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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三十)大江几度闻笛曲,铜雀何曾唱子衿(3) ...

  •   吕蒙取了荆州,孙权一纸公文却让被刘备雪藏的刘璋出来做益州牧,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只是故意的,你刘备能免了刘璋,我就能再起用他。
      至于益州现在其实还在刘备手里这种事儿,孙权不去操心,反正他也没想打益州,他只是享受推翻刘备决定,随意任命州牧的快感。
      刘璋第二年病死这种事情看起来跟孙权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在催着吕蒙返回庐江。
      之所以是庐江不是柴桑,是因为吕蒙病重。

      吕蒙成功了,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倘若有一个天平,那么这一头放着荆州,那一头放着吕蒙的生命力。你获得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什么,上天很公平,就看你自己是不是觉得这种付出很值得了。
      孙权见到吕蒙的时候,吕蒙已经病入膏肓,甚至不能接受他的封赏。
      “吕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
      吕蒙勉强靠在榻上听着,听完了,声音虚弱的问:“伯言呢?”
      “太守放心,陆将军领宜都太守,主公已经派人去柴桑传令了。”传令官上前一步安慰。
      “好……”吕蒙晦暗的脸突然露出个微笑来,他看向传令官身后的门口,仿佛在和什么人打招呼一样:“周都督,你听见了,伯言也出头了,你可以放心了……”
      然后传令官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吕蒙旁若无人的对着空气交谈,有说有笑,直到他撑不住了,倒下去休息,这段莫名其妙的聊天才结束。
      孙权得报,命将吕蒙搬入自己居住的行馆的侧房,亲自安排人照料吕蒙的起居。
      多数人感动的涕泪交加,说主公对下属真好啊,吕太守病重,主公不放心,都亲自接到自己家住了,一天好几遍的探病,为了不打扰病人还在墙上挖个小孔看着,病人针灸他就痛苦,病人多吃饭他就高兴,“感同身受”。
      少数人觉得疑惑,当初周都督病重,主公没把人接来啊。
      知情人心说孙权你有病吧,关心下属即使是做做样子也是好的,但你挖个洞成天偷窥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啊!
      幸好步夫人是有手段的,知情人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
      步夫人对左右说:“主公也不易,倘若这么做能让他好受点,就让他去做好了,你们看到的事,就装作没看到。”
      孙权主要目的不是看吕蒙的。
      吕蒙病越来越重,他在幻觉里不停的看到周瑜,周瑜一会儿走进来,一会儿又出去了,面目本来就模糊不清,垂下来的头发还遮住了大半部分。
      “都督我把荆州拿回来了,伯言现在也很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听鲁都督的话,你嘱咐的,我一个字都没忘,现在我们都做到了。”
      “啊……这个是针,恩,医官说要针灸,诶你别试啊,都督你别扎自己啊,我不疼,真的,我不觉得疼。”
      “都督怎么还拿着竹笛……赤壁的时候不是烧掉了吗……”
      “今天医官跟我……跟我说实话了……等几天,几天我就可以……可以跟在都督……身边了,我没告诉主公,不过……不过他……知道……”
      从吕蒙含糊不清的语句中,孙权在心里勾画着周瑜的形象,这个他并不能看见的人,在吕蒙的想象中,还是英姿勃发又温和善良的美好。

      这一年的年底,吕蒙顺理成章的去世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江东又罕见的下了雪。
      从人回报孙权的时候,说吕蒙临终说着听不清的话,表情竟然像是十分快乐的。
      孙权亲自赶来看,证明此言不虚。孙权想,吕蒙肯定是知道自己去找周瑜了,他做了该做的事情,得到了想得到的结果,当然高兴。
      但是孙权不高兴,为什么周瑜可以反复的来找吕蒙却不来见他呢?
      卷起厚厚的帘幕,孙权似乎朦胧的看见周瑜在面前行礼,一身素色衣裳,头上扎着和衣裳同质地的布带,正是孙策死后她在吴夫人面前穿的那一身。
      孙权心底有些高兴,这人到底还是来看自己来了。他伸出手去扶起对方:“公瑾……”
      “主公……?”有惊讶的女子声音传来。
      孙权清醒过来,眼中的人和物都清晰了,面前是步氏了然的脸。
      “子明刚刚下世,孤正有安排,汝何来此?”
      步氏脾气很好,对孙权的不耐烦,她只是温声软语的解释道:“主公恕罪。若非有要事,妾不敢搅扰主公。”
      “什么要事?”
      “绍公子侍者传来消息。”
      孙权突然提高了警觉。

