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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同死 ...

  •   朱雀街的最东面坐落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那是庄帝的几位皇子中唯一被封王的三皇子秦真桓的仪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厚重高大,漆黑色的匾额气度恢弘,朱门两边各自摆放着一只石狮子,威风凛凛。

      仪王府内,繁花似锦,假山嶙峋,小桥流水,碧树成荫。一园一景,一楼一阁,精致秀雅,巧夺天工。

      仪王秦真桓性喜美色,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而他长相俊朗,性情倜傥,洒脱不羁,这样一个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相貌有相貌的年轻男子,自是引得无数人为之疯狂痴迷的,风尘中人更是给了他一个“风流王爷”的美称。

      秦真桓身份尊贵,性情风流,身边的男男女女自然不会少,烟花柳巷之内的不必说,与人一夜风流结个露水姻缘的也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府内的侍妾娈宠了。

      后院的掬水园住着的都是侍寝之人,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百人,只因秦真桓虽然多情,却也喜新厌旧,掬水园中多得是一夜风流后便被他忘之脑后的人。

      要在这样一个说得好听一点是风流多情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薄情寡义的主子身边保持恩宠是一件极难的事,整个掬水园不过三四人而已,其中以红绫公子为最。

      整个王府基本上没有几人知道这位红绫公子的具体来历,只知道是王爷六年前自江南带回来的。能被王爷看上的人自然都是长相极好的,红绫公子更是如此,这些年来一直是恩宠有加,虽不能说是最受宠的,但那些比他受宠的人都只是一时的,王爷兴致淡了之后就被抛之脑后,谁也没有他来的长久。

      六年下来,他是跟在王爷身边最久的一个,虽然容颜依旧,但到底年纪大了,已经过了作为男宠的最佳年龄。这样一个色衰爱弛,下场堪忧的之人,整个王府内却无人感觉他不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王爷对他是特别的,不同于旁人的一时恩宠,王爷是将他真正的记挂在心里的。

      红日阁内,琴声飘扬,优美动听的琴音并未让他安静下来,反而让他的内心更添烦躁,他起身,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俊朗的眉心蹙起深深的褶皱。

      红绫停下琴音,起身挽住他的手臂走到桌边,将他按着坐回椅子上,拎起桌上的茶壶说道:“爷,您还是坐着歇会儿吧,这样来来回回的转着,您走的不累,我看得都累。”说着,便将添满了茶的杯子塞进他的手中。

      秦真桓不忍拂他的好意,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接着攥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入怀中,让他跌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健壮的双臂从他身后牢牢地拥住他,坚毅的下颌抵在漆黑的发顶,面色忧郁地叹了口气:“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红绫放松身子,倚在身后之人宽厚的胸膛中,背对那人的面容上流露出挣扎的神色,他伸手握住圈住自己的有力双臂,柔声说道:“放心吧,爷,不会有事的。”

      “事关重大,我怎么可能放下心来。”秦真桓忧心忡忡:“翘之向来守时,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我怕他出了什么事。”

      红绫闭上双眼,将所有的犹豫不忍都敛于眼底,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坚毅,他弯了弯唇勾起一个柔媚的笑:“就算当真出了什么事,爷再着急也没用啊,还不如安安心心的等着呢!”

      秦真桓捏了捏他挺直的鼻子,勾唇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是洒脱,爷可没你这么没心没肺,要知道,此事重大,稍有差池,整个仪王府都要牵连在内。”

      红绫斜着媚眼瞪了他一眼,娇嗔道:“爷冤枉人,红绫只是对您有信心而已,爷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乖巧的偎入秦真桓的肩窝,闷声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您出事了,红绫也是会陪着爷的,于我而言,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样的,我又何必费力去操那些无谓的心。”

      秦真桓有一瞬间极为感动,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他用力地收紧圈住怀中之人的双臂,恨不得将他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他出身尊贵,身边愿为他出生入死的人不少,可那些人都是或为名或为权或为财,只有他单单只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么个人而已,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眸中清清楚楚的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放不下他的原因。

      他温柔的抚着红衣之人那头如缎的青丝,柔声说道:“好绫儿,爷怎么会有事?爷还要和乖绫儿一起平平安安的一直到老了。”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共度一生,也是第一次承诺一个人未来,这对一个风流花心的男人来说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但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却没有丝毫后悔。

      红绫伸手搂住对方结实的腰身,俏脸更深的埋入宽厚的胸膛,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他倾听着耳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眼中有一瞬间湿润,略带沙哑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娇媚,透着股隐隐的哀戚:“对不起......”低声的呢喃萦绕在耳边,似是说给对方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的。

