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重来》长笑当歌

6、既定的命运

　　上一辈子最后的时间他都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宫殿之中，那时他急于出去证明自己无罪，内心不曾有过片刻的宁静。
　　后来的三百多年，虽是不再被限制在一处地反，却也只能在不见天日的阴影之中辗转迁延。
　　再往后，他就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曾今想过，既是重来一遍，依着过去的命线所行，至死，他都得像是个被囚于笼中的困兽，不得离开半步。
　　但，他既是重新来过，命线这东西本身就是已经遭了变化，所以才发生了这一系列从前根本就未发生过的事情，所以从今以后的命运，怕也不会完全与前世相同。
　　不过，有一样东西却是不会变的，便是三百年后，众人心中所知的那段历史——允帝继位，废太子郁郁而终。
　　但即使是已经知晓结局，人只要一旦活着，哪怕是只有一点希望，总会想要过得更好些的。
　　禁足令解了之后，幽泉宫渐渐没了过去冷冷清清的样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虽是没有回到当太子那会，比起其他的皇子，倒也是没什么大的区别。于是宫里渐渐传出消息，皇上要重新立他为太子了。
　　承旬身边的旧人经过这次的事情，能放回他身边的都已经放了回来，平日里做事又像是回到了往日，再没了前些日子那种做什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人的感觉。故而当这消息出来的时候，承旬早早的就得了信，可他除了听着消息时下棋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会，竟是没在面上露出半分表情。
　　将消息递到承旬耳边的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陈总管，这会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有些猜不着他的心思，但还是斟酌着说道，“主子，万岁爷才给解禁，外头就传出这消息，怕是有人又在琢磨对您不利，皇后娘娘还在禁足，这宫里连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没有，您看，要不要派人给徐大人知会一声？”
　　承旬对照着手中的棋谱，又看看石桌上双双杀到绝路的黑白棋子，举手再三，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这才开口说到，“靖安，你跟我最久，在这宫里看的也够多，你说这幽泉宫是个什么地方。”
　　“主子！”陈总管面色一白，大约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难看起来，他不说，也不愿承旬想这事，便想着用什么话搪塞过去，可一时半会哪能找到什么好的说辞？
　　承旬见他没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他满脸为难也就没逼着他说。倒是把视线移到了宫殿前两天还是荒草丛生的庭院里，“这宫里的冷宫多的很，但这处地方却不是谁都有资格来的。”承旬把资格二字说的格外重些。
　　陈总管有些不忍，听着承旬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语调，又想起之前听到了大皇子两次自尽的传言，更是觉得心中难受。
　　“我听说这里，以前住过两任被废的太子……虽是不知道他们后来都怎么样了，但既是没争上皇位，想来恐怕是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如今，我也到了这里，大约，这就是宿命吧。”
　　陈总管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主子，您别这么想，您不是他们，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
　　承旬知他在安慰自己，面前这人也是一向都对自己忠心耿耿，故而轻轻笑了下，像也是要安慰别人，“说的对，你主子也没在这里养老的打算，这方天地，我早就厌了，哪能呆一辈子。”
　　陈总管听着他这话，不仅没安下心，到更是添了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大皇子这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哪像是对尘世还有半点留念，不会是又钻进牛角尖里想不开了吧！他扑通一声跪下来，“主子！奴才过来之前皇后娘娘偷偷让宫女带了句话，‘徐清凯旋在即，稍安勿躁，切不可再做自伤之事！’”
　　承旬一愣，倒是想起母后娘家这边倒是有个手握兵权的人物，但这个人当真能带来转机么？
　　如今这会，当今的皇上怕是正在寻找机会要对徐家动手，徐清即便是当真凯旋回来，能不能替徐家带来一份转机也都是不好说的事情，何况，当今皇上，当真会容徐家的人再立上一份大功，风风光光的班师回朝？徐家如今权势太高，皇上便是想要赏赐，恐怕都拿不出合适的恩惠，赏无可赏这种大失脸面的事情，皇上又怎会允许发生。倒是母后，竟是连这层事情都没想到，怕是已经失了方寸，这徐家，大约也久不了了。
　　这些东西只是承旬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也没同陈总管去说，只吩咐道，“皇上虽是已经不再计较，我却仍旧是待罪之身，宫里的这趟浑水不宜参合，你且吩咐底下众人收束着些，若是出了事情，我是保不了的，至于徐大人那边，他若问起，便回说我因前些日子受伤一直没调整好，精神有些不济，诸事且劳烦他担待着些。”
　　陈总管连声应了，见外边起风忙拿了衣服给承旬披上，“主子，外边起风了。”
　　承旬看着远处树影斑驳的样子有些恍神，“靖安，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许多年了，回头若是有机会便离开吧，离这皇城远远的。”
　　陈总管一听这话，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子，奴才这条命是您救的，只要主子不嫌弃，奴才这辈子都要侍奉主子。”
　　承旬看他一眼，忽然问道，“靖安，你可有想过，这皇城，三百年之后会是什么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