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难以沫》青无冥

10、拾

　　【羽】

　　人群渐渐稀落了，周围在无察觉之下安静了下来，只有带着冷意的海风还在吹袭着。

　　天明如倦了一样，趴在了一旁的木栏上，语气弱弱的说：“我还是喜欢上面有仙人的传说。......”他的神情和平时有很大的差别。

　　我双手合抱在胸前，和平日里和他玩笑，“我看...你是想看上面的仙女吧!”我转眉看着他。

　　“才不是呢！”他坚硬的回答。

　　我不由的轻笑了一声：“他们说仙女那么好看...你不想看？”

　　他压低了额前的发丝，低垂着头，没有同平常一样对我大吵大闹，只是低沉的回驳我：“再好看，也肯定没有月儿好看。”

　　我微低下头，看着他暗沉的目光，一时间有几分愣怔。

　　他缓缓抬头，望着远处的海面，喃语：“我觉得...月儿才是最好看的，比十个仙女还要好看。可是...她被那个紫头发的抓走了，就像这座消失的仙山一样...”他语气渐渐带着几分的哭腔。

　　他，又想到月姑娘了。原本以为他的很多心态还是和孩子一样，以为他已经淡忘了月姑娘失踪的悲痛了，现在看来他的快乐也是无奈的。

　　我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鼓励道：“放心吧，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月儿的，你也不要伤心了。”

　　“真的吗？”他像看到了一丝的希望曙光，认真的看着我。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哥会陪你一起找的，一定会找到月儿。”

　　他开始抽泣起来，泪水盈眶而出，“可我...我真的好害怕...怕再也见不到月儿了。呜呜...她现在一定一个人很害怕，很孤独。月儿你在哪里呀！呜呜...”

　　或许我是无奈的吧，我无法帮天明分担这种担忧，我只能拍着他的肩，让他好好发泄一下自己的感情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吧。天明没有在顾及任何，没有任何压抑的大哭起来。我看着远处茫茫的海面，无法释怀的空落，曾经在楚国的过往的一切，也无法寻回了吧......

　　不知这样伫立了多久，海风的凉意让我清醒了过来。夕阳已经快与天边相连，海水完全被印染成了一片赤绯色。

　　糟了，我和天明都忘了时辰。转身望向原本繁华喧闹的街道上，原本周围的人早已不知所踪，难道只剩下我和天明两个人了吗？之前还是人山人海，货郎满目的城中，现在似乎成了一个荒废了多年的死城一样，静的让人不安。

　　这就是桑海的宵禁？可是未免太奇怪了。

　　天明也回头，诧异的抚着头发：“咦？怎么没人了...他们都上哪了？”他抬头看着我。

　　我抓住天明的肩，几分焦急的说：“快走吧，天明...我们要快点回去了。”

　　“啊！...啊...”他似乎还没意识到任何的危机，我拽着他的手腕急忙的向贤庄的方向走去。

　　天明大为不解：“到底怎么了？”

　　“我们忘了时间。这里靠海，日落较晚，如果不在那些人发觉之前回去，会有大麻烦的...”我不由得攥紧了手。

　　天明愣了一下：“那些人？是...”

　　我有几分焦急：“现在没时间再和你解释，你只要用所有的力气跑回贤庄就好了。”

　　在凉风的吹拂下，我似乎还听到了别的声响，我向天明走了个“嘘”的指示，“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天明抬手放在耳朵边，“声音？...”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回答：“除了风声，没别的声音呀！”

　　我仰头看着天空，树木和楼宇的影子再被不断拉长，风徐徐作响，在那里还夹杂着些许不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类似于铁器或是机关...

　　“跟我来！”我慌忙拉着天明躲到了一旁的屋檐下。

　　天明也担忧起来：“是...是什么。”

　　我望着屋檐未挡住的天空，一个巨大的鸟的身影从天的一边掠过，巨大的黑影投下，整个城也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刚才是...”天明视乎也看出来了。

　　我摸摸颔首：“恩，是机关鸟，而且还不止一只。”我望着地上不断交错的黑色阴影，“他们在巡逻，监视整座城市。...看来桑海这里应该有什么重大的是要发生了。”我侧脸看了一眼略显紧张的天明，“喂，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他不服气的冲我厉语：“开玩笑...谁怕了...”

