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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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什么？”
转过头，我看见安安像往常一样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椅子上。夕阳在他原本白皙消瘦的小脸上镀上一层金光，那件海豚图案的T恤对于他来说，太大了些，衣服的下摆几乎要垂到膝盖了，套着浅蓝色拖鞋的两只小脚，正在椅子下面晃来晃去。他注视着窗外的风景，清澈透明的眸子里似乎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
“安安？”见他迟迟没有说话，我追问了一句。
“呃……”安安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动，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给我一个甜甜的笑，“哥哥，帮我倒杯水好吗？”
混合了温度适中的白水，像对待尊贵的公主一样，小心翼翼的送上去。在安安喝水的时候，我弯下身子，从后面环上他的的颈，“安安，你是爱我的吧。”是在问他，但声音却轻的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吹在他的耳畔，引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是啊。”利落的声音马上回答我道。此刻的安安调皮的翘起嘴巴，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漂亮可爱，与他这样的的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直到很久以后，那一幕仍然深深烙印在我心底，每每忆起，都令我感到心酸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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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的故事有点像旧时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美好——小时候是一对青梅竹马的邻居，两小无猜，和睦友爱。长大些了，渐渐互生情愫，自然而然的便在双方父母的授意下定下了婚约。他们婚后的感情依然很好，妻子温柔漂亮，丈夫勤劳和善，很快就成为人人羡慕的佳偶，在有了第一个儿子之后，感情更为融洽。
然而，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没过几年，一向纤弱的妻子病倒了。当时，她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作为母亲的女人总是固执的，她不顾丈夫和医生的反对，硬是保住了自己的孩子，自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
每当忆起母亲，最先出现在脑海中的竟多是一大片白色：医院里雪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被褥，母亲身上那件带有消毒水味道的蓝白色病号服，以及母亲那张苍白却温柔的脸孔。
“妈妈的心里破了个洞。”十岁那年，父亲这样告诉我。当时，他正抱着我站在病房外等待探视母亲。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母亲，目光深情而悲伤。
为了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父亲拼命的工作，把我和弟弟交给保姆照顾。除了在医院，我们都很少能见到他。
看见查房的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父亲就把我放到地上，低声和医生谈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摸了摸我的头，“小祥乖，和安安去外面玩儿一会儿，爸爸陪妈妈说说话。”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跑到走廊里的长椅旁边。安安睡在上面，身上裹着父亲的外套。
大人的外套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安安两只胖胖的小手抓着衣领，整个身子都缩在衣服里，蜷成一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圆滚滚，粉扑扑，看上去香香软软的。
用手指戳戳。
安安像正在冬眠的熊宝宝似的，只哼了一声，嘟起了嘴巴，把头埋得更深了。
不甘心，偷偷拔下安安的一根头发，在他鼻子上轻轻搔。
……
没反应。
……
怎么还是没反应？
好奇的凑近了看看。
“阿嚏！”
好大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再抬头时，就看到安安眨了眨漂亮的杏眼，得意地看着我。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护士姐姐，严厉的瞪着我，“嘘~安静一点！”
再回头，安安早闭上眼睛装无辜了。
这小子，敢陷害我！等护士姐姐们都走掉以后，看我怎么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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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父亲的深情终于还是没能挽留住爱妻的生命，我和安安失去了母亲。
在看到医生打算用床单盖上母亲的时候，父亲几乎疯狂了，他大吼大叫，攻击所有意图接近他和母亲的人。而我却只知道哭，混乱中，我甚至没有发现怀里的安安蜷缩着身子，用力捂着胸口，轻轻抽搐，泪，早已湿了满脸。
之前从没有人想到安安会遗传了和母亲相同的疾病，没有任何迹象，而我又是那么健康。直到那一天。
陈子祥，陈建安，父母赐予我和弟弟的名字，本是希望我们可以幸运平安的长大。但安安还是病倒了，看到病床上的安安，我，宁可自己有多一些的幸运可以分给他。
因为他发病的年龄太小，没有较好的治疗方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发现得及时，安安的情况不是太糟。
在那段日子里，父亲很少出现，或许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他操持，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是不肯面对失去妻子的事实吧。只有一直在照顾我们的老保姆，战战兢兢的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而安安太小了，还不懂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为每天检查的疼痛而哭泣。
等到他病情稳定以后，我们把他接回家静养。不敢让他去太远的地方，当然更没有办法让他去上学。身心的痛苦令安安变得成熟内敛起来，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只能站在宽敞的落地窗旁，看外面的风景。
因为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安安会寂寞，我们买了很大的一只水族箱。之后，鹦鹉、猫咪、仓鼠……我把我所能想到的，惹人喜爱的宠物都找了来。但是，医生说动物的羽毛和绒毛可能会诱发其他疾病。结果，只有那一缸的鱼留了下来。
随后，不顾父亲的反对，我转了学，是一家艺术专修学校，只因为离家很近，课业轻松，我可以经常留在家里。
“哥。”
某一天，我正在书房里画静物素描，忽然听到安安的声音。
他手里拿着一本小画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哥，我也想学画画。”
自从安安出院以后就很少听到他开口讲话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朝他招了招手，帮他支好画架，准备画具。然后，我们并排站着，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见铅笔涂在纸上的“沙沙”声。
“哥。”
“什么？”构图真难，画出来的苹果怎么总是扁扁的……
“你真的没有绘画天分呢。”
安安早已经画好了一张干净漂亮的静物水彩，挂在画架上等着晾干。无所事事的他趴在我的肩上，打量着我那还处在草稿阶段的画布，颇刻薄地说，“哥哥的老师一定伤心透了，班上有个毫无才能的后进生。”
“卡！”——这是笔尖折断的声音。
不久，父亲请来一位美院的学生来做家教。那个大学生认真而尽职，课也讲得很好，直到他毕业了，成为某所中学的美术老师，依然没有辞去这份工作。
安安大多时间就都是在绘画中度过了。
我们住的房子位于近郊一片景致很好的别墅区中。透过二楼起居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人造湖以及楼宇间纵横的紫藤石廊。
安安喜欢在落地窗旁支起画架，用亮丽鲜艳的色彩描绘窗外的风景。微风拂过他细密的浅棕色短发，阳光下的他会显得更加苍白孱弱，纤瘦矮小的骨架似乎随时会倒下。即使如此，安安的脸上依然总是洋溢着浅浅的笑意，坚强而动人。在安安眼中，他身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愿意把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下来。
绘画，让安安重新快乐起来，恢复成那个有点俏皮、有点毒舌的小孩，让人从心底里欢喜。我经常会想，安安的病应该可以治愈吧，如此可爱的孩子，上天怎么会有舍得夺取他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