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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意外 ...

  •   索德勒住梦魇马说:“昨天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特地带您来看看,希望殿下您喜欢。”其实去找利维坦是顺便,索德主要还是想带塞坦尼尔出来走走,希望能改变一下他最近一直很压抑的心情。

      塞坦尼尔停在他身边,紫色的花束正在升起的朝阳下随着微风摇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魔界因为环境的关系,很少看到这些娇弱的花草,现在看到这片一望无际的阳光下的花田,塞坦尼尔心中也不觉一扫近来的烦闷,觉得轻松了不少,不由轻叹道:“确实很美,谢谢陛下。”

      索德没有看花,只是看着他,说:“你喜欢就好。其实这片花田远古时就存在,亿万年来魔界的地貌变迁,它却完好的保存下来了,不能不说是奇迹。”

      塞坦尼尔深深吸了几口气,勿忘我并没有香味,但却有清新的草木气息,这种美好又熟悉的气味让塞坦尼尔不由眯了下眼,脸上露出沉醉的神情,轻声问道:“它有多大?”

      “没有人量过。”索德停了一下,突然说:“或者我们可以试一下多久可以跑到对面?”

      塞坦尼尔扭头看他,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陛下这么有兴致?”

      他的脸一面向着初升的朝阳,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绿色的眼眸里光芒跳动,笑容美好而纯净。索德突然想起很久没见他这样笑过,心里顿时又酸又软,忙转回头说:“反正是出来玩。嗯,殿下你先吧。”

      塞坦尼尔现在心情不错,这一望无际的花田也让人奔驰的冲动,他一抖缰绳,梦魇马飞快地冲出去。

      紫色的花束在马蹄下迅速后退,随着速度的加快,风迎面而来,带起塞坦尼尔银色的长发。风吹在脸上并不冷,而是一种清冽冷静的感觉,让人精神一振。随着马奔跑时的起伏,塞坦尼尔突然感到一种很久未有过的自由,似乎他仍能在这天地间自由自在的飞翔,所有的束缚在这一刻都无影无踪。他看着远方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上的紫色花田,催动梦魇马跑得更快一点。

      心里突然一阵悸动,无力的感觉迅速蔓延到四肢,手抖起来,好像连缰绳都握不住了。塞坦尼尔知道这是体力快要耗尽的表现。他的力量现在被压制,基本上只够一些基本的日常活动而已,骑马奔驰以他现在的体力状况来说显然太激烈了。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停下来,但他不愿意失去这种自由的感觉,不愿意停下来。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会,他突然眼前一黑。

      跟在他后面的索德看见他的马步伐一乱,然后他人向旁边倒下去,心里一惊,不假思索地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把他护在怀里向旁边滚开,避过后面跑过来的马。

      刚刚停稳索德就撑起身体查看塞坦尼尔的情况。看见塞坦尼尔眼睛闭着,脸色苍白,索德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连声叫道:“塞坦尼尔!塞坦尼尔!你怎么样?”

      所幸塞坦尼尔很快就睁开了眼,他转动眼珠左右看了一下,回想起刚才的事,便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低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说着就想坐起来,却全身无力,没有成功。

      索德这才觉得心脏归了位,后怕地出了一身冷汗,说:“你先别动,我抱你到车上去。”近卫们已经围上来,也把马车赶到了旁边。

      “不。”塞坦尼尔并不想被索德没尊严地抱来抱去,不过他现在没力气说太多的话,只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索德倒也没坚持,可能也觉得让他先躺一会恢复体力比较好。他把粘在塞坦尼尔脸上的头发拨开,问:“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塞坦尼尔稍微转了下头避开他的动作,答道:“我没事。”他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便又试着想坐起来,只到了一半就支持不住了,索德忙把他扶住。塞坦尼尔喘了几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的脸色还没有恢复,仍然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手脚因为脱力而有点颤抖,银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勿忘我花丛里,像他的人一样美丽而无助。

