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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二、一世长安·尉迟孤X阿岚 ...

  •   【第二段回忆】一世长安(尉迟孤X阿岚)
      我说过要守你一世长安,可惜守不了一世了。

      既然是徐雁孤和李素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去天策府。
      我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而是先一步到了洛阳安顿下来,慢慢等着他们。
      那时城南的茶馆还没有开张,我最爱去城北那间小茶铺喝茶。
      因为那里有个说书人,姓曹。我叫他曹叔,等那两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缠着他教我说书。
      曹叔在说书人的行当里算是个高手吧,茶铺里的茶客大多是冲着他的书来的。
      打小师傅教导我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那时我虽然还是个半大小子,却把曹叔哄得开心。我又喜欢这东西,学得便快,曹叔喜欢得不行,几天的功夫便将本事兜了出来。我想他是想收我做学徒的,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急。我知道他的心思,当时也是挺想跟着他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的吧,可是当那匹熟悉的棕黄色马儿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时候,我还是从茶铺悄声地离开了。
      毕竟我是被师傅带大的。
      他很成功地把我往他希望的方向折腾着。
      我从人群中钻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那两个孩子被一群年轻人围住了。
      我知道那群人,是些混日子的纨绔。他们不缺那两个孩子身上的那点钱,只是想去玩玩罢了。
      我想如果我出手,一定是打得过他们的,但是免不了要出现在那两个孩子面前了。
      于是我有些犹豫。
      在我还没犹豫完的时候,那些纨绔忽然一齐发出了惨叫,旋即一个蓝色劲装的女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蜀中唐门的装束与武器,和师傅的很相似,但远没师傅的手法来得老练。
      但是唐门中人所习皆为暗箭伤人,她会出现在洛阳肯定是有事要做——暗中的事。然而她就这么不遮不掩地出现在了这里,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孩子。
      尽管她很快就离开了,但是这里人流如织,总是会有些有心人注意到她的。
      我想起师傅说过,唐门中人的面具永远不会摘下。我没有面具,但是我得学会给自己戴上面具。
      师傅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明白,直到现在我已经戴好了那面具,再也摘不下来。
      只是那姑娘虽然戴了遮住半张脸的面具,那微笑却毫无遮掩。
      这不是一个像是唐门中人的姑娘。
      我想要追上去看看那姑娘到底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更应该盯着刘家村的那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惊魂初定,便被两个天策缀上了。
      那男孩是李素的孩子,他肯定是要去天策的,这两人不会不管。至于那女孩,若不能一同入了天策,大约是会送去扬州七秀或是长安纯阳宫吧。万花谷常人难得其门,而若不是有交情,少有人会把孤儿送去藏剑山庄的。
      我总能找到这两个孩子的。
      师傅是很厉害的,我从未否定这一点,也不能否定。
      我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我是他的弟子。我做得到。
      那么我可以去看看那个和我师傅口中的唐门弟子完全不像的女子了。
      权衡间,那两个天策商量了两句,分道而行。
      一个朝城南而去,看样子是去找那两个孩子的;另一个却朝一旁的树林中钻了去,我知道那一定是去在寻那唐门的姑娘。
      天策的消息竟是比隐元会还灵通,这让我有些诧异,因为我怎么也没想出来唐门最近在洛阳有单子要做。
      但那时我还不明白师傅说的,隐元会无所不知,而不是你我。
      我只是觉得,天策当真是个不能算计的地方。
      有一天我骗了天策……这种事情是那时的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我还是这样做了。
      不过这都不是那时的我会考虑的事情。
      我只想满足我的好奇心。
      于是我掠身跟上了那个转入树林中的天策。
      得庆幸他是在找人,所以走得不快。否则以我那时的轻身功夫,想要不让他发现而跟上他还是很难的。
      那唐门姑娘的功夫还有些生疏,而这天策却很是老练。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他确实在我之前找到了那姑娘。
      ……然后用枪挑了一块石子打了过去。
      在看到那唐门姑娘的同时,天策红了脸。
      我猜他如果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女子,他绝对不会用扔石子这种粗暴的方式把人揪出来。
      不过比起弓箭……这样还是够客气了。
      “你要搞啥子?”那女子从藏身的树上现身,颇为不忿地端了千机匣质问树下端坐马上的天策。
      天策低头支吾了半晌,直到那女子都快要不耐地走开,才道,“你可是来杀洛阳城守的?”
      藏身在一旁的我暗自摇头,这天策这句话可是问得大失水准。
      果然,那唐门女子摆弄了两下,千机匣发出一阵机括的声音,面具下露出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声道,“你想要晓得啥子咧?”只是语调虽冷,她所说的蜀地方言却似是吴侬软语一般轻柔婉转,这话里却是一点威胁的感觉都没有了。
      那天策也抿嘴笑了,道,“只想叨扰姑娘,可知是谁想要城守的命?”
      我心想这怎么还问得那么直,却不想那那姑娘回得也直,“还怕不是这里的百姓嗦?”