      秦真桓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怀中之人纤细的背脊,暧昧调笑道:“怎么了?莫不是太感动了?乖绫儿,来!笑一个给爷瞧瞧!”他轻柔的将怀中之人的俏脸掰起来,却在下一刻大惊失色,只见红绫眼神渐暗,脸色青白,唇角挂着一丝殷红的液体。

      他惊慌的抚着对方俏丽的容颜,惶恐的问道:“怎么了?好绫儿,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咳,一股鲜血从口腔之中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流淌到抚着他的手指间,似乎是被这温热的液体烫到一般,秦真桓飞快的缩了缩手,刺目的猩红惊醒他慌乱的神智,让他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来人!”他抱紧怀中有些昏沉的人想要起身,却在下一刻跌回椅子中,“噗”的一声,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怀中之人脸庞、发间、鲜红的衣裳上。怎么回事?俊朗的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他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是谁这么神通广大竟能在王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毒?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人,却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好霸道的毒性,竟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快得让他做不到任何应急措施。四肢僵硬无力,胸口慢慢地变凉,心脏似乎也渐渐的停止了跳动,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并没有多少痛苦,只是觉得有些不甘,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他刚刚还承诺了一个人要陪他慢慢变老的,却转眼就食言了。黑暗来临的那一刻,他努力的伸了伸手指,拽住那人如墨的发丝,遗憾地想着:看来只有到了下面之后才能完成承诺你的事了,届时爷决不食言......

      秦真桓的躯体慢慢僵冷,偎在他怀中的火红色身影忽然动了动,红绫仰起脑袋轻轻地晃了晃,右手吃力的爬上已死之人俊朗的容颜,手下的肌肤渐渐失了温度,那种寒凉的感觉透过掌心一直冷到了骨子里。他努力地眨了眨眼,想让迷糊的视线清晰一点,看着身下之人的眼神专注认真,似要将那张容颜清楚的刻在脑子里,再也不会忘却。

      忽然,低低的笑声响起,他弯了弯眉眼,透明的泪水滚落而下,与斑斑血迹混搅在一起,宛如血泪一般。

      从六年前他跟着这人来到大颖之日起,他就知道他们二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不仅是二人地位悬殊,更因为他是探子,是天网培养出来的奸细。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一个心思不轨随时都会背后捅他一刀的细作不用想都会知道结局如何。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他轻柔地摩挲着那人深刻的轮廓,眼里的眉眼间满是醉死人的柔情。如果他对他不是那么温柔的话,他也不会动情,而对一个细作而言,动心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可是,明知是这样的结果,他却丝毫都不后悔,只因在这世上,他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自月余之前接到上面传下的任务之时,他就已经知道六年的平静结束了,在宫中见到君大夫的那一刻,他更加清楚的明白到他与秦真桓相处的日子不长了,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接到的指令竟是——刺杀秦真桓!

      杀死自己所爱之人!他已经忘记了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生不如死也不为过。但他不会背叛组织,他自幼被父母丢弃,记忆中一直都是乞讨、流浪、饥饿交迫,跟一只恶狗争一个被人丢弃的馒头,被另一群乞丐殴打得头破血流的黑暗生活,直到天网的人收留他,给他吃给他住,教他本事,虽然也是为了利用他,让他效命,但他还是极为感激。他曾宣誓过永不背叛,便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所以,即便要他亲手杀死所爱,即便他心痛的恨不得立刻死掉,他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只是,在杀死他的同时,他也会杀死自己。这人恐怕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他下的毒吧!他不会告诉他,哪怕这样做会让他死不瞑目,他也不会告诉他真相,在他心中,他永远都只会是红绫,那个他从南朝带回来的如意楼头牌,那个风情入骨相伴多年的宠儿,那个刚刚还作出承诺想要陪伴一生的绫儿。

      这是他这一生唯一的自私!

      红绫小心地蜷缩在他怀中,枕着他僵冷的胸膛,意识渐渐模糊,卧室之中萦绕着一句极轻的呢喃:“别怕,绫儿会陪着你的......永远陪着你......”