      索德心里像有十几把刀在戳,想到他曾经可以很轻松地拉开连很多魔族都开不了的强弓,现在却连马都骑不了,便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但马上又恨他为什么要忘了自己,才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他伸手去在塞坦尼尔脖子边摸了几下。随着他的动作,塞坦尼尔突然觉得力量像泉水一样流过身体,他很快便站了起来,感觉体力比前段时间似乎还强点,这应该是禁制被放松了的关系,他有些诧异地看向索德。

      索德避开他的目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请原谅。”

      塞坦尼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白索德带他出来散心的好意,他也不愿意出这种事,可这也不是他能预料的。其实炽天使的身体本身很强韧,他只是力量被压制,体质又没有变,刚才那下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索德这么紧张。

      回到营地休息了一会,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梅尔克过来请他们参加村民举行的春播节的晚会。春播节是农耕魔族重要节日,这一天他们要庆祝春天的来临,祈祷来年的好收成,同时这也是少男少女们求偶的日子。索德这次来得巧,正好赶上了,梅尔克便代表村民们邀请他们参加。这应该是前几天就安排好的事,只是塞坦尼尔不知道罢了。

      坐上小船到达村子,村中间的空场上已经点燃了篝火。空场四周一圈摆着桌椅,上面放着些食物。

      梅尔克致了开场词,晚会就开始了。村长向索德敬酒,然后乐队奏起欢快的音乐,少男少女们上场跳起舞来。气氛很热烈,村民也放下最开始的拘束,纷纷来敬酒,索德酒到杯干喝得很爽快。一会之后几个村民过来请他跳舞,他半推半就地被拉到了场中。

      夏尔从塞坦尼尔面前走过,手藏在衣袖里向对面的一条路比了个手势。塞坦尼尔等他走远,就站起来往他指的方向走。达姆斯慌忙扔掉酒杯跟上,还没走几步就被几个围过来的少女缠住,他是从来不会对女士们动粗的,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已经不见了塞坦尼尔的踪影。

      塞坦尼尔穿过广场外围的街道,那里已经有人等在房屋的阴影里。那人给他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带着他快步往村外走。很快出了村子,沼泽边的芦苇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都穿着一样的黑色斗篷。那人脱下他的斗篷披到自己身上,低声说:“您请在这里稍等,马上会有人来带您去安全的地方。”说完便与其他几个穿斗篷的人分几个方向迅速离开了。

      塞坦尼尔在那等着,心里却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一般。

      很快就有人来了,他蒙着脸,但塞坦尼尔认出来他就是夏尔。他一言不发地示意塞坦尼尔跟着他走。两人在比人还高的芦苇里穿行,脚下是粘稠的稀泥,走了一段后夏尔小声问:“殿下,您还走得动吗?”

      “我没问题。”路不是很好走,但塞坦尼尔还算有余力,只是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夏尔点了下头,“幸好您今天让魔王帮您放松了封印。”他显然认为塞坦尼尔今天是有意堕马,塞坦尼尔无意解释,只加快脚步跟着他走。

      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塞坦尼尔惊骇地停住脚步。

      夏尔回头看了一眼,问:“殿下,怎么了?”

      塞坦尼尔说:“上次在巨人部落,你有告诉索德我们走了哪条路吗?”

      夏尔声音也变了,“没有。他不是和您约好的吗?”

      塞坦尼尔抽了口气,明白了一直以来的不安的感觉是为什么,急忙对夏尔说:“你快走!”

      夏尔也不罗嗦,马上向旁钻进芦苇丛里不见了。

      听着芦苇被拨开的沙沙声越去越远,塞坦尼尔抬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凭着记忆里的大致印象,塞坦尼尔穿出了芦苇丛来到沼泽边的硬地上。

      第五狱的夜晚看不到星星,但也并不黑。沼泽里很多植物都能发光,近处的森林和岸边的浅水笼罩在清清的幽光里,像是透明的水晶。

      塞坦尼尔现在已经差不多确定索德肯定有办法追踪他的方位了。他身上的衣服时常在换,只除了脖子上的项链是一直戴着的,绝对和它有关系。本来它的坠子不大,能放下魔法和力量两个封印就已经不错了,再加一个追踪魔法的话,则对法阵的要求更严苛,以塞坦尼尔的魔法造诣都不敢说自己能轻易做到,所以一直没朝那方向想过。这种情况下想逃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夏尔他们不会被抓到。

