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挽留》隐没清风

17、莫名其妙的分手

　　“……那时我懂得了：我们尽管是再合适不过的旅伴，但归根结底仍不过是描绘各自轨迹的两个孤独的金属块儿。远看如流星一般美丽，而实际上我们不外乎是被幽禁在里面的，那里也去不了的囚徒，当两颗卫星的轨道偶尔交叉时，我们便这样相会了。也可能两颗心相碰，但不过一瞬间。下一瞬间就重新陷入绝对的孤独中，总有一天化为灰烬。”
　　——村上春树《寻找斯普特尼克恋人》

　　在经历了几乎一周的冷战后，两人分手了。
　　女人的心理是变化多端的，犹如变化多端的天气，时雨时晴。分手张萌萌提出的，宁子轩对此没有异议。表面上洒脱的他，内心却有着不可言喻的痛苦，曾视女友为无价之宝的他，又何曾舍得女友离开自己呢。之所以会爽快地答应分手，还不是为了自己那点仅剩的尊严。
　　有些人就像阳光，温暖，美好，却无法挽留。
　　张萌萌发来的分手短信依旧十分简短，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们分手吧”，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宁子轩心灰意冷，瞬间像掉进了冰窟似的，从脚凉到了头顶。但是宁子轩内心还存有一丝奢望，他盼望着女友会回心转意，盼望着女友在分手的日子里会发现自己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可惜，这一切的奢望都是无用的。
　　他们的爱情不在了，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依然笑容可掬地继续着他们甜蜜的爱情，他们的迷醉找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他们的爱情丢失了，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任然惬意地消受着他们形形色色的爱情，丝毫不去在意他们的爱情有没有谁在传颂。
　　他不属于爱情了，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仍然醉在花阴里，在属于他们的怀里俨然宇宙唯一的王者。
　　他也看到，得到和拥有他的爱情的她也并没有如女王一样尊贵自得，她始终放弃了自己，他们甚至没有唱歌，没有说“不爱我，放了我”，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她走了，义无反顾。
　　他不再相信神话，不再相信传说。
　　宁子轩只能终日饮酒度日，依靠酒精来缓解内心的阵痛，他犹如被人抽了肋骨般的软弱，瘫软在床上，眼神空洞无光。他脸不洗、牙不刷、胡子也不剃，像个流浪汉似的肮脏颓靡，若不是这些天来小伍对他的悉心照料，他就算死在了床上也不会令人惊讶。宁子轩打心底的感谢小伍，感谢小伍这些天来的端茶递水，洗衣送饭。感谢小伍对待自己如对待亲人一样的体贴入微。好兄弟！我宁子轩感谢你！其实，我更羡慕你，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和你一样宽广的胸襟，和一双看破红尘的慧眼。在面对失恋时可以泰然处之，而不死像自己这般生不如死，苟且偷生。
　　倘若没有认识你，
　　倘若我的心不会死。
　　也许我还是会遇上你，
　　也许我还是会死。
　　宁子轩在痛不欲生的境况下作了这首诗，如果自己真死了，起码还有一首诗留下。
　　他能感觉到他心脏微弱的跳动，能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他感觉自己快死了，死得很可怜，像扑在了蜘蛛网上的苍蝇一样，会在黑暗中慢慢地死去，到了阴间，一定会变成厉鬼，到处受苦。将被阴间的厉鬼们抛弃、愚弄、嘲笑、甚至殴打。听说地狱非常龌龊，肮脏，自己定会再次被他们折磨死，而且死得更惨，再坠入更下一层地狱，一层地狱一层地狱地倍受折磨，让自己堕落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宁子轩很害怕，他心惊胆战，他突然回到了现实，他想他不能死，要死也应该有个好的死法，最好不是痛苦的死法，而是买大把的药片，没命的地吃下去，或者是走在公路上，遇到车，突然飞起来，这样还可以感觉飞翔的美妙和快乐，要是运气好一点，能一下就完事，如果一下完不了事，最好后面还会跟一辆车，司机就算看见我躺在地上，也来不及刹车，然后他和他开的车就像云朵一样，从自己身上飘过……宁子轩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触目崩心，不敢再去想。他不能就这样死去！因为直到现在，他甚至都不明白分手的原因！
　　宁子轩想找张萌萌问个清楚，可她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到，她在有意地回避着宁子轩。不过今天是星期六，不出意外的话，张萌萌依旧会去艺术班上课，宁子轩决定亲自去那里找她。
　　宁子轩在艺术班的楼下焦急地等待着，手中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燃，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张萌萌。她背着画夹，从楼道里走出来，看到宁子轩后，她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了。宁子轩熄灭手中的烟蒂，跨步上前，拉过张萌萌的手说：“走，我有话对你说。”
　　张萌萌挣脱开了宁子轩的手，怔怔地对他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宁子轩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给我个理由。”张萌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沉默。宁子轩有些急了，低吼着：“ 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张萌萌：“别问为什么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和你恋爱了！你走吧！”
