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也不争春》潇翎妃

38、世上如侬有几人

　　世间女子，总不乏飞蛾扑火的勇气。

　　无论是怎样的男子，是狂热的野心家、是中二、是病娇、是渣渣、是变态、是没担当的软蛋……只要看对了眼，都有女子不惜生命的相爱——哪怕这烈火般鲜艳的爱裹挟着燃尽一起的滚滚热情，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汹涌扑来。

　　譬如希特勒之于爱娃，譬如伏地魔之于贝拉特里克斯，譬如玄凌之于慕容世兰，譬如夜神月之于弥海砂，譬如天野雪辉之于我妻由乃，譬如远坂时臣之于间桐雁夜，譬如吉尔伽美什之于恩奇都……不好意思最后两个走错了频道，都是时臣的错。

　　在衡山山洞休整到天明，俏也借口不愿意在山上长久停留，呼来阿沚带她下山。阿沚终于等到她亲口答应将身嫁与，无尽的喜悦一时冲昏了精明的头脑，只看见俏也与他一样欢喜，没看见俏也欢喜下的忧虑——假若不是时间的流逝跳过了她，这忧虑足以让她七天内憔悴成一把骨头的样子。

　　阿沚在前面探路，俏也错后一两步的距离，手里拄着竹杖，轻轻跟上。凝视着那人弱不胜衣的背影，她的目光又是眷恋，又是哀伤，既缠绵缱绻，复挣扎沉浮。

　　「我爱你。」

　　「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所爱的，是陪我度过这许多岁月的你。无论你是神祇仙人，还是妖魔鬼怪，是温和沉静的太子长琴，还是辗转求生的二魂三魄，都没有关系。我的意志不随你的身份改变——是王子也好，是贫儿也罢，哪怕你竟然转世成华山一座磐石，只要你还是你，我的承诺在你毁约前永远有效。」

　　「我的外祖母面对我的外祖父每一次都放弃自己的坚持，他们的意志以外祖母的牺牲为代价，渐渐统一；我的母亲从不因为任何理由改变她的意志，我的父亲为此抗争过，最后依然妥协。我与我的外祖母和母亲都不一样，所有底线上的一切都可以妥协，唯有原则不可妥协——」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你认定天命苛刻，怨恨『代天授命』的天皇伏羲薄待你，羡慕并且憎恶着渺小但却温馨和谐的人类家庭，一心逆天。你渴望拥有心灵的一方净土，沉醉于虚假的幸福中，为此甚至宁可将所有故人化作焦冥，自命蓬莱之主，湮没于行尸走肉与墓碑林立的蓬莱废墟。」

　　「我的心因你而滚烫，脉管中流淌的血液却因为理智还清醒而冰冷。灼热的感情与冰冷的理智在大脑交锋，我头晕目眩，心思百结。人不应该为他尚未犯下的罪行遭到惩罚，我没有资格审判你。可是我唯恐哪一天稍有疏虞，在我面前始终不曾展露獠牙的你变成剧情中彻底疯狂的欧阳少恭，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难道我还能比生死与共的公主做得更好？」

　　「人必然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衡山石壁的记载，在你看来，是数千载潦倒的红尘生活，背叛、谋杀、复仇三个高频字眼犹如咬住自己尾尖的沙漠角蝰，桎梏了你的思想，荼毒不尽，你却犹未自觉。可是在我眼中，它还是一部朱笔挥洒的厚厚账簿，每一笔开支都是鲜活的人命！」

　　「你曾经笑言许诺『凡你有一口食物，必有我一半』，当时我委婉拒绝，只求容后再议。我坚持信奉『权责统一』的原则，至死不渝。不敢答应你的求婚，不是不相信你对我有情，而是不敢接手如此沉重的笔笔血债——渡魂数千载，哪怕人生百年，也有数十人身死灯灭，无法再次步入轮回。更有由于拒绝接受至亲爱人死而复生，被你细细切开的普通人……又有多少？」

　　「然而我终究败给了我的心，我的澎湃如钱塘江大潮势不可当的感情。我无法控制自己不想你，无法控制自己疏离你、放弃你、离开你。我想要与你相见，每一分每一秒。我想要听见你的声音，每一日每一夜。我想要看见你的身影，你的笑颜，你的侧脸，你弹琴时的样子，歌唱时的样子，战斗时的样子，下厨时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希望每一次变换视角，视线里始终有你。」

　　「将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刻在我的脑海，刻进我的骨子里，时时勤拂拭，不始有一锱一铢的遗忘——这就是我对吾爱之用心。」

　　「答应了你的求婚，我愿意今后与你同舟共济，分享阳光，分担风雨。纵使你身负『获罪于天，无所禘也』的命运，『寡亲缘少情缘』的诅咒，数千载以来重于千钧的血债，我愿意将这些萦绕在你残魂中寸步不离的黑烟缭绕承接一半，吃糠咽菜也随你，山珍海味也随你。」

　　——正所谓，“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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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游学不回家很容易被当做失踪人口划入死亡名单的。

　　阿沚虽然内心深处无比思念受他连累千年未见的父神祝融，奈何身为残魂，他没脸去见身为上古火神的父亲。支撑着这个残魂存活至今的理由，是不是包括没有昔日故交借口围观他种种不幸，拿他出身说事、大肆嘲笑？

　　这无从得知。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在这基本没得到开发的衡山地区，用最合适的速度回去长安。

　　御剑快捷，不过携着俏也一起时，百分之百失败率大力拉动的安全系数俨然成为了极大的问题，这两人只好像来时一样慢慢走回去。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扑通——！”

　　归程中，阿沚好像忽然发现同舟共济更有利于培养感情似的，凡走水路的尽量走水路。驾一叶扁舟，言笑无忌，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不过偶尔也会发生意外，比如这次，俏也（用自己喜欢的调子）唱着周邦彦的《苏幕遮》，阿沚觉得她无论怎样都十分可爱，轻轻叩着拍子。情意浓浓之际，俏也不知怎么突然从小舟里掉了下去，留给阿沚一脸水花。

　　……什么情况？

　　他看向俏也坐的位置，从附近渔家买来的小舟漏了一个大洞。俏也不是死人，不会哼都不哼一声就掉下去。可是他没有感到任何人——或者类人生物靠近的气息。

　　阿沚的目光沉下去，不管是谁，都不重要。总之，障碍全部扫清即可。

　　感觉这首《相思》很配本章……虽然这部神剧的经费大概都花在OP和ED上了= =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