      这话一听便是有人在蒙她,然而她却真的相信了。
      看上去她应是比我大了八九岁的,心思却比我还单纯……也许比个真正的孩子还像孩子。
      那天策也愣了一下,摇头笑了,“姑娘若不介意,不如亲眼瞧一瞧。”
      唐门姑娘撇了撇嘴,“你搞啥子?”
      “不做什么,不过请姑娘亲自看看,这洛阳城守是否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那天策倒是彬彬有礼。
      唐门姑娘一跺脚,道,“我自己有眼睛看,不用你跟我说咋个做!”说完,竟是飞身隐入了树林之中。
      我想,这大概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了。
      我十一岁的时候她是,到了如今,她还是。
      那时的我还是太嫩了点。
      那天策目送唐门姑娘离开之后,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藏身之处。
      他却没有面对那姑娘时的浅笑,提枪冲我喝道,“出来!”
      这是我所熟悉的,属于天策的凌厉气势。
      我本不用怕他的,他未必打得过我。
      可我不自觉地闪了出来。
      我看到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轻身功夫和唐门并非一路。
      “军爷叫小子有事?”我熟练地扬起一个大大的阳光笑容,就像那个年纪的少年人都会做的一样。
      那天策看着我,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却没有放松,“你听到了多少?”
      我耸了耸肩,“所有。”
      于是我感觉他的枪尖又往前递了一些。
      我知道他在紧张。
      我狡黠地笑了,“军爷喜欢那个姐姐?对不对?”我知道这种话题最容易让人感到尴尬,然后放过之前的话题。
      但他并没有顺着我的话题说下去,而是继续问我,“你是谁?”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回答我上面的问题,我就告诉你。”
      他只稍稍迟疑了一下,道,“还不算是。”
      我又问他,“那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这只是少年人的好奇罢了。
      他却认真地回答我,“想守她一世长安,无忧无虑。”
      我偏头,摇了摇头,示意我不明白。
      他笑了,说,“无妨,大些你会明白的。”
      我之好点了点头,苦恼地看着仍在我眼前的枪尖。
      果然,那天策发问了,“那么,你是谁?”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再见。”
      身前烟雾爆开,我感觉身上一紧,眼前景物飞速划过,最后停在了茂密的枝桠中。
      “多谢了,影。”我看着眼前的唐门少年。
      影摇头,“下次可没这么好运。”
      “我知道。”我耸肩,“师傅告诉过我你在这附近。”
      他横我一眼,“你最好还是靠自己。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不等我回话,便已离开。
      他不是隐元会的高层,但是却是师傅很看重的人。所以我知道他。
      但也只有我和师傅知道他了。
      我不知道师傅想要他做什么,那时的我也不想知道。
      ——以至于后来我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实在遗憾那时我未曾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我对那天策和那唐门姑娘很感兴趣。
      我想要知道,那姑娘会如何选择,那天策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因为我知道这洛阳城守虽然算不得绝世好官,但也算是合格的。
      东都城守,若是太过糟糕,恐怕天策那一关都过不了。
      为了他们,我只跟着刘家村那两个孩子上了往扬州的官道,便又折回了洛阳。
      ……然后我在城门口撞上了那天策。
      这其实很好解释。
      城门口是必经之路,是人最多的地方,他如果想查什么,出现在这里简直顺理成章。
      不过他的眼实在是太尖了一些,我知道他已经看见我了。
      好吧,我想,那就去和他聊聊。
      于是我朝他走去。
      他似笑非笑,“怎么,这次不跑了?”
      “上次被你吓到了。”面不改色地说谎是师傅教我的基本功,“其实我没什么好怕的?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他挑眉,“没做亏心事?”
      我耸肩,“好吧,总归是做过的,不过肯定和你没关系了。”只是和天策有关系罢了。
      徐雁孤和李素的事,我未曾察觉中便害了他们。
      我一直把他们记得很清楚,或许,这是因为李素是因我而死的第一个无辜的人。
      好在那天策并未追问,他说,“我知道你和我在查的事没关系。”
      “也未必吧。”我耸肩。
      也许在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按照师傅的安排踏入了局中。
      他笑了,“有趣的小子,你叫什么?”
      叫什么。
      我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比我高很多的他,“军爷可以叫我哨子。”
      “你也别军爷军爷地叫我了,军爷多了。”他忽然握了枪在手中,“我叫尉迟孤。”话音落时,人已急冲而出,枪尖挑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那少年手里还攥着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那显然不是他的。
      “尉迟孤。”我嘀咕着这个名字。
      孤。
      徐雁孤。
      相似的名字,让我有些不安。
      不过他们都是一样的,很有些真本事的人。
      我站在原地等他处理那个少年小贼。城门口总不是只有他一人的,他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把那小贼交了另一个守卫,便又站了回来。
      “你在等什么?”我问他。
      “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很用力很粗暴的那种,和师傅……
      不,似乎从我跟了师傅起,他就没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
      我有些愣神。
      他对我笑了笑,并不多说。
      我想,也许他是我记事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尽管他可能只是不希望我碍事。
      “没意思。”我咕哝着,却并没有离开。
      尉迟孤也不再理我,专注地盯着城门外过走过的每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要找什么,但是识人也是我的基本功,便也跟他看着。
      我能看到烦躁、不安、装出来的哀伤、窃喜……
      人流如织,情绪不一。
      直到夕阳西下,城门开始缓缓关闭,他也未再做些什么。
      “毫无收获?”我问他。
      他不回答,只催我说,“还不快进城去?”
