《孤霜万里》爱之Ruth

16、九死一生

　　“不，不，不。。。各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不要动刀动枪的。饶命啊，饶命啊！”霜儿突然觉得吴有德整个人都离开了自己。她竟又可以自由呼吸了。她模模糊糊中听到吴有德求饶的声音，也不晓得这究竟是自己临死前的臆想，还是自己已然身死，而灵魂则升到了天上。现在连得天兵天将也实在看不过去，帮着自己去惩治吴有德。
　　她不置可否地张开噙满泪水的双眼，却赫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四个包着各色头巾，身穿窄腿长裤，手执弯刀的男子正拽着吴有德，想把他拖到一边去。她从未见过这种打扮的男子，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四个男子长得极为黑矮粗壮，嘴里说着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能明白的语言，霜儿全然听不懂。她很惊异，原来天兵天将竟是长得如此这般，与自己的想象截然不同。
　　“好汉，好汉。。。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钱，我有钱的。”吴有德对着其中一个正拿着弯刀对着自己的男子求饶道。可是这个男子好像并没有听懂吴有德在说什么。
　　吴有德被拽走的时候，还没有把裤子脱下来，只见他迅速从裤袋上解下自己的荷包，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捧着，如同向神灵献祭般地奉给了那个男子。
　　“全给你，全给你们，只求各位壮士饶我一命！我的衣服也给你们。”吴有德说完，指了指地上的衣服，又做了个供奉的手势。那件桃红色衣服虽然恶俗，却是用上等桑蚕丝所制，质地极为轻软滑顺，价值不菲。
　　那个拿弯刀的男子一把抢过荷包，掂了掂，又看了看地上的衣服，似乎很是满意地冲另外三个点点头，便一把将荷包抛给其中的一个人。那人接到荷包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他两个也都围过去数里面的银子究竟有多少。
　　霜儿这下明白了，这四个根本不是什么天兵天将，天兵天将是绝不会如此这般贪图凡人的一包银子的。这四个人不是流寇土匪，就是颠国或南越国的散兵游勇！
　　他们看过银子后又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只见那个拿刀的对着吴有德狠狠瞪了一眼，又将弯刀对着他的脖子抵进了一寸。
　　“好汉饶命啊，我真的没有钱了，我已经全给你们了，真的，不骗你们！”吴有德说完将裤兜翻出来给那个男子看。
　　“那个，那个姑娘也给你们。”吴有德似是发现了救命稻草，脸上露出了诡诈谄媚的笑容。他拼命地指着霜儿，然后不停地朝四人作着拱手相让的手势。他想着霜儿的美貌定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从而转移掉他们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这样自己就可以趁势逃脱了。
　　那四个男子顺着吴有德指的方向齐齐朝霜儿看了过来，然后又极其高兴地叽哩哇啦说了一通。
　　“老天啊，你到底为何要如此惩罚我！！！”霜儿清楚地听到吴有德的那番话，也见到了那四个男子犹如看到许久未见的猎物般，所露出的兴奋与贪婪。她痛苦地狠命摇着头，这吴有德一人已然让她觉得万般耻辱，现在竟又来了四个，“老天啊，求求你，让我快些去死吧，你随便打个雷劈死我吧，劈死我吧，求你，劈死我！”霜儿只能发出呜呜地悲鸣声，却是一句都开不了口。
　　小树林里微风轻拂，阳光从层层叠叠地树叶空隙中穿过，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奇幻的影子。若是没有吴有德，这对于霜儿来说定然又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午。可而今一切都变了。命运的轮盘正将她慢慢卷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她无处遁逃，无力挣扎！她复又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她生命中真正浩劫的开始。
　　“啊。。。！”霜儿刚闭上眼睛 ，却听到吴有德发出了一声异常痛苦凄厉的惨叫。她马上睁开眼一看，只见吴有德双手捂着肚子，鲜血正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霜儿见到那个拿刀的男子已然用自己的弯刀捅进了吴有德的腹部。
　　“啊。。。！”随着那把弯刀的抽出，吴有德又凄惨地哀嚎了一声。那个男子看着自己弯刀上的血迹和一截吴有德的肠子，满意地笑了笑。随即一扬手，对着吴有德的咽喉划将过去。刹那间，地上和吴有德对面的树干上便沾满了从他喉管中喷射出来的鲜血。
　　吴有德本能地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喉管，嘴里不断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挣扎，又像是诅咒，但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唔，唔。。。”吴有德发出了他生平最后一个音节，便双目圆睁地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停止了他最终的一口气息。
　　“嗯。。。！”霜儿从喉头发出了一个极其恐怖凄烈的音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面，虽然逃难的路上她见到了很多死尸，但那毕竟都是死了好久的人。她虽害怕，但也没有今日来得令人毛骨悚然。她不敢想象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竟在霎那间就可以消失殆尽，而且死状如此恐怖残忍。
　　她想到从吴有德喉管中迸射出来的鲜血，又见他白色的肠子已然从腹中流出，被地上的鲜血映衬得白的诡异，脑中直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不停地有东西翻滚上来，却又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吴有德兑现了他自己的“承诺”，他要霜儿生不如死，而现在的她就恰恰是这种感觉。她呆了片刻后，大脑便停止了运转。她糊里糊涂地竟开始有些羡慕起吴有德来，她觉得如果这个男子杀的是自己就好了。咽喉一刀，虽是痛苦，却短暂。
　　“嘿，嘿，嘿。。。”那个杀人男子提着明晃晃地弯刀向霜儿走去，弯刀上的血一滴滴地顺着刀尖流淌下来，形成了一条鲜红的轨迹。这条轨迹在她眼里像是通往天国的路。
　　“母亲，我来找你了！不是我不肯履行我对你的承诺，要好好活下去，而是今日我实在无法活了。母亲，等我见到了你，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唱那曲你以前经常为我唱的童谣呢？大皇姐，请你千万不要怨我，今日实在是我别无选择了。别了，秀宁，永别了！”
　　杀人男子慢慢走到她面前，将那把弯刀高高举过头顶，瞬间，黑影将她全身都笼罩了起来 。霜儿异常平静地望着那把寒光闪烁的弯刀，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闭上了双眼。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首《孺子歌》是她最早接触到的旋律，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水的原因。她心里默默按着以前柳贤妃给她唱的旋律哼了起来。她希望借着这特殊的旋律能够轻易地找到柳贤妃。弯刀上凛冽地寒光反射在她脸上，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是觉得心中异常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