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术Ⅰ·宿凰》欧阳倩

1、第一章：公主

　　皇后娘娘今天要会见一个贵客。
　　这个贵客的身份的确很纠结，如玉公主，也是皇后失散多年的三妹。圣域原本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三劫却说，皇上有意将她纳为嫔妃，只是碍着皇后，只能按着皇后的要求将她封为如玉公主。如玉公主也是一个有个性的女子，不愿姐妹共侍一夫。封为如玉公主就是她自己的意思。
　　我想皇后娘娘一定是很疼爱她的三妹的，她已经独自在殿中等了三个时辰。仲夏的艳阳从殿门毫无阻拦地射进来，映出门边一张苍白的面孔。我还没有发话，就已经有一条人影冲上去，扶住了那个奴婢：“甚心是吧？这么大的日头你站着也难为你了，下去歇着吧。”
　　“是。”甚心抬头感激地看了那人一眼，撑着虚弱的身子欲走。
　　我低头看了皇后一眼，她垂眸专心拂着茶沫子，不置可否。揣摩不透主子的心思，我只好上前一步：“等等！皇后娘娘尚未发话，怎可这样自作主张？”
　　两个人赶紧跪下请罪，皇后这才抬起头来，微微颔首。仲夏的艳阳实在刺眼，隐藏了座前皇后的表情：“的确没规矩了些。是本宫的错，本宫太纵容你了。嗯……罚你什么好呢？”
　　“娘娘，三劫虽然私自命宫人离开有错，但是也……”我低头。
　　皇后的一声冷哼打断了我的求情：“住嘴！本宫说的是你！”
　　我心惊，赶忙与三劫甚心跪在一起：“婢子该死！皇后娘娘赎罪！”
　　“三劫做得很对。衾雪，你从来都是聪明机智，最能揣摩本宫的心的。但甚心都这个模样了，当然是下去休息调理要紧，这一点你怎么不懂呢？”略带冷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只能把头低一低。椒房殿的地毯绣着金色的飞凤，密密匝匝，时间长了只能晃得我眼花。是啊，我一直自负被皇后赏识信任，这件事情若是搁在平常，皇后一定会赞同，最起码不会出现惩罚。为什么今天却要对我发难？难道……
　　“娘娘，婢子知错，求娘娘饶过婢子！”身侧的甚心得到皇后的眼色已经起身退下，而三劫也回到皇后的左侧。大殿中只余我一人跪在中央。
　　“姐姐不要动气。”少女样清纯的声音传来，带着执着的认真。这样一句话我从圣域的许多前来向皇后请安的嫔妃贵妇口中听到过，但语气都是敷衍的，虚伪的，或是奉承的。但这个少女的语气却是那样发自肺腑的关心，听得人心中一暖。我微微侧头，看到一方移动的妃色裙角。那裙角在我面前一停，带来一股淡淡的体香，是一种花香，又像一种远古的味道，能让人沉在细雨深巷、点点泛黄的记忆里，却又心神宁定。
　　“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搀扶起我，然后是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姐姐的奴婢竟然是九尾妖狐，这也太奢侈了。”
　　我连忙躬身，不露痕迹地挣开她的手：“公主殿下折煞奴婢了，婢子不敢。婢子……婢子是九尾魔狐。”
　　“原来如此。”如玉公主却丝毫不因此尴尬，反而引着我走回皇后右侧。
　　皇后不置可否，笑道：“三妹，你来了。”又转头对三劫道，“除了衾雪，其他人都退下吧。”
　　三劫领着宫人舍人尽数离开，转头望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浓浓的……嗯……同情。我回瞪她一眼，看她悻悻地转头离开。
　　我回过神，转头却看到如玉公主端坐在下首，静静看着殿外。我一惊，原本要快速低头，却不知为何却无法低头。如玉公主着一袭妃色的罗裙，清丽婉约，简单又不失体面。如瀑黑发不曾用华丽的钗环尽数绾起，只随意插了宫中常见的几支金钗，一大半青丝仍垂至腰际。樱唇不点而赤，肤若凝脂，不施粉黛。眉眼如同信手泼出的一丛水墨，一气呵成，像远山一样浅淡，那样遥不可及，虚幻如梦。不知为何，她那双盛满了纯真的清澈眼睛，却让我觉得刺眼。或者说，那双眼睛更应该包含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凌厉？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这样想，只是她那样清晰的眼睛，很熟悉，很熟悉。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温柔的美丽总是最能吸引男人的。皇后也很美，只是她的美带着些许成熟女人的风情，与如玉公主一比便有了微微的俗气。
　　正这样想着，眼前的那双眼睛似有察觉地转向这边。我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就看见那双眼睛里有毫无掩饰的惊讶。
　　果然是祸不单行！我连滚带爬到皇后座前跪下请罪的时候，脑海里只想着一句话：“完了完了，冲撞公主，这回死定了。”
　　谁知皇后却没有反应，倒是如玉公主咳嗽一声，勉强笑道：“这不怪你。嗯……本宫有些饿了，你帮本宫取碗甜汤来。”
　　我连连应声，硬着头皮起身，向殿外走去。
　　三劫定然不放心我，出了殿门果然看见她迎上来，将我拉到一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都听见了。如玉公主把你支开的理由真蹩脚。甜汤我去取就是了，你留在这里听听她们要说什么。定然是关于你的。”
　　我笑：“听人墙角总是不好的。”
　　闻言三劫脸色有些不好：“定然是重要的事情，你不听我听，明儿个就跟大伙说去。你可别怪我。”
　　我拉拉她的衣袖，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嗯，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见我如此，神色立马恢复如常，顿时压低了声音：“公主与皇后都是凤凰一脉，法力高深，最是灵敏。你定要施法掩藏好自己的行迹气味才是。”
　　说罢，匆匆看我一眼便离开了。我却憋不住满脸笑意：真是听墙角专业户，竟说得如此在行。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小心掩去了气息，悠闲地往殿门边的柱子一靠，听墙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