      我摇头,看着城门最后一丝缝隙阖上,“宵禁了我又没地儿去。”
      尉迟孤一脸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扔给了我一个油纸包,“自己找地方藏好吧,莫跟着我。”他说完便去牵他的马。
      我接住油纸包,犹豫着打开,是一个馍。
      也许那是他的晚餐,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
      我看着他骑马远去,咬了一口手里的馍。
      很硬,也没有味道,不过至少顶饱。
      我从城门西侧的小池里取了些水喝了,顺着他马留下的蹄印跟了过去。
      只是这样走当然不快。
      当我一路跟到了风啸林外,才觉得有些不对。
      这树林里有很多人。
      于是我谨慎地停在了树林外,仔细地听。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这安静太过不寻常。
      我想我得小心些,于是我只在林子边缘找了一处避风的树洞拾掇了起来,就像一个无家可归、露宿荒野的普通少年。
      ……然后我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随着阳光醒来,然后看到了师傅。
      他问我,我为什么对天策的人那么感兴趣。
      当时我想了很久,然后说,不知道。
      他就笑,说好吧,尉迟孤没事。
      于是我一跃而起,往天策府的方向蹿去。
      师傅无奈地看着我,喊说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我说忘不了,头也不回。
      然后师傅恶劣地咕哝了一句,“他们在风雨镇。”
      我想那大概是他最有童心的时候了。
      最终我在风雨镇找到了尉迟孤,还有那个唐门女子。
      尉迟孤伤得不重,活动无碍,一个人坐在屋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指。
      他抬起头看着我,目光茫然。
      “喂,你现在这样可不像是天策。”我点了点他的眉心。
      他笑了起来,“你觉得,什么样的才像是天策?”
      我仔细地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刚才那样不像。”
      尉迟孤站起身,揉了揉我的头顶。
      没有上一次有力,但也不轻。
      然后他对我说,“你还小,去找点什么事做吧。”接着推开了他身后的屋门。
      我茫然地扭头看向屋里。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躺在屋中的床上,她长得很清秀,睡颜安静。
      床边的小几上却放了一个面具。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
      尉迟孤似乎并不在意我在外面,径直坐在了床边。
      “阿岚。”我听见他轻轻唤了一声,大约是那个唐门姑娘的名字。
      这样偷听好像不太好,但是既然他没有赶我……就是说我听见也没关系的吧?
      这么想着,我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原地,听他说什么。
      “我不想你出任何事……”他喃喃着,“你若是和那事无关多好。”
      “守她一世长安?”我想起尉迟孤告诉过我的话,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尉迟孤诧异地回头,“你还在这儿?”
      “就像你说的,我没事做。”我侧头看着他,貌似纯真,“你是天策,官总是要抓贼的……我不知道她干了什么,总之她犯了点什么事儿但是你不想抓她,对不对?”
      尉迟孤叹了口气,摇头,又点头。
      我于是笑得开怀,“求我我就给你出个主意~”
      尉迟孤嘴角一抽,“不必了,我自己有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硬碰硬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我看到他脸色一僵,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狡黠地笑了,“好了,军爷给点赏钱我就告诉你~”
      我觉得他大概很想抽我,但是我知道他不会的。
      他咬牙切齿地丢给了我一枚铜钱。
      我想,好在我不是真的想讨钱花,否则我一定不会告诉他的——“如果她愿意不做她呢?我是说,一个新的身份,反正唐门的人都戴面具。”
      “你也知道唐门?”尉迟孤看了看我,微微摇头,目光却是坚定的,“随便你了。”
      那眼神我很熟悉,似乎有什么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而那时的我却没有抓住。
      现在想来,那是个答案。
      师傅问我,为什么对天策的人那么感兴趣。
      我想,那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旦决定,毫不拖泥带水。
      而我……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做每件事之前都会犹豫。
      我羡慕他们,向往他们,所以,不自觉地靠近他们。
      尉迟孤给阿岚整了整被子,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我觉得我是多余的,再围观下去似乎不太合适了。
      我才不承认是因为再看下去我也会想找一个可以这样照顾我的人。
      我帮他们把门轻轻关上,离开了院子。
      阿岚是个比我单纯得多的姑娘,尉迟孤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
      而尉迟孤是一个绝不会在已经决定的事情上退缩的天策。
      他们会幸福的。
      当然,前提是尉迟孤的手法够老道,能让天策和唐门都查不出阿岚的身份。
      天策大约是会护短的,只是唐门未必会放过叛徒。
      我很清楚一个杀手组织对自己的成员有多严苛。
      不过我想,尉迟孤是个老练的人,他大概是做得到的。
      只是他们如何都和我无关了。
      现在,我得去扬州,看看刘家村的那个女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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