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遗传说》夜沙漠

4、学艺

　　被别人莫名其妙的说了句笨蛋，路遗自然是小心脏里迸出一丝不爽，嗖的一下就从石头上面蹦了下来，站在老头面前，仔细打量这个晒太阳的老人。只见他身穿一套破破烂烂的袍子，头下面枕着一根拐杖，比自己头还大的一个金黄色葫芦挂在拐杖一头，隐约有酒气传来，路遗皱了皱眉，看来是一个大大的酒葫芦了。面相红润，须发如银。但是一双眼睛又看起来和他年龄根本不相符合的清澈。老人正微笑着看着路遗，嘴里喃喃的道：“好苗子，好苗子。可惜呀，可惜。”
　　路遗被老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心中那一点怒气老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恭恭敬敬的含笑冲老者打招呼：“老先生，你好。你躺这儿干嘛呀？”
　　老头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思一样故意板着脸斜着眼道：“小家伙心里刚开始是不是有点不爽？现在怎么又和我打招呼呢？想偷我酒喝？”说完还故意把拐杖头的酒葫芦往怀里抱了抱，一副小气的摸样。
　　路遗看到老头这个摸样，嘻嘻笑了出来，觉得很好玩，无形中对这个老人的印象就大大的好起来了，不过被他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还是有点赧然，当下岔开话题“老爷爷，你饿不饿？是不是没有地方吃饭才躺这儿的呀？”
　　“本来不饿的，被你这么一问，我的肚子好像咕咕叫了几声，还好我有酒。”
　　说完老头自顾自的拔开酒葫芦的塞子，咕嘟咕嘟往嘴里倒了几口，喝完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咂吧咂吧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见路遗还乖乖的站在面前，双眼一翻，手举起来，问道：“小娃娃，你要不要来一口。”
　　路遗连忙摆手，蹬蹬后退两步，很认真的说：“老爷爷，我爹爹说了，喝酒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不喝，你也别喝行吗？你要是没有吃饭，去我家吃，我爹爹妈妈可好了。”
　　老头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温暖，但是眨眼间又恢复了原装，把酒葫芦挂好，然后温言道：“好的，我就听你的，今天不喝了，不过你要给我拿点吃的来，我饿了”说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嘞，您等着”路遗和老头说了会话，毕竟还小，早就把自己那点小心思丢到爪哇国去了，蹦蹦跳跳的顺着小路往屋里跑去。
　　看着那稍微有点瘦削的小背影，老头脸上涌起一阵笑意，自言自语的道：“真是一个不错的小家伙，根骨极佳，若有良师，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应该呀，这么一个农家的孩子，怎么会被人用那老妖精独门的雪影化霜心法给封住百会？看来这个小家伙不简单呀，不简单。”
　　正在这个时候路遗的小身影又出现在小道那边，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老头的跟前，手里捏着两个馒头，另一个手还拿着一个小碗，里面盛着半碗豆腐煮青菜。连续两个来回，让路遗有点气喘吁吁的，路遗把手上的饭菜递给老头，笑嘻嘻的说：“老爷爷，家里只有这么多了。”
　　老头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坐在石头上吃了起来，路遗安静的半躺在青石上，又有点发呆一样的看着天空。突然高空上嗖嗖划过几道流影往北方而去，路遗心里大惊，伸手抓住老头，惊讶让路遗的声音都有一点结巴起来：“老爷爷，你看，你看，那是什么东西，好像，好像会飞耶。”老头头也没有抬起来，只是拿眼睛斜眼扫了一下边上的路遗，淡淡的回答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无非是糊弄小孩子的把戏。”
　　路遗被老头的回答弄得目瞪口呆，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天空飞的神奇事情，在这个老头眼中居然变成了糊弄自己的把戏？不过路遗也是聪明人，心里好像有点明白什么，马上收起自己那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傻模样，装出一付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老头道：“老爷爷，你会吗？”
