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一诺，此生不负》袖舞蓂荚

4、时局

　　闹出了这般大的事情，秦抚妍忧心忡忡了好几日。
　　却不曾见到任何人来找麻烦，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城主手下那些人又岂是善茬，在他们头上东土，怎么可能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动静？
　　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哼着小曲的沈榭挤眉弄眼地笑着开口：“想知道么？”
　　秦抚妍白了她一眼：“难道你知道？”
　　“小爷是谁啊？这种事情，猜都能猜到六七分了。”沈榭吹了个口哨，挑眉笑了起来：“看情形，我们应该暂时是安全了。“
　　“快说。”秦抚妍嗔了一眼，使劲捏了捏那张一脸痞气的让人觉得欠揍的笑容。
　　“我不是说了，我只猜到六七成，这里头还有些我没有想透的。”沈榭从床头小桌子上拿起一个桃子，就这衣服蹭了蹭嘎嘣一口咬下去，眼珠子又开始滴溜溜的转起来。
　　“哎！没去皮呢！”秦抚妍好笑又好气的看着那个桃子，揉揉眉心：“你少打什么歪主意，老老实实躺着。”
　　“我刚刚可是说的暂时没有危险了。”
　　秦抚妍闻言身子又僵了起来，顿时紧张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现在必须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沈榭的笑容终于带上了一丝严肃：“抚妍，你说是一条腿重要还是一条命重要？”
　　秦抚妍露出一抹愠色，低斥道：“又想做什么？”
　　“回书匣居。”
　　碧落阁总坛在哪里无人知晓，可是碧落阁的书匣居却是赫赫有名的。
　　但凡有所求的，只需要递了书信给书匣居，书匣居自然会做出判断是否接这笔单子，以及价格。大抵来说，若非重要的生意，书匣居的金居士是可以自行定夺的，只需反馈总坛派出探子协助获取所需信息即可。而同时书匣居也会将探子们收集来的资料整理成册，派人送回碧落阁总坛。
　　只有书匣居自己的人才知道，书匣居其实还有很多秘密，比如，那里藏着的江湖秘事恐怕不比百晓生所知的少；又或者书匣居那个年纪大的金居士其实武功深不可测。
　　“不行。”秦抚妍断然拒绝，冷眼看着她。
　　“抚妍，这次我真没有和你玩笑，我确实不太放心。”沈榭撇撇嘴，见得秦抚妍犹豫地看过来，立刻敛起笑容，无比严肃的模样，道：“事关生死，怎能儿戏。”
　　见得秦抚妍终于被说动出门叫马车，沈榭顿时笑眯眯地露出一脸得逞的笑意。
　　怕是秦抚妍一回头便能被她明晃晃的笑容气的够呛。
　　见到沈榭的时候，子山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撇撇嘴用力拍了拍她肩膀：“小榭啊，你本来就没几两肉，大病一场都快成竹竿子了，你家抚妍也不心疼给你多弄点好吃的啊？”
　　“去去去，你以为我们跟你这公子哥一样，不把银子当钱使，成天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呢？”
　　“唉？话不能这么说嘛。”子山挤眉弄眼地笑着：“这些日子肯定都是抚妍照顾你的，你们什么时候把正事儿给办了，抚妍直接住进你的屋子，省的两个人还要租俩屋子出双份儿的钱啊。”
　　“我也想啊。可是你也知道，抚妍一向拿我当弟弟看，这不都好几年我还没有把她勾搭上么？”沈榭没在意地随口接茬；可话音刚落，斜了一眼脸色已经一阵红一阵白的秦抚妍，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口无遮拦了，只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秦抚妍毕竟和自己不同，是闺阁女子，哪能拿这些事情开玩笑，忙的陪笑道：“我和抚妍真的是姐弟，你们别闹了。”
　　“沈榭！林子山！”秦抚妍怒叱了一声，甩着帕子狠狠。
　　乖乖，这下不小心触着逆鳞了吧？沈榭苦笑着挠挠头，自己这张嘴啊！
　　岳娘嗔了两人一眼：“叫你们胡闹，真是的，我去劝劝。”又瞪了两人一眼，扭头便追着秦抚妍出去了。
　　子山也悻悻然地揉了揉鼻子，讪讪道：“那个……好像老金找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一下。”也赶紧跟着开溜了，自然是怕秦抚妍回头找他算账。
　　沈榭见得屋子里没了人，目光陡然一变，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柜前翻开了地板，地板下竟是一道石门。
　　她用钥匙打开石门，石门后是长长的台阶。
　　下面便是书匣居的藏书阁。
　　他们几个人都是有钥匙的，下到底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翻阅里面的书册都是需要报备给老金听的。
　　这一次，沈榭却不想让人知道。
　　不管那两人是什么身份，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到底不是什么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这碧落阁幕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便是连她也不知道，若然无关便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有关，更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虽然老金待她不错，可是她知道，如果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些好都是浮云。
　　地下竟是蜿蜒通路一直到一间巨型石室，石室里燃着好闻的熏香，自然是驱虫用的。
　　这样的手笔，便是沈榭第一次见也是要惊叹的。
　　石室里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规规矩矩的放在架子上，一列列错落有致，书卷多的晃花双目。
　　若非是书匣居的人，进到这里要找书卷定当是大海捞针。
　　沈榭迅速地找到了相关的册子，一页打开，那一抹朱砂色猩红灼眼，顾靖凡的名字赫然在目。
　　惊心动魄地看完了卷轴沈榭深吸口气，平复自己诧异的情绪，迅速撤出了地道。
