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51 流年匆忙，向岁月吊唁 ...
-
进入盛夏阶段，弦夕心血来潮回了长州一次。
拖着不大不小的行李下了车，弦夕面色平静的对把她送到这里的司机说了声谢，就向着那熟悉的田间小路走去。此刻已是夕阳，天色暗淡，残阳如血，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已经融进冥冥的暮色之中,天色逐渐暗下来了,远处群山,呈现出青黛色的轮廓,暮色渐浓,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微凉的手指拢了拢单薄的衣服，弦夕抬眼望着这个养大她的地方，微风拂面，微微吹起发丝。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叫近乡情怯。
四处好像没什么多大的变化，多了几家现代化的商店，街边买糖葫芦的驼背老头已经不在了，那家经常去串门的零食店也关门了，买冰沙的地方没有变，弦夕走过去，发现里面不再是原来记忆里的样子，似乎变得富丽堂皇起来，笑眯眯摇着冰的老板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弦夕愣了一会，然后转身走开。
擦肩而过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弦夕在小道里穿行，看着这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地方。
弦夕以前最喜欢的是夕阳，她喜欢在夕阳下散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只想太阳赶快落下，夜幕降临得快一些，她莫名的想逃脱那暖黄色的阳光。步伐变得快了些，弦夕快步的走着，轻车熟路的在田间路上绕来绕去，好似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一样。
走到快要离那熟悉的地方几十步路的时候，弦夕突然在私塾前的交叉口停了下来。
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弦夕不是路痴，至少她不会在她呆了快十年的地方迷路。可是现在，她好像真的迷路了。
“假发，矮杉，弦夕她又在那里发呆了啊。”十一二岁的银时抱着和他身形一样长的刀扣着鼻孔，死鱼眼的看着站在树下发呆的弦夕。
“不是假发是桂，”桂不满的嘟起嘴看着银时，然后跑过去拍了拍弦夕，“弦夕我们要回私塾了哦。”
弦夕才回过神来，“那走吧。”
高杉站在最前面瞥了弦夕一眼，“困就回去睡觉。”
弦夕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谁硬拖着我陪你们出来玩的。”
“弦夕，要多活动一下身体才会活的健康哦。”桂走在高杉后面，小马尾一晃一晃的。
“是是，我知道了。”弦夕百无聊赖的应答着，然后看着私塾门口站着的男子，然后微笑着朝他挥手，“松阳老师。”
三人听到弦夕的话也都一并看去，然后露出惊喜的目光，向着松阳跑去，桂搂着松阳的左手，高杉紧紧牵着松阳的右手，银时看这样直接扑到松阳怀里，松阳无奈笑着牵着三人进私塾，回过头来对着跟在他们后面的弦夕露出温柔的弧度。
有了他们，就不会迷路了。
弦夕才回过神来，发现夕阳已落下，夜幕来临，弦夕夏夜的草野上，一弯眉月几乎已经沉没，但星光正好，身侧不时掠过几道幽微的绿色。弦夕看着从草丛中飞出来随风轻摆的光，那团模糊的光晕就骤然升空，打个旋飘走了。
“……萤火虫啊。”
比星辰还要灿亮的荧光里似乎映出了往年的回忆。
风一阵一阵地掠过去，吹起了弦夕的黑发。
她好像看到了草丛里那年幼的四人看到流萤四散的样子。那些如同呼吸一般微微颤动着的微小光亮不会成为灰烬，只是沉浮着渐渐飘远，黑夜之中亮起的无数盏灯。
“……时间过得真快呢，萤火虫先生都走了啊。”
弦夕犹豫了会，才向着私塾走去。
在黑夜的映照下似乎一切都变得寂静起来，月光下有些黯淡的私塾门口诉说着那些陈年旧事。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记忆中的样子，弦夕走上石台阶，隐隐约约闻到了木头的尘封久远的味道，私塾四周的草丛似乎越长越旺盛了起来，只不过也夜晚风的吹拂下弦夕已经听不到樱花树发出的沙沙声了。