      四周一片静谧,连虫鸣都听不到。塞坦尼尔漫无目的地顺着岸边走,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不要再往前了。”他转身,索德正站在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双手抱在胸前。“前面的沼泽是没有净化过的,毒气很重。”

      塞坦尼尔向他走过去,“是吗?我只是想随便出来走走,却迷路了。”

      索德的紫眸微微眯起,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近,手按到他的脖子上。塞坦尼尔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了,不由自主地向下倒,索德接住他说:“下次如果迷路了就在原地等我,我会很快找到你的。”塞坦尼尔睁着眼看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索德带着塞坦尼尔回到营地,进了自己的帐篷,把塞坦尼尔放到一张椅子上说:“殿下请在这休息一会,我有点事要处理。”

      不多一会,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卡莫斯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塞坦尼尔,凑到索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索德轻哼了一声,“只抓到一个?带进来。”

      卡莫斯出去,很快带着一个双手被反绑的魔族进来。

      塞坦尼尔向他看了一眼马上又收回目光。那不是夏尔,却是刚才带他出村子的人。

      卡莫斯按着那个魔族跪在索德面前,索德打量了他一下,转头对塞坦尼尔说:“殿下认识他吗?”

      塞坦尼尔发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他看了那个魔族一眼说:“没什么印象。”

      “既然殿下不认识,那我也不用讲什么情面喽?”塞坦尼尔还没反应过来索德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对卡莫斯做了个手势。卡莫斯拨出佩剑往前一推,那个魔族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已经身首异处,蓝色的粘稠血液从脖腔的断口里流出来,在地上缓慢地流淌。

      塞坦尼尔闭了下眼,马上又睁开了。

      索德笑了声,“殿下似乎无动于衷?”

      塞坦尼尔平淡地说:“陛下处置自己的臣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索德笑得很讽刺,“这样?我还以为仁慈的塞坦尼尔殿下会因为近在眼前的死亡而流下怜悯的眼泪呢!”

      “陛下大概弄错了,眼泪对于死亡能有什么帮助呢?与其因为死亡流泪,我宁愿在那之前做点什么。”

      “可我不是给过您机会了吗?”

      在对方拥有绝对的优势时,试图讲道理是很愚蠢的事,所以塞坦尼尔没再说话。

      索德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着,“也许是我弄错了,塞坦尼尔殿下其实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哪。是了,三百万年前边境的守卫天使因为不公平的待遇而起•义,扬言要打开异界之门时,殿下也是下过屠杀令的。四万六千多名起义的天使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一个活下来的也没有。”

      塞坦尼尔的脸上有些变了颜色,嘴角却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说:“陛下说这个有意义吗?搞政治的谁手上没沾过血腥呢?”

      “所以再多的人为你牺牲也无谓了?原来以仁慈善良著称的塞坦尼尔殿下也不过……”索德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塞坦尼尔放在膝上的手,它无力地半张着,却在微微发抖,就像人痛苦到了极点时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大概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塞坦尼尔喘了一口气,指尖居然动了动,似乎他正想尽力控制它。他直直看着前方,除了脸色有点发白,表情平静得毫无破绽。

      索德皱起了眉,犹豫片刻后还是继续说道:“其实我只是想提醒殿下,今天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殿下身份尊贵,我不便无礼——不过其他人,我就不会让他们死得这么轻松了。殿下应该知道,像我这样残忍的人是有很多种手段让他们生不如死的。”他站起来向卡莫斯挥手,“送殿下回去。”