　　“是吗!”我显得很轻松的一笑，“傻瓜，那我们就来比赛一下，看谁先回到贤庄。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叫我一声‘大哥’，怎么样？...如果不想输的太惨，就拼命跑吧。大哥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小弟就手下留情的哦！”说完，我就穿过另一侧的民宅屋檐下奔去。

　　天明猛然一惊，匆忙跟上我，“喂，你耍赖！别丢下我呀。”

　　周围的机关鸟渐渐消退安静了下去，淡雅的黄晕的路灯光，一旁的溪流泛着涟漪，恢复了平静了呀。

　　我和天明的步伐也慢了下来，他拍了拍我，“喂，少羽。你看那是什么？”

　　我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哦，通缉告示呀。”我轻叹了一声，偏头看了看他。

　　“通缉？...咦，那上面是大叔吧。”他继续问我。

　　我微微点头：“恩，还有小高，雪女他们呀。等等，恩...我也在吗！”

　　天明大笑着指着我：“啊，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通缉犯了？”他在我面前晃动手指，玩笑的说着。

　　我斜目看着他的笑脸，半带打击的冷冷说：“不止是我...上面还有...你！”

　　“啊？是...是吗！”他的笑瞬间凝住了，呆愣的望着我。

　　我不由的笑出声来，随手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瞧你吓成这个样子。”我没有什么感情的看着不远处的通缉告示，淡淡的说：“被通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十三岁就开始被通缉，早就习惯了！”我摊了摊手，我都被通缉两年了，到现在不还是好好的，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好怕的。果然还是孩子气太重了。

　　天明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自豪的大笑着：“呵呵，我现在才十二岁，我比你通缉的早。”

　　“...”我无奈的扶额“这你也有好比的呀？...”

　　他摸着头发，一脸欣喜的说“这可是我第一次被通缉。”

　　我摇了摇头，刚才他还再为被通缉担心的要命，一转眼又自娱自乐起来了。

　　“诶，少羽。听说通缉的犯人越重要，赏金就越高是不是真的呀？”他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我点了点头，不知他又要干嘛，“正常来说第一等级的重犯是一万两。”

　　“哇，我居然值一万俩。”他掰着手指算着。

　　我劝嘘的笑着，用嘲讽的语气说：“我说的是第一等级的重犯，又没在说你，呵。”

　　天明不服气的叫嚣：“那你到说，你以前的赏金是多少？”

　　我摩挲着下颌，思考了一下，道：“我的行情吗...两年前是三万两，不过最近似乎又涨了不少的样子...”

　　他一脸难以相信的神情，“你怎么可能那么值钱。我不相信！”

　　“信不信随你。”我无所谓的说道，抬头看了看已经一片漆暗的天空，“天这么黑了，天明我们要快点回去了。”看他愣着不动，我再次叫了一遍：“走啦！傻瓜。”

　　他犹豫了一下：“我...我想看自己的赏金...”说着他向着通缉告示走去。

　　我慌忙拉住他，“不行，太危险了。我们要赶快回去”

　　他打开我的手，带着不明的笑意问我：“你是不是怕我的赏金比你的高，所以才不让我看呀！”

　　“你嘛...我可以估个价，弄个一千，两千的就不错了。”我玩笑的看着他。

　　他愤言：“才不是，我很值钱的！”他摆脱我的压制。

　　“喂......”我无奈的看着他奔向告示的身影，摇了摇头，慢慢跟在了后面。

　　他对着那通缉告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表情惊住了。

　　我随他的目光看去：

　　楚国项少羽。悬赏通缉五万两黄金。

　　我冷哼了一声：“哦，又涨了两万，看来嬴政是越来越喜欢我了。”我半带玩笑的说。

　　天明不服气的仰起头，再次在告示上寻找着什么。当看到自己的赏金时，他把眼睛瞪很大，不敢相信的不断揉着眼睛。

　　我凑到他身边，小小的打击他：“别揉了，你没看错！是一千两！”我略微把声音放轻了点。

　　“呼...”他失望的低下了头。

　　我见他这样，安慰道“”那个...其实对于你第一次被通缉，一千两不错了！”

　　他摆了摆头。

　　我低吐了一口气：“好了，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天明执拗的说。他回顾了一下四周，从地上捡起一节枯树枝，在告示上图画了些什么。

　　我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他退了回来，随意地把枯树枝往后一抛，满意的笑着，“这样就行了，呵呵。”

　　我把手合抱在胸前，无奈的垂下眼帘摇了摇头，看着他一幅自得其乐的样子，不禁也勾起了一抹笑。

　　他拍了拍手，看着告示上原本的“一千两”改成了“一千万两”，甚是得意，“嘿嘿，一千万两...这才比较符合我的身价吗！”

　　我摊了摊手，故作正经的说：“价值一千万两的头号通缉犯天明大哥...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他摆出一副大哥的样子。

　　我们笑着转身，却马上怔住了。

　　在那浓厚的雾中，我们的对面却是六，七个敌人。他们双足竟完全不触及地面，半悬在空中，这是阴阳家的尸傀。他们慢慢围拢上来。

　　糟了，刚才只顾着和天明开玩笑，居然完全疏忽了，该死！我埋怨着自己。

　　浓雾中蓦地传来一个妖媚的女声：“这么晚了，两位小兄弟怎么还会回家呀！”一个赤衣的女子向我们走来，她轻轻挑起一缕头发笑着看着我们。尸傀恭敬的退了两步。她的手上如火焰灼烧的耀目红色，诡异的可怕。她难道是阴阳家的大司命。