弦夕看着私塾木门，她和尼桑他们就在这里一点一点懵懵懂懂的长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站在这里，自己的心里却是物是人非的凄凉。
看着私塾门前的青石板台阶，上面经过雨水烈日的打磨已经光滑一片，弦夕蹲下身，纤细的指甲微触阶面，眼前突然浮现了幼时的自己在这蹦上蹦下的情景。
弦夕把头埋在膝盖里面，头发险些垂到地面。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好可怕好可怕的晚上。
她就蹲在这里，好像还可以看到松阳被天人带走时的场景。她无力的阻止，最后只得无助的跪在地上抽泣。
我想回家。
她是这样对银时说的，她想回去了。
回得去吗。不知道啊。
春天樱花飘落的时候，弦夕喜欢坐在树下，让樱花飘落在自己头上闻着那淡淡的樱花香，闻着闻着就睡着了。
她还记得松阳老师那时弹三味线的情景，她还记得在樱花树下欢笑的场景，还记得最初的一堂课上他对底下的小小少年絮语，“我不知能否时常伴随各位左右，所以在一开始，我将这句话送给大家。”
你们千万要记住啊。
最后的乐曲响起，尾音袅袅，弦夕已经有些记不得那时候的旋律。她只记得松阳放下了琴凝视着自己的学生，最终也只是挥了挥手，无言。
弦夕还记得那是松阳老师对她说的话，还记得那双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头顶的感觉，那时的她全然不知危险的来临，黑暗下蔓延的藤枝静静的袭来，下一瞬悄然如白菱紧紧勒着人的喉口。
她厌恶，痛恨幕府，在刑场上她奋力抵抗却无济于事。刺身的疼痛比不上内心的绞刺，早已千穿百孔的心被透湿的血水浸染。
真想自私的死去。
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的眼前就浮现了以前四人欢闹嬉戏的场面，那个时候，也离她越来越远……她绝不能退缩，功败垂成这种事她不允许发生，她只得站起来，颤抖着双手握着刀向着一波波涌上来的敌人反击，最终到无力抵抗。
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弦夕慢慢摸索着走进私塾，经过那夜后已经是废墟一片，弦夕忍住不去看，眼角一抹泪花微微探出，她连忙甩了甩头，扯起一抹微笑。
在私塾原来栽着那棵樱花树的地方立着一块墓碑，刻着吉田松阳的名字，松阳死后，留下头颅，四人草草将他安葬之后就又奔回战场。之后三人都不愿回来，弦夕也没有回来过。
弦夕坐在松阳的墓碑前，蜷缩起来抱住膝盖，就像松阳在世前的时候两人聊天的姿势。
弦夕轻轻的开口：“松阳老师，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一直不想来……”
“我可能太懦弱，接受不了。”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尼桑也是，银时也是，高杉也是，他们都很痛苦……高杉他…一直不肯放过幕府，做出了很多极端的事情，尼桑和银时都说要砍了他…”
“老师觉得好吗，我也觉得不太好…可是高杉他和天人联手了，他变了很多，老师知道的吧，高杉他那么喜欢你，比谁都要喜欢，而且还是个中二病，他可能比我们还痛苦……银时也是……”
四周一片寂静，弦夕的眼睛变得像雾一般朦胧。
“我们都不敢来看你，明明那时候还弹三味线给我们听呢，还记得吗，以前我和银时的三味线都学的不怎么好呢，银时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没学会，真是够笨的呢…老师……其实我还想再听你弹一次三味线给我听，好不好……”
她伸手想去触碰，感觉到的只是指尖那丝丝的凉意，没有了那温暖的温度。
短暂的静默后，弦夕张了张嘴又开口说了起来。
“对了呢，银时那家伙现在在江户过得不错，他开了一家万事屋，还有两个小鬼和他一起，不过每天都不工作，欠着房租，简直就是一个废柴。”
“两个小鬼一个叫新八一个叫神乐，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夜兔族，一个是三次元OTAKU一个是最强战斗力种族。虽然背景大相径庭，不过他们都很喜欢阿银，可以为了阿银和万事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有尼桑，他现在是攘夷的首领哦，仍然怀着理想想改变腐朽的江户，虽然被通缉了，不过过得也不错，还有一只蛮可靠的宠物叫伊丽莎白……”