      塞坦尼尔的帐篷里没有人,平常一直守在这里的侍女们不见踪影。卡莫斯把塞坦尼尔放到床上,帮他把外袍脱下来,然后盖上被子就走了。

      塞坦尼尔躺在床上,身上一直没力气,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他知道这是索德对他的惩罚。连夏尔都以为他今天是故意堕马骗索德放松了禁制,索德恐怕更会这么认为。自从塞坦尼尔从昏迷中醒来,索德一直对他很尊重,连言语上的冒犯都没有过,今天晚上却直接在他面前杀了人,还是以很残忍的方式,更毫不留情的刺激他的痛处,可见索德有多愤怒。塞坦尼尔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却根本不屑解释,他只是受这一点苦而已,比起那些为了他而死去的生命,真的不算什么。

      索德确实很了解他,只是几句话,就远比狠狠抽他一顿鞭子更让他痛苦。塞坦尼尔的本性是善良怜悯的,之前在战争中杀人还可以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为了救自己而被杀,他心里的自责和痛苦无以复加。

      何况索德还专门提到了三百万年前的那件事,那是塞坦尼尔这一生中最自责的事。边境的守卫天使因为长期不公正的待遇而集体向上级上书抗•议,当时的座天使军团长为了把事情压下去,把带头的几个天使骗到总部处死。事情越闹越大,等报到塞坦尼尔面前时已经无可收拾,守卫天使们占据了异界之门,打开它的仪式已经完成大半。守卫天使们受了渗漏出的异界气息的影响,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接近疯狂,他们拒绝见塞坦尼尔派去的使者,甚至连塞坦尼尔亲临也都没有用,他们声称这件事只能血债血偿。

      这个宇宙和其中所有的世界都是由神创造,异界对塞坦尼尔来说只是另外一个世界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甚至由于神对他的宠爱,如果他愿意,也可以在异界称王,可对这个世界上生命等级较低的生物来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异界的气息和这里相差太大,如果连通,环境会发生剧变,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生命都会死亡。

      事态十分紧急,塞坦尼尔终于下了屠杀令,天界最精锐的智天使军团受命清理了所有的守卫天使。事情最终解决,七位大天使联手重新封闭了异界之门,附近的平民也没有受到影响,但塞坦尼尔心里却过不了他自己这一关。那毕竟是四万多条生命,过后塞坦尼尔时常问自己,当时是不是除了杀死他们便没有别的选择,虽然答案总是肯定的,他却始终放不下,总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轻率的下令,也许会找到别的解决办法。

      事后他因为自责而憔悴不已,连父神都惊动了。神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他因为宠爱塞坦尼尔而对这个世界颇多关照,可这个世界就算毁灭了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因为生与死,诞生与毁灭本就是宇宙永恒的主题。当然他也知道塞坦尼尔仁爱善良的本性是自己给的,这也正是他自己缺乏的东西,所以也不好责备,只是把塞坦尼尔叫去劝勉了一番。

      随着时间过去,塞坦尼尔的心情慢慢平复,可今天被索德冷不丁提起,那一刻心里真是鲜血淋漓。

      塞坦尼尔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谁知很快便筋疲力尽地睡过去了。不久后他就做梦了,在梦中看见大片的血河,残肢断手飘浮在其中,就像三百万年前他经常梦到的一样。七孔流血的天使的头颅从血河中浮起来,瞪着眼看他,仿佛在问他为什么。很快那些天使的面孔变成了千千万万魔族的面孔,他们在血河里挣扎呼号,诅咒质问着他。

      他喘着气,急切地想醒来,可就像被魇住一样,怎么也无法脱离梦境。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朦胧中感觉有人进来。那人在床边坐下,握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塞坦尼尔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用尽全力却无法睁开眼睛。那个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像在安慰他。在温水里浸过的柔软布料贴上他的脸,擦去他不断冒出的冷汗。塞坦尼尔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他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依靠,只能努力去抓住他,希望他可以帮自己从恶梦中走出来。

      那个人好像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后塞坦尼尔感到一种清凉的感觉落到额头上,梦中的血河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静的原野。他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可就在他将睡未睡的时候,他感觉有一只手落到自己脸上,先是小心地抚摸着,随后力量便加大了,紧紧抓着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不要离开我……”那个声音如此痛苦绝望,弄得他的心都抽起来,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带来一阵阵刺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终于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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