　　听了张萌萌的话，宁子轩更加疑惑了，难道张萌萌与自己分手真的没有理由吗？
　　张萌萌欲要走，宁子轩上前拉住它的手腕，张萌萌欲挣脱，宁子轩拉的更紧了。“你弄疼我了！”伴随着一声呵斥，宁子轩松开了手，但他心中仍有怒火和不解，他胸口又闷又紧，胸膛仿佛被揪空了，却依然强作镇定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若是换作以前，老子才不会这般死不要脸的来找你！你以为我离开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你想分手的话就分个彻底，以后我会永远消失！”
　　“我要走了！”张萌萌并没有理会宁子轩说的话，而是踱步跑走了。
　　宁子轩站在东南西北不断旋转的风里，看着一件件事悄悄地从他身边溜过。一切的一切终会结束，一切的一切终会完结，我们大概要学会舍弃，学会转身就走，从此不再回头。这就是我们成长要付出的隐忍的代价。
　　其实，关于分手这件事的原因并不是无章可循的。表面原因，也是张萌萌一直没有告诉宁子轩的事情，她看到了宁子轩在学校与其她美女舞蹈演员的合影照片了，照片是宁子轩在当晚演出结束后晒在网上的，他并不觉那些照片有什么不妥，可在张萌萌看来，宁子轩与别人合影的动作有些亲昵，惹怒了本身心情就时常不愉悦的她，使这件事成为了两人感情破裂的导火索。然而两人分手的根本原因则在于两人性格上的不合拍，两人在长久以来的交往中摩擦不断，无谓的争吵和冷张会侵蚀彼此间的好感。时间久后，爱就淡了，情就浅了。
　　以上所述的两点原因，宁子轩在当时是不明白的。在当时，他感到困惑，感到了自己在大地上行走时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他买了几盒烟，回到学校宿舍，拉上窗帘，关掉灯，然后躺在床上出神，他一直无法入睡，他的脑袋里像电影一样闪过很多事物，内心犹如蚂蚁在抓挠。
　　相见不如怀念，最美的东西总是在最美的时候消失才能保持其美丽，不是吗？这样想着他就平静了许多，就容易睡得香了。
　　半夜里宁子轩突然惊醒，张开发涩的眼睛，天空中的那轮月亮恰好把光芒打在他的枕边，然而并不刺眼。为什么惊醒呢？自己并未做梦，却也无力深究。
　　人在沉沦的时候总会得到朋友的陪伴和帮助，有一天晚上宁子轩叫上小伍，又打电话叫来学长，去喝酒。宁子轩一口气就灌下一瓶啤酒，然后就砸碎一个啤酒瓶，小伍和学长什么都没说，因为说什么也没用。等宁子轩喝醉，砸完瓶子，他们才制止住他发疯，把他拉回住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身体还是不大舒服，总感觉发着低烧，全身骨节和肌肉微微发酸，用温度计却又测不出来。学长说这是宁子轩的心病，吃药是无法缓解症状的，唯有发泄才能治愈，他对宁子轩说：“给你叫个小姐吧，帮你完善成人仪式。”
　　关于学长的“成人仪式论”，宁子轩虽觉得荒谬，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学长这个人，任何问题你不要和他探讨，他在你面前倚老卖老不说，那种种的理论也是一套一套的。比如说他认为宁子轩这些“小孩子”长大成人的第一步，就是在酒店或夜总会叫过了小姐，你问他为什么，他说着关乎欲望，关乎挫折，关乎男人面对世界的态度，关乎一种美。除此之外，小伍和宁子轩对他的奇谈怪论都懒得深入研究，只是觉得泄欲也就罢了，谁也不会说什么，何必冠冕堂皇地挂上那些名目呢？又一次宁子轩和学长探讨海子的四，罗列了诗人西川对海子死因的几种揣测，学长信心十足地打断他说：“其实原因很简单，欲望！”宁子轩不知所以然，他就得意而又故作深刻地说：“这还不好理解吗？海子有伟大的诗歌理想，但是他也有凡俗小人物的欲望，两者同样之大。理想的高贵因子和欲望的鲜红血液集于一身相互撞击，其结果就是灵魂的爆碎！……所以，像你们这些小孩子，对世界的认识往往只停留在一个层面上——理想的层面。却是这个疯狂时代的宏大主旋律，顺昌逆亡！不相信吗？不相信你现在能坦然叫一位小姐到你的房间，然后，干她，再然后蒙头大睡宠辱皆忘，这表明对这个滚滚的世界你已经具备了起码的冷静和坚强——所有人都已经这样冷静和这样坚强，你如果不这样，你就会比海子还要痛苦，虽然你永远都不至于去卧轨自杀……”学长说得脸色发红，气喘吁吁，扭头冲宁子轩冷笑，“呵呵，所以成人仪式非常必要啊。”
　　学长的话似幻似真亦庄亦谐，叫人无话可说。甚至有些时候，宁子轩觉得他说的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一定道理，特别是在学校呆了十几年的学子们，对于这个世界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而同样的事情学长会有他看问题的角度，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学长的“成人仪式论”，宁子轩倒觉得纯属胡扯。
　　无论如何，宁子轩必须养好“心病”，至于什么成人仪式之类的还是靠边站吧，可不得不说的是，作为身体俨然早已成人的宁子轩来说，也同样有正常男人的需求，在与张萌萌恋爱的这一年半载里，他之所以没有对她进行更进一步的“发展”，是因为他尊重张萌萌，张萌萌在他的心里如天使一般的神圣不可侵犯，污秽肮脏的思想只会玷污她如白纸一样纯洁的心灵。所以，宁子轩在每次拥吻她的时候都强忍着胸膛里的欲望，克制着像蔓藤一样缠绕全身的□□，不敢跨越雷池一步，从而保护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她。这是宁子轩觉得最对得起良心的一件事，也是他留给张萌萌最好的爱。
　　她来，带来这些个。她走，带走她曾来的一切。
　　宁子轩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这生还有无可能爱，爱上一个女人。他又怀疑，怀疑在她之前，自己曾拥抱过的那些，到底也算是好女人吗？
　　转眼就是逼人的冬，生命一如既往，冗长，无可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