　　“你很想像那几个人那样飞吗？”老头突然有点严肃的望着路遗，但是眼中还有一丝挣扎，不过瞬间被另一种慈祥的目光所取代。
　　路遗心想，谁不想有那么好的本领，这不是白问吗？不过还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这个时候似乎也反应过来点什么。连忙站起身来冲老头施礼：“希望老爷爷能够成全。”
　　老头身形一飘，已经站在路遗的侧面，双眼一翻：“要我教你，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几个问题。”
　　“好，好，您问，我知道的，我肯定老实回答您。”路遗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你确实是镇子上卖豆腐的儿子？亲生的？”
　　路遗愕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算是什么问题？
　　“我不是爹爹亲生的还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不成？”路遗有点不高兴了。
　　老头心里叹了一口气，看这小子的表情，绝不是作假，可他身上被雪影化霜心法封住百会，导致体质虚弱，没有一点天地灵气也是事实啊。这个大陆上，无论天赋是否出众，是否有正宗的名师指导，但一出生自然就会随着呼吸吸收一星半点的基本灵气，没有心法修炼者虽不能指望自然就登堂入室，但强身健体也是有所帮助的，懂得修炼之法的孩子，在几岁这个年龄段更是夯实基础的最关键时期呢。这个卖豆腐的家庭明显是没有一个人懂得修炼之法，也不可能得罪能熟练使用雪影化霜真经的高手。想到这里，老头摇了摇头，心里想，也许这个真的就是缘分吧。
　　“呃，我知道了，不过要跟着我学本事，可是很辛苦的。你吃得下来苦吗？”
　　“师傅放心，我能够吃苦的。”路遗心里大喜，连忙俯身叩头。
　　老头身子又是一飘，不受路遗的这个拜师礼，大袖一挥，路遗感觉一股柔柔的暗流把自己整个身子给托了起来。
　　“记住，你不是我的徒弟，我只是冲你这两个馒头，传你一些修炼法门，还有你不能告诉家里的任何人，今晚二更，你到后面的竹林来见我。”说完一转身，飘然而去。
　　二更，竹林？路遗心里一呆，有点害怕，正要再和老头说点什么，但是一抬头发现，老头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自己要是以后能飞，那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以后也就有本事保护姐姐了，让那个路霸虎再也不敢打姐姐的主意，想到这里，路遗又开心起来，蹦跳着往家里一路小跑而去。
　　回到院子，可能听到路遗的脚步声，婠婠走了出来，摸了摸路遗的小脑袋，歪着头问道：“弟弟，你去哪儿了？怎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啊。”
　　“姐姐，我去管道边上的大青石坐了一会，看到有人在飞。”路遗记住老头的嘱咐，连自己的姐姐也都没有提起这事。
　　“是吗？”婠婠脸上也露出羡慕的神色。她比路遗大四岁，自然懂的事情也多一些，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是没有机会进摘星谷去获得那个修炼之法了，但是在这个大陆上，无论哪家要是出了一两个被五大仙宗收录的弟子，那可是无限的荣光啊，大有鲤鱼跃龙门的道理。路家镇上路家大族族长路天野就是摘星谷的外传弟子，据说已经进入师境，在当地算是一名高手了。而且路家的这几年也出了好几个有天赋的弟子，更是被送去了摘星谷修炼，羡煞旁人呢。正因为这样，婠婠心里也有点发愁，自己的弟弟聪明伶俐，在她眼中不比任何人差，但是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没有办法去习得正宗的法门，想到这儿，她神色黯淡了下来。

　　路遗把姐姐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生疼，从小姐姐就很懂事，什么东西都是让着自己，爱护自己，小时候自己生病，姐姐自己跑进独雁峰去挖药，回家的时候那浑身的泥浆和到处的伤痕，让自己感动不已。暗自发誓，一定要在老爷爷在那里学到点什么，至少要打得过路霸虎父子，只要我能吃苦，我就不相信我路遗比别人差到哪儿去了。第一颗仇恨的种子在路遗的小脑袋里面悄悄的种了下去。这一刻，路遗巴不得太阳早一点落山，好去竹林里学本事，学打人的本事。黑暗什么的恐惧已经被他的仇恨完全淹没。
　　路婠婠并不知道弟弟的想法，只是觉得那黑漆漆的眼眸中，多了一份坚韧，少了一份童真。由于自己想到一些不怎么高兴的事，也没有兴致再逗弟弟玩，转身回到屋子，帮路大嫂磨豆浆去了。