“歌舞伎町一条街的人都对我很好，我没有受委屈，虽然找了几份工作但是每次都搞砸呢，不过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我也很喜欢那里……嗯……”
弦夕又和松阳说了很多话，从攘夷战场到万事屋歌舞伎町的种种，还有柳生家的事，弦夕就这样孜孜不倦的说着，几乎没有意识到双脚已经发麻。
“松阳老师，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和我说，要活下去，活下去看看开不开心，不开心了再和你说，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可是……老师你呢？”
她的手触摸着碑，然后又缩回手，泪水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下，低落到焦黑的土地上。
“……我……对不起……”
弦夕捂住嘴巴想停止抽噎，但无济于事。她根本无处也无法压制住眼中滚烫的泪水，只好任它滑落。
周围的气氛又静谧下来，她低垂着头，看着泪水滴落在被火烧得焦黑的地面上，发丝晕了一圈。
她最终站起身，不顾已经发麻的双腿硬撑着走出私塾，来到临近海边的草坪上，她疲惫的躺下来，后背抵在刺刺的草坪上，清新的海风阵阵袭来，抬眼看着星辰闪烁的天空，还是深蓝，还未亮堂。
她不敢闭上眼，生怕眼前的场景全是梦境，她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墨黑色眼里的悲伤好像化成了唯美的结晶。
很多时候都会从梦境里醒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孤独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害怕未来的时候，都会做各种让人恐惧的噩梦。
却从来不会像那样挣扎着坐起来，大声喊叫。而是用尽所有力气挣扎之后，静静地从梦境中睁开眼睛，平静的躺在床上，看着昏暗光线里的房间，全身是虚脱般的无力。
这样的时刻，心里是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压抑得想要哭泣的孤单。
……
那年的四人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松阳老师会离他们而去，三味线旋律一曲终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竟会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直到高杉晋助这个姓名的前设变成了“危险激进的攘夷恐怖分子”并且隔三差五就把船停在江户的港口，手下的一票人打算把这城市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他仍然常常想起萩城的海。
站在船舷边上的时候视线里海鸥振翅飞得无比洒脱，十五夜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俯仰之间他看到水光里天幕低垂繁星四散，而他们横渡沧海，去向自己亦不可知的未来。
可是那时候的脚步多么坚定，因为彼此正当年少，师友同行。
歌舞伎町夜晚灯火通明，万事屋内正播着乌龙剧，神乐笑的前合后仰，银时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透过窗户看着月亮发呆。
猩红的眼眸倒映着那轮明月，似乎想透过从中看到些什么。以及那漫天的星辰，似如一个女孩璀璨的笑靥。
与此同时，漆黑的小巷里，街外真选组警车上的红灯闪烁。
“快搜！桂一定还没逃远！”
巷子里寂静无声，一白一黑的身影悄然无声的出现。长发男子挑了挑斗笠，抬头望着巷子里被切割成细细一条的明月。旁边的伊丽莎白举起牌子，疑问道。
桂的双眸凝视着那好似触手可及的明月一会，按低了些斗笠遮住眼睛，“没什么，走吧，伊丽莎白。”留下月光照映下细长的影子。
……
远处潮汐缓慢而持久地起伏着，不断上涌的海潮一次，两次，三次，慢慢地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
重叠的脚印，贝壳，风声，哭声，淹没在巨大的海潮声里。
>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chapter.51 流年匆忙，向岁月吊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