      
      影门总部,杀气四溢,剑气纵横。

      无数黑衣鬼面之人悄无声息的从四面八方疾闪而来,手中的利刃闪着寒芒,如吐信的毒蛇一般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让这群鬼面煞星如临大敌的是一个负手而立的白衣人,黑发如瀑,容颜绝色,优雅淡漠的模样如同九天垂云而下的谪仙,与这阴森诡异的地宫格格不入。

      他就这么姿态从容的随意走来,每走一步便踏着成堆的血肉,他的身后早已是碎肉残肢,血流成海,是最深沉的噩梦之中都没有的人间炼狱。

      他的前面,成群的黑衣人呈包围之势向他围拢而来,鬼面之下的双眸中显而易见的泄露出他们的惊恐与害怕,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会退缩,因为他们是影卫,是死士,他们虽然活得并不光明磊落,甚至要避着阳光,几十年如一日的与黑暗为伍,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那就是忠诚!

      对主子的忠诚,对影门的忠心,让他们绝不会后退一步,即使面前的这人强大的如同魔鬼,他们誓死也要护住大颖影门!

      清冽的凤眸微微眯起,他慢慢地抬起右臂,强大的剑气透体而出,震得离得近的人气血翻涌,长剑踉跄落地,接着金红色的光芒闪过,前一排的黑衣人纷纷倒地,从咽喉流淌出的血液在他们身下汇聚成河。

      后面的众人被这堪称诡异的一幕弄的惊骇欲绝,一时之间纷纷僵立在原地,他们虽然不怕死,但到底是人,是人便不可能不被这匪夷所思的武功所震慑。

      突然,一道森冷的寒芒无声无息的从背后向站着的人钻去,漆黑的剑刃简单却极快,如闪电一般转眼之间就已接近,没有丝毫风声,也不带丝毫杀气。

      握剑的手很稳,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面具后的眼神平淡死寂,即便在杀人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波澜。

      森寒的剑刃更近了,几乎已经触及白衣,可以想象下一刻锋利的剑刃便能撕裂衣裳恶狠狠地刺入背部,翻搅出血淋淋的窟窿和温热的液体。

      眼看就要将这带来腥风血雨的魔鬼斩于剑下,突然,黑衣人变色,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终于浮上一层淡淡的惊讶。

      一只白玉般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无息的出现在身后,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完美无瑕,如世上最好的美玉雕琢而就。纤长的两指缓缓伸出,动作慢的能让不会武功的人也看的清清楚楚,但就是这样并不快的手指,竟将急刺而来的利剑紧紧地夹住。指尖轻弹,巨大的力量顺着漆黑的剑身向着握剑的人汹涌而去。

      黑衣人喉间一甜,面具下的唇角已经溢出一缕血丝,他迅速弃剑,不退反进,左手不知何时握了把匕首,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的肩部挥去。

      “当!”漆黑的长剑被强劲的真气断成几节,甩落在地。白衣的青年微微侧身,并不躲开对方的攻击,金红色的剑芒悄然而现,以让人避无可避的姿态向他的面门直袭而去。

      面具后的眼睛微微一缩,面对这绝杀的一击,他并没有试图避开,而是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向对方刺去,决绝的姿态仿佛即便自己身死也要将卸下对方一条臂膀来。

      “撕拉!”洁白的衣袖裂开一道大口,露出一片如玉的肌肤,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莫说伤口,便是连一丝红痕都没有。接着,一声轻微的“啪嗒”声传来,对面的黑衣人带着面具的额角出现一个深深的窟窿,腥红的液体汹涌而出。吧嗒!狰狞的面具沿着洞口裂开缝隙,碎成两半,掉落在地,露出一张扔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注意的苍白容颜。

      嘭!黑色的人影轰然倒地!

      楼绝华拢了拢裂开的衣服,赞叹道:“不错!竟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影门倒也不是一无可取,啧!可惜了!”

      这黑衣人在影门的地位似乎不低,他一死,刚刚那些虽然惧怕但还算镇静的影门中人沸腾了起来,无数的黑衣人手持利刃,双目赤红,带着嗜血的杀意向着楼绝华急扑而来。

      幽深的凤眸杀气凛冽,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诱人沉沦的魔魅,刚刚升起的一点惋惜被深刻的恨意取代,想到那个至今还未醒来的人,他抬起手臂,伸出食指,金红色的气流若隐若现,蠢蠢欲动。

      看着眼前那些向他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他笑得轻蔑,接着——接着便是杀戮!赤裸裸的杀戮!压倒性的杀戮!

      哀嚎、痛哼、鲜血、寒芒、绝望、悲鸣等勾勒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漫漫的黑暗中,唯有那抹白是那样的耀眼,杀气肆意,威严凛冽的如最绝世的战神!金红色的光芒剑气纵横,璀璨夺目,奢华灿烂的如世上最耀目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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