　　在磨盘格叽格叽的声音中，天总快黑了，一轮血红的太阳挂在独雁峰山头，不怎么刺眼，但是却把大地渲染得一片金光。路遗站在院子里凝望着太阳，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想大声喊点什么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扭头向路家镇方向看了看，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梆梆，路家镇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
　　二更了。
　　路遗悄悄坐直身子，看了看睡在床那边的姐姐，鼻息均匀。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屋里并不是很黑暗，悄悄穿好自己的衣服，惦着脚尖打开房门来到院子。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的昆虫发出轻微的鸣叫，远处独雁峰黑越越的活像一只在独自望天的孤雁。路遗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内心的恐惧压制下来，慢慢走出院子，屋后的竹林安静而神秘，在月光下竹稍轻摆，像是冲自己招手。陡然精神一震，没有半分迟疑，大踏步向竹林走去。
　　距离并不太远，而且熟悉得路上哪里有大石头，哪里有泥坑都知道，真所谓轻车熟路。片刻功夫，路遗来到竹林，可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心想，那老头不会是骗自己的吧？稍微站了一会，忍不住轻轻唤道：“老爷爷，老爷爷，您在吗？”
　　“呵呵，小家伙。有点胆量嘛”随着一声熟悉的回答，一个邋遢的身影从几棵翠竹后面转了出来。
　　“老爷爷，我来了。我要学本事，我要打败路霸虎！”路遗恭敬的给老头跪下，瘦削的身板在这一瞬似乎变得坚定执着起来。
　　“恩。不错”老人看到路遗的样子，心里暗赞了一回。他可不是那些拘泥形式的人，什么尊师重道，什么除魔卫道，一直以来都是嗤之以鼻。大丈夫人活一世，不能快意恩仇，纵横江湖，那还有什么意思，空学一身本事，还不如卖卖豆腐种种田来得直接。路遗的几句话恰好对了老人的脾气，伸手扶起路遗，老头笑呵呵的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败路霸虎吗？哦，还有，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路遗心里一怔，对啊，自己叫什么都还没有对老头说过呢，真是糊涂。连忙躬身答道：“老爷爷，我叫路遗，因为路霸虎欺负我姐姐，所以我要学本事，要打败他。”
　　“恩，好，有志气，不过，你的志气小了点，一个路霸虎算什么东西，我教你半年，你就可以去试试了。”老头说这个话的时候，一脸的傲然。
　　什么？自己差几天才六岁，也就是说六岁半就可以打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瞬间的惊愕顿时化为惊喜，有点语无伦次的对老头道：“爷爷，那你就教我吧，我什么苦都可以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老人点了点头，盘腿坐下，陡然严肃的看着路遗，被这种目光盯着，路遗心里有点紧张，但是很快就坦然的面对老人的目光。老人又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前面的草地，示意路遗坐下。
　　“路遗，接下来我会尽可能的传授一些我会的本事给你，你要用心学习。不过日后长大了，在江湖行走对敌，万不可报出我的名号，不在关键的时候，也不许用我传授给你的法决，知道吗？”
　　路遗点了点头，认真的用心记下了。
　　“我的真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称呼过了，不过我的几个朋友都叫我酒神，也有一些叫我酒丐，还有的呢，呃，叫我酒疯子。”说到这里老人的面色有点尴尬，又像是有点古怪。“反正你自己心里记得就行，称呼什么的不重要。对了，你给我讲讲，你想学什么样的本事？你知道些什么本事？”
　　路遗茫然的摇了摇头，有点自卑的回答道：“老爷爷，我只晓得摘星谷，但是可能也进不去了。难道还有比摘星谷更厉害的本事吗？”
　　老人笑笑，温言道：“摘星谷的星王决也是一门极厉害的神通了，修炼到最高境界，也可以超凡入圣，踏入帝境的。不过孩子，你要记住，修炼一门，真诀固然重要，但坚韧的决心和机缘也是缺一不可的。”路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人顿了顿，继续道：“今晚和你说的，不需要你全部领会，但是要记住，日后对你会有帮助。来，你坐过来。”
　　路遗依言坐了过来，老头伸出一手按在路遗头顶，顿喝一声：“闭母静气，我先给你化解这雪影化霜真诀。”