      周清这几天状态特别好,整个人容光焕发,虽然日常举止与平常无异,但偶尔会走神,想到什么会偷偷的笑一下,听到有人来访,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眸子里立刻就光彩盈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小桥本人有很不好的预感。
      这天早上,小桥带着三个孩子正在用点心,突然有仆役来报:主公遣吕州牧前来,欲拜见夫人,还带着一堆箱笼之类的礼物。
      小桥心里咯噔一下,扫了一眼女儿,周清听到是孙权派来的人,还是吕范,就放下了碗,脸颊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头低下去,但嘴角的笑意还是十分明显。
      小桥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箸:“知道了,正厅待客。”
      吕范最初是孙策收罗的人,这些年备受孙权器重,孙权让他带礼物来,会是什么事?
      小桥换了衣服,前往正厅,向后瞟了一眼,果然周清在十几步外跟着,显然是等着要一个想了很久的结果。
      小桥只能叹一口气,带两个婢女迈步进了正厅,面前吕范已经起手行礼:“夫人。”
      小桥看着满地的花红羊酒:“州牧请坐,听闻主公遣州牧前来,不知何事?”
      “夫人请坐。”吕范让了让,宾主坐定,吕范说:“主公闻夫人与公瑾有女,年将及笄,特命范前来求亲。”
      小桥都能想象到女儿此时的表情,那种娇羞的得意。
      傻姑娘。
      “但不知为何人求亲?”
      “主公有一子,名登,主公甚爱,欲求配于女公子。”
      吕范话一出口,小桥就听到隔壁一声惊呼,接着有东西打碎的声音。
      就说了是傻姑娘。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吕范试探着问。
      小桥没有什么表情:“夫主早亡,惟留二子一女,身微位贱,当此时局,何敢希求富贵,既蒙主公不弃,敢不奉命。”
      “这么说夫人赞同此事?”吕范见小桥毫无推脱之意,喜不自胜。
      “这个自然。”
      “夫人不要反悔?”
      “绝无此理。”
      “好!好!”吕范高兴得连连点头,“范当速速回禀主公,择良辰聘取,还请夫人早做安排。”
      “一定。”小桥躬身行礼,言之凿凿。
      吕范一走,小桥就来到隔壁屋中,果然见周清靠墙坐着,面色惨然,眼泪一双一对的落下来。
      “你做了什么?”
      周清抬头怔怔的看着母亲半天,突然扑上来抱住小桥的腿大哭:“娘!我不嫁!我不嫁行不行!”
      小桥蹲下身,狠心掰开女儿的手:“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你是不是跟绍公子说什么不该说的了!你说啊!”
      小桥想的一点都没错。
      因为她得到孙权特许,定期去看孙绍,孙绍一个人,身边没有玩伴,小桥就常带三个孩子去陪孙绍游戏。周循周胤面对先主公的独子多少有点放不开,只有周清胆子大,甚至常常和孙绍舞剑做戏。
      总角之好,言笑晏晏。
      这不只是用来形容某两人的。
      上一次周清和孙绍单独见面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独处的机会。孙绍破天荒送了周清一支凤钗,周清本来是很高兴的,但转念一想,她把凤钗掷还了孙绍:“少拿这东西来哄人,你要是真的有心,三媒六聘的,到我家来跟我娘说啊。”
      孙绍有点为难:“我想过的,但是如今我要从这里出去都难,什么事都要经过二叔。我怕二叔不同意。”
      “你不试怎么知道?堂堂孙讨逆的儿子,这点胆子都没有?真给你爹丢人!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没有没有,”孙策明知道是周清的激将法,还是不得不解释,“你爹是周公瑾,江东鼎鼎大名的人物,孙周也算世交,门户相当,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你就去说啊,让你二叔派人来做媒。”
      “好。”孙绍下定了决心,“我明天就去说。你在家等着我的消息吧,如果哪天我二叔派人去说媒了,那就是我告诉他了。”
      周清笑得很甜,解下腰上的一块打孔的竹节状的玉佩递给孙绍:“这是我爹留给我的,给你做个信物。”
      孙绍亲手要把凤钗给周清戴上,周清拦住了,藏到怀里:“我娘看见说不定会骂我。”
      两个孩子都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周清此时抱着母亲,哭得气息都乱了。
      “娘……绍哥哥说要娶我的……我不要嫁给孙登!”
      “别哭了!”小桥厉声道。
      周清见母亲真的生气了,只得努力忍着泪,无声的哭。
      “你不说这话还好,如今你说了这话,大祸不远矣!”
      “可是……娘……娘为什么要答应……我不认识、不认识孙登,更、更不想嫁给他!”
      “你以为这是可以商议的事么?”
      听着母亲不留情面的说辞,周清感到绝望,一股戾气爆发出来,她猛的站起身,几步走到剑架旁,“噌”的拔出一柄宝剑,架在脖颈上,绝望的喊道:“倘若此事无可更改,儿也不愿拖累母亲,情愿一死,不负前盟!”
      前盟——
      这两个字就像雷击一样把小桥钉在原地,她看着一手养大的女儿,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你果然是她的女儿!你果然是你爹的女儿!”
      周清看着母亲因为自己的话突然没来由的痛哭失声,周清也懵了,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到了母亲的痛处,利剑脱手,周清哭着安慰母亲:“娘!我错了!你别哭了!我错了!”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小桥推开女儿,又愤怒又痛心,“你和绍公子私定终身,你以为是为他好!你是要害死他!今日主公遣吕范为媒就是明证!你信不信如果娘今日稍有迟疑拒绝亲事,明天你绍哥哥就死于非命!”
      周清被母亲的话吓到了。
      “所以,你要保你的绍哥哥太平,你就面带微笑,痛痛快快的嫁了!”
      周清的眼泪又不住的涌出来。
      “你要恨就恨,谁让你是周瑜的女儿,谁让娘是周瑜的夫人……”
      丢下女儿,小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出屋外,察觉不对的周循周胤赶来查看是怎么回事,连忙扶住母亲:“娘,小妹怎么了?”
      “没什么。”小桥擦了擦眼泪,看看身边的周循:“循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说门亲事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三十)大江几度闻笛曲,铜雀何曾唱子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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