　　情况对我们越发的不利。

　　天明焦急的说：“快想想办法呀！”他催促道。

　　办法？以我和天明两个人要来对付阴阳家这些无血无肉的尸傀？大司命的功力更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我也是这样无奈。或许我一个人可以摆脱他们，可是天明该怎么办？手心中汗不断沁出，到底该怎么吧？

　　她命令尸傀向我们围拢过来，“不如跟我回去吧。”她漫不经心地单手结印，手的四周散发着异样的红光，唇角带着得胜的冷笑。

　　我攥紧手，只有搏一下了！

　　“哗——”

　　一道光术闪过，我们四周腾起一层绿烟，迷失了尸傀的方向。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我和天明尾随着那黑色的身影，逃推了大司命所操纵的尸傀。

　　灼炎不甘心的说道：“追！...蜀山，不自量力的家伙！哼”她冷哼了一声。

　　我们与那身影一同转进了一旁的巷子，身后的尸傀还是穷追不舍。

　　那个身影不是敌人吗，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还有大司命说的话，难道他和蜀山也有什么关系吗？我没有多余的功夫去考虑这些，既然都跟着来了，那就相信他。

　　我们尾随着那个黑色夜行服人，穿过各个空荡的街巷，连续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黑夜中的尸傀依旧紧跟在后。重叠连缀的道路，早让我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哪里。

　　骤然间，街巷的前方渐渐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前方的道路竟尸傀阻截了，再次转身，可是身后的尸傀的阴影也在逼近。我们被困住了这窄巷之中，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天明焦急的问我：“糟了，我们被包围了。”

　　我蹙紧了眉头，无能为力了，看来这一搏是必不可少。

　　我侧身看着那黑影人，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的天空。

　　起身，一跃而起，借着墙壁的支撑轻而易举的跃上了一旁的屋顶，身形轻盈的如同飞燕，他屈身在屋檐边，淡淡的俯视我们。

　　我与天明对视了一眼，我示意他照做。

　　我靠到墙边，双手叠放，说道：“来吧！”。

　　尸傀的逼近速度越来越快。

　　天明向我快速跑来，借着奔跑的助力，我借力把他托了上去，见他平安落在了屋顶上，我随即也跳了上去。

　　傀儡终究无法自行思考，一旦离开了原本的道路，就对我们无可奈何了吧。

　　我慢慢直起原本微弯的身体，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离我和天明有几米之远，依旧背对着我们，长带的黑纱在风中微扬，没有任何的只字片语，我先开了口：“请问...”

　　他似乎完全不想回答，以极快的随度沿屋脊向另一面而去了。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微低下头，淡淡的对天明说：“小子，别落下了！”说完我起步追随着那黑衣人。

　　“啊，什么？”天明似乎迟迟未反应过来时怎么一回事，矗立在原地。天空中传来了一阵鹄的长鸣，巨大的黑影掠过天的一边。天明猛的一惊：“哇！都来啦！...被丢下我呀，等等我！”他惊呼了一声，匆匆的追赶我们。

　　夜色中的桑海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一切都是似有似幻的，带着晚露的寒意，侵入身体。

　　从一座一座的屋脊间飞跃而过，脚下飞扬的淡淡尘土。前方那个影逸的黑色身影脚步依旧这样轻快敏捷，只有瓦片轻若不可闻的声响，我不由的加快了步伐追上他。

　　靠近了他，我侧脸看着他，不由得浅浅一笑。第一次有这种可以畅快心胸的感觉，一时间竟没有其他的任何杂念。

　　他慢慢回头，浅浅的看着我。黑色长纱带完全遮住他的面容，密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右眼，可是他的左眼带着清澈的紫色。

　　“嗖——”一支羽箭笔直的向他射来，他回身纤长的双指轻易地接住了那支羽箭。

　　天上的机关鸟还是不断的发射着羽箭，箭锋刺穿了砖瓦，发出极为尖锐的碰击声。该死，在屋顶上目标太明显了，光是躲开攻击就很麻烦，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他没有开口，抬手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座楼阙。屋檐的隐蔽下，机关鸟也无可奈何吧。我默默点头。

　　有几分担忧的回头看了一下天明的情况，更为糟糕。机关鸟虎视眈眈的徘徊在他身后的上空，机关羽箭再次发动。

　　我大喊道：“小子，当心身后。”

　　“啊！”他刚惊讶完，密集的羽箭向他射来，刺耳的声响，不断压在他的身后，“啊啊啊啊！——”他慌张的大喊出来。羽箭几乎已经快抵到他的脚了。

　　要快点了。

　　我回头自己已经到了屋脊的尽头，前方是一条数米宽的河流横在路中，对岸就是那座楼阙。最后一步，他和我一前一后用力跃起，纵身向那楼阙而去。

　　月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