　　路遗盘腿坐好，心里也不明白老头所说的什么雪影化霜真诀，也没有心思多想就感觉头顶丝丝暖洋洋的气流似乎想冲进自己的脑袋，而每次到了头顶，又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与之相撞，这种感觉怪怪的，慢慢的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整个脑瓜要裂开一般。路遗一咬牙，双手死死抓住地上草皮，不吭一声。就这样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意识里传来轻微的断裂声。啊？头顶裂缝了？难道？但是那种头痛的感觉却渐渐的变淡了，一丝暖流经由头顶，慢慢渗透进来，经过胸腔，最后来到小腹处，稍作停留又顺着散到四肢百骸之中，瞬间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坦。慢慢的，路遗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头脑进入一片空明，整个人也似乎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一般。
　　老人慢慢收回手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到路遗的神情，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真是一个修炼的天才啊，第一次引气入体居然就有这种顿悟般的进展，呵呵，也不知道是老妖精的什么人，把他百会封住，还好道行不是太深，要不还真没有这么容易解除。
　　路遗的心神随着老人引导入体的那丝丝热气在自己周身游荡，猛然又感觉全身所有的穴位毛孔都好像打开了一般，一股股淡淡的，说不出舒服的气息缓缓流进自己的身体，然后也在小腹停顿一下，再散于四肢，这样运行了七八个来回，路遗感觉进入身体的气息越来越少的时候，神智也慢慢恢复了清明。睁开眼，看见老头真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连忙跪伏在地，恭敬的说道：“多谢酒爷爷成全。”
　　“起来吧。”老头怜爱的看着路遗，缓缓说道：“我们也是缘分，我很喜爱你这个小家伙，心地善良，天分又好。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从来没有收过弟子，因为我传授给你的法决，我自己也没有办法做主，你日后慢慢就会明白。”
　　“所以我要求你以后不要生死关头不要轻易显露，也是为你好。”老人越说表情越是珍重。“路遗，过来，跪下！”
　　路遗一听，知道老人的心意，连忙毕恭毕敬的跪下。
　　“向我发一个毒誓，学得此法决以后，不能私下再转传给别人，包括你姐姐，而且在你修炼没有小成以前，在任何人面前不要显露出来。你能做到吗？”
　　路遗抬起头，眼神坚定的望着老头，举起右手，认真的答道：“坚决做到！”
　　老人点了点头，扶起路遗。突然伸出手指往他头顶上一按。
　　路遗只觉得头脑嗡的一下，金星四溅，但一阵头晕脑胀之后，慢慢无数散乱的信息慢慢在头脑里凝聚。可是，额，路遗没有习过字，神智瞪着法决，却又是一个都不认识。只能抓了抓头，尴尬的望着老头。
　　“哈哈，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想的不周到。”老人一阵大笑，然后摸了摸路遗的脑袋，一句一句开始讲解给他听。说来也奇怪，路遗每学会一句，脑海里面的字迹就会少去一行。就这样，一个学得认真，一个讲得仔细。时间飞逝着，竹林的雾已经开始变得厚重起来，天快要亮了。
　　老人一睁眼，看见还手捏法决专心修炼的路遗，站起身来。他一动。路遗就感觉到了，也连忙站起身来，脚下一动，路遗暗暗吃惊，全身说不出的舒畅，真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全身感觉力气充盈，而且一晚不睡居然没有一星半点的困意。真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感觉怎么样？”老人傲然的看着路遗。
　　“谢谢酒爷爷成全。”
　　“你习的乃是正宗修炼法门无相梵天决，比你知道的什么摘星谷的本事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以后要勤修苦练，记住，业精于勤！明晚，准时再到这儿等我。”
　　说完身形微晃，便不见踪迹。路遗还是恭敬的冲老头消失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飞快的向家飞奔，以前一步只能半米，今天突然可以一步迈出一米多两米，大是惊奇，为了掌握自己的身体变化，连续在竹林和家往返了好几个来回才乐滋滋的进到自己的屋子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