　　堪堪关上地道的门板，便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
　　“刚刚有探子来报，帝都那边的人已经到了。”岳娘手中握着零零散散的几张白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
　　其余几人也回了屋子，好奇地看着岳娘。
　　“沐阳城出了这种事，自然惊动了北方帝都。皇上派人来了。”
　　沈榭等人都是眉梢一凛，心思翻转。
　　帝都这么多年对沐阳城的所作所为虽然极为头疼，却也不愿正面硬碰，只怕两方也互有默契，只要历代沐阳城主不是造反，恐怕北方帝阁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今却派人插手沐阳城之事，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么？
　　如今的天子，普通人看来只是个接手烂摊子的懦弱君王，可是他们碧落阁的人如何能不知，当年的天子绝非尘世俗眼所见。韬光养晦，卧薪尝胆，真龙隐于池，终有一日定当一跃飞升。
　　一直的隐忍不发，是什么让皇上决心壮士断腕？
　　还是帝都那边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沐阳城，不，或者说整个南方，是不是都要变天了？还是，只是一个乱世的开启，又一段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惨剧？
　　“皇上派的人是？”
　　沈榭微微蹙眉，叹口气，怕是自己和秦抚妍已经见过这位大人了。
　　“忠义国公府大公子，靖义将军顾靖凡。”
　　“啊！？”秦抚妍低呼了一声，露出万分诧异的神色，显然也是记起当日那名黑衣男子。
　　众人不解地望向她。
　　秦抚妍一眼瞥见沈榭微微摇头，便赔笑道：“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众人也没有多疑，继续方才的话题。可沈榭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双极为夺目的眸子和那肃杀坚毅的背影从沈榭脑中一闪而过，果然是他。
　　那个明明年轻却又被沧桑磨砺的脸庞已有些模糊，细细回想起来，他并不多言，眉头时常都是微微蹙起的，表情淡漠而又沉稳，与他同行竟隐隐觉得有些压迫之感，却更像是浩然之气，肃杀中却并无嗜杀之意，这样的人指挥起军队征战杀伐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小榭？”有人唤了她一声。
　　沈榭惊醒，茫然地看了一眼盯着她的诸人：“啊？”
　　“又在想什么呢？”岳娘忍俊不禁：“呆呆的模样真真好笑。”
　　“喂喂……”沈榭嘴角撇了撇，托着下巴，笑道：“你们说，派他来到底是示弱还是招显天恩呢？”
　　“此人我倒是有所耳闻，他这三年里在北方倒是颇有些名气。”岳娘一面看着手里的纸一面皱眉道：“顾靖凡从小就被顾老国公爷送到了落霞谷，学得一身武艺。三年多前学成归来，正巧遇到北狄祸乱来犯，自请领兵出征，竟是以二十万兵力以少胜多大胜北狄五十万精兵，一举扬名。见多了帝都那滩浑水，里面是污秽一片，可正是这样，此人绝对是个人物。”
　　沈榭晓得的，岳娘对北方帝阁向来嗤之以鼻，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她竟是如此盛赞一个人。联想到方才她在地下所看到的书卷，不由得也是出了神。
　　“北方那样的污水愣是没有泼到他半点。如今北疆驻地都知道，只要有战神顾靖凡在，谁人敢进犯我大鸾王朝。此人行军打仗纪律甚是严明，赏罚分明唯才是用，所经之处不许扰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样的人才，帝都那边不管是太子还是景王还是首辅大人谁不想拉拢他，硬生生的这人仿佛对政权争夺毫无概念，任是诸方势力角逐各种明示暗示威胁利诱，他倒好，就跟完全不知道不明白一般。这样铁骨铮铮侠骨丹心的汉子，倒是少见。”
　　“过刚则易折。”老金叹了一句，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了沈榭。
　　沈榭背脊微僵，曾经老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既然岳娘将他说的如此好，那倒是沐阳城百姓的福气咯？”秦抚妍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沈榭的异样，只是记起那两人，脸颊不易察觉的飞起一抹嫣红。
　　岳娘却撇了撇嘴，冷笑一声：“便是他有心又如何？江南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是谢家还是皇室，都不会允许他有大动静。”
　　岳娘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简，冷笑道：“你们看看，这可是探子才得到的消息。”
　　沈榭下意识地接过手，目光一凛。
　　顾靖凡昨夜与沐阳城主密谈。
　　昨日密谈，今日却全然无动静，若非风雨欲来，便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或是共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沈榭随手将纸递给了老金，手指微微击扣着藤椅扶手，目光沉了沉，不屑地一笑：“沐阳城主和纪家怎么可能妥协？为了他们的利益，帝都派来在多人他们都不会真的服从。顾靖凡手握重兵，可是那是对抗外敌的王师，若是真的介入，只能掀起惊涛骇浪，这个国家便立刻陷入战争。皇上和谢家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在此时功亏一篑。所以不管怎么样，其实不管怎么样，吃亏的都不过是百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普通的百姓牺牲自己的利益？”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天地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家闺女和儿纸都是我最不擅长写的类型=+=想到要把他们拉扯大感到好心酸
（( ﹁ ﹁ ) ~←小榭此刻的表情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