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五前传][承轩]时过境迁》芜枋

3、隔河相望（中）

　　姜承打一进来，就注意到了那个穿黄衣裳小红裙的女孩子。不只是因为她就坐在夏侯瑾轩身边，还因为，她不是人。
　　那个女孩子，身上有着强大的仙妖气。只有植物的气息才会仙妖莫辨，她的本体是一棵枇杷树。
　　得知那个叫瑕的女孩子是夏侯瑾轩现在的女朋友后，姜承就觉得有必要找她好好谈谈了。以妖魔事务总揽协会会长的身份。他们并不鼓励妖魔和人谈恋爱，那个瑕是个什么情况姜承还不清楚，他得找个机会先问问。
　　欧阳倩显然也看出来了瑕的不同，她隔空对着瑕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就算姜承和欧阳倩这些年里已经在方方面面合作过许多次，也不知道她这是在腹诽：可怜的小姑娘，棒打鸳鸯的大反派来了。——如果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句话有它的魔力的话，姜承身上的诅咒估计已经数也数不清了。因为提出在妖魔和人类谈恋爱这个关节上严格把关，并把它列为协会的重要工作之一的，就是姜承。
　　不过他们俩这次来这个同学会，倒是为了另一桩更紧要的事。不然姜承一个魔的老大，也不会再来参加这个人类的同学会。最近A市和C市出了一个流窜作案报复社会的半妖，那个半妖依靠觉醒的力量制造了几起恶性杀戮事件，他们经过调查发现，这个半妖竟然拥有附身的能力。而这次，他就附身在了姜承的一个中学同学上官雅身上，而且他所附身的上官雅最近频繁的关注同学会动向，说明他下一次作案很可能是打算挑姜承以前的老同学出手。
　　之所以没有在他下次作案前就把他捆回去改造，是因为无论是姜承这边的妖魔还是欧阳倩那边的人类，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能直接捆了他。这年头隐匿在人类社会的妖怪也不少，没有证据是不能贸然抓回去的。所以他们只能等着那个半妖下次作案的时候当场逮住。根据调查，他的目标很可能会是皇甫卓或夏侯瑾轩。
　　所以这也是姜承亲自参与抓捕的主要原因，一来他才有合法身份出现在同学会现场，二来……他也担心出什么意外。

　　姜承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上官雅的身影。他正想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一个同学的声音喊住了他，那是个往昔与他并无多少往来的人，印象中似乎是个路人一样的存在，所以姜承没记起这是谁，脑子里想了一遍，还是没有记起，他也就不继续想。看了夏侯瑾轩一眼，姜承和欧阳倩一起走了过去。
　　他看到夏侯瑾轩微扬的嘴角稍稍有点僵硬，连抓着玻璃杯的动作仿佛也不太自然。
　　姜承意识到自己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在观察如今的夏侯瑾轩，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忍不住。介绍欧阳倩的时候他还感到略微的尴尬，他抬眼观察夏侯瑾轩的神色，只看到他一脸如常，嘴角还含着笑。
　　姜承的目光越过夏侯瑾轩，落到那个女孩子身上，她在看到姜承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就心虚地别开了视线。姜承不认识她，但是看这样子她肯定是认识姜承的。认识就好，姜承暗松一口气，也不用费太多口水解释。
　　酒水上来，姜承看着夏侯瑾轩对着服务员倒好的液体发呆，看到他微微垂着头，眼睫也半垂着，好像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过一样。姜承忽然想起以前念书的时候，自己抄完板书，侧头就看到夏侯瑾轩右手为了伪装记笔记握着的笔，笔尖点在笔记本上已经晕出一团深墨，他惯用左手支着脸睡觉，头也是这样微微垂着，眼睫也是这样半垂，睡得自然安谧。窗外的阳光好不好，姜承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夏侯瑾轩身上，肯定是铺了些阳光的。
　　他恍惚回神，皇甫卓也出现了，不久之后，正主上官雅也出现了。

　　散伙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已经喝得醉醺醺，姜承其实喝得很少，多余的酒精都给悄悄滤出去了。但他不过去上了趟洗手间出来，就发现上官雅、夏侯瑾轩和瑕都不见了。——皇甫卓已经走了，欧阳倩为了保他们俩安全也带着自己的人手悄悄跟了上去。——姜承只好跟厉岩询问情况。
　　厉岩一接起电话就说：在XX路拐角的小巷里，快过来，那个妖怪已经张开结界了，我们暂时进不去。
　　姜承心里一阵慌，拔腿就往外奔。等他找到地方，又花了些时间打破结界，正好就看到“上官雅”已经挥开了那棵枇杷树，法术已经飞向了夏侯瑾轩。
　　姜承冲过去抱住呆滞的夏侯瑾轩，带着他扑倒，滚了两圈，才堪堪躲过“上官雅”的攻击。又当机立断支起了魔气罩，把自己和夏侯瑾轩笼在防护中，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夏侯瑾轩挣了挣，姜承才发觉到不妥。他抱着夏侯瑾轩，呼吸的热气近得就喷在夏侯瑾轩脖子上。
　　姜承离远了些，放开夏侯瑾轩利索地爬起来，投身和半妖的战斗中。厉岩等人这时也都已经进来，他们那么多个斗他一个，又是有备而来，很快就把那个半妖逼出了上官雅体外。姜承把他收进了法宝中关好，等着带回去劳动改造。

　　姜承……你……

　　夏侯瑾轩瑾轩喊他，姜承收好法宝，回头去看他。
　　我是魔。姜承说。
　　他看了看那个已经恢复人形的女孩子，又道：你女朋友是棵枇杷树精。

　　夏侯瑾轩瞪着眼，看看他，看看瑕，过了好半天，才问得出话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瑾轩问。姜承没想过这一天会来临，夏侯瑾轩问他怎么回事，而他解释给他听，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也只是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夏侯瑾轩倒退一小步，做出了一个不理解的动作。他说，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叫就是我看到的那样。我看到的这些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阿雅身体里会出现另外一个人，为什么瑕是一棵树，为什么你……你也不是人，我不明白我看到了什么。
　　其实夏侯瑾轩应该是明白的，因为他说完就微微垂了头。他额前刘海因为刚才的打斗有着流汗之后的痕迹，凌乱且不飘逸，这使他看起来好像特别失落。
　　姜承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想起他们唯一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吵架的时候。
　　那时他们已经考上大学，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各自相距遥远。姜承在新的城市遇到了厉岩。
　　厉岩让他见识了一个凄凉的世界。这个世界由半妖和半魔组成。因为几乎都是刚生下来就被作为人类那一方的父或母抛弃，而作为他们非人那一方的父或母也几乎都在被发现身份以后就被道士和尚们组团消灭了，基本没哪个半妖或半魔拥有合法的身份证。他们大多数是文盲，混迹于社会底层，平素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境况十分凄凉。姜承见得多了，后来又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他就知道，自己得担起那个让他们过得好一些的责任了。
　　他也知道了，他妈以前也是干这个工作的。
　　作为蚩尤后裔，那似乎是他们生来就要担起的职责。当然，以前他们负责统领妖魔和人类的道士对抗，如今他们负责管好妖魔一族不要在人类社会造孽，以此维护妖魔界的秩序，保障妖魔在人类社会的基本生存权益。这都是人类社会科技发展的结果。一般小妖小魔的力量术法，在人类高中端的武器面前，已经讨不着便宜了。人类又那么多，他们就算完全不想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也实在讨不了多少便宜，只能妥协。
　　为了更好的做这件事，姜承决定休学。那天他给夏侯瑾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夏侯瑾轩问他为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
　　第二天他就见到了夏侯瑾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