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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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餐晚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才算尽兴。展昭的温和优雅很快就征服了大家：敦厚的卢方早已将展昭看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眼中的宠溺呵护毫不掩饰；直率的徐庆更是变本加厉，喝醉了酒还不忘拉着他，讲自己那些遇险的经历；一向精明强干的韩彰，这次也难得的平易近人，不停地给展昭夹菜倒酒；连平时最让人琢磨不透的蒋平，也一改时刻不忘审视他人内心的习惯，兴致勃勃地和展昭探讨起历史演变的问题来；更不用说尹秀秀和丁月华，简直是女性的母爱泛滥，围着展昭问长问短，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来帮忙才好。
看着大家对展昭的僵尸身份心无芥蒂，白玉堂自然放心不少。可一想到下午两人之间无声流转的微妙气氛，心中未免又有几分莫名的不快。展昭那欲言又止、隐忍不发的态度，让他心中异常烦闷，可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刚刚见面还不到一天，有些话他终究说不出口。看着席间展昭神色如常、谈笑风生的样子，他一时也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再看到他居然和大家一样吃菜喝酒，白玉堂的心中更添了几分担忧，低声劝了几次，那人却总是笑着说无妨，便又和大家聚在了一起。
各自散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白玉堂发觉展昭渐渐神情委顿，双眼也失了清明，便知道他可能身体有恙，于是慌忙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家中。刚一进屋，展昭就冲到洗手间，大肆呕吐起来。直到把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吐得一点不剩，最后只能吐出些清水来，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摸到水龙头，却试了几次都没有拧开。
白玉堂快步走到展昭身后，一手环住他的腰，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拿起杯子接了点水，递到他的嘴边。待展昭漱过口后，又扶着他慢慢向卧室走去。刚走几步，展昭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白玉堂见状，索性一把抱起他，走回卧室，将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昏黄的灯光下，展昭的脸色更加苍白，还隐隐浮上了一层死灰。本来水一般清澈透明的双眸也失了神采，变得暗淡无光。双唇更是淡的没有颜色，几乎透明。刚刚抱着他的时候，体重也轻得让人吃惊，触手的温度简直冷得像冰，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这一刻，白玉堂才猛然意识到：他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
展昭半合着星目，只觉得浑身无力，半倚在床头，若不是后面有支撑，恐怕连坐都坐不稳。他勉强张开眼睛，硬是挤出一抹笑容，虚弱地说道：“我没事，休息一天就好了。很晚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白玉堂阴沉着面孔，一言未发，转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这次手中多了一只盛满了红色液体的大号杯子。他默默地走到床前，将杯子递了过去，淡淡的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顿时让展昭精神一振。可他并没有立刻去接，灵敏的嗅觉告诉他，那是人类特有的气味。
看到展昭略带迟疑的表情，白玉堂叹了口气，冷冷地解释道：“你放心喝吧，这是我从大嫂的实验室里拿出来的，都是要处理掉的实验样本，志愿者献的，没问题的。”
“多谢。”展昭接过杯子，看了白玉堂一眼，见他并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杯子放在一边，却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再不敢抬头。混合着生命气息的血液，慢慢温暖了冰冷的身体，一股暖意开始从心房缓缓蔓延向周身。尽管这血液似乎已经脱离本体很久了，不过展昭还是能隐隐感受到献血人当时愉悦的心情，那阳光般的热情感染了他，灰败的脸色也渐渐好转起来。
半晌没有听到白玉堂言语，也不见他离开，展昭只得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拿这个回家？”
“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东西？”白玉堂忽然坐在展昭面前，灼灼的目光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
“很久没有吃过了，今天一高兴就想尝一尝。”展昭无所谓地笑着回答道。
“我不相信！”
“大家都那么热情，对我这么好，我不想扫兴。”展昭敛起笑容，认真解释道。
“还有！”
“玉堂，我不明白你想听什么？”展昭的目光有些躲闪。
“你真的不明白？那我替你说。”白玉堂又凑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呼吸可闻，“你怕别人介意你的僵尸身份，所以宁可自己回家受罪，也要在大家面前装得和正常人一样。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很希望我出去，不要看到你喝血的样子。可惜，事实终究是改变不了的。就好像你如何小心，嘴上还是会留下血迹。”他说着，食指在展昭的嘴角轻轻划过，一滴暗红的血珠便落到他的指尖，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而魅惑。
展昭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攥紧了床单，复又松开，垂下眼帘微笑着淡淡说道：“大家都知道这事，我有什么可隐瞒的？再说，我做了两千多年僵尸，早就看开了，怎么可能这会儿又想起来掩饰？玉堂你多虑了。”
白玉堂显然并不相信展昭的说辞，他轻轻捏起展昭的下颌，让他不得不抬眼望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说道：“知道吗？我很讨厌你这个样子！”狭长的眼睛中跳跃着讥诮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怒意。
展昭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脸上也添了几分不自然，他微微转头，挣开白玉堂的手，强作笑容说道：“对不起，我这些年淡漠惯了，有时不太会说话。玉堂要是不喜欢，说出来我改就是了。论起接受意见，我还是比较虚心的，只要你说的对，我一定照办。”
“展昭！你什么时候可以真正说一句心里话？为自己活一天？”白玉堂腾地站起身，终于忍不住发作出来。这一天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慢慢汇聚到了一起，成为他怒气的源头。那一丝一点的心痛不忍、同情怜惜，此刻像千万只蚂蚁，正慢慢蚕食着他的理智，莫名的怒火瞬间肆虐在空气中。
“展昭，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实话说，今天下午我是故意那么说的。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出于道义和责任，别无其他。我希望你明白我心里的想法，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误会。”看到展昭表情有些僵硬，却依然努力试着保持一贯的笑容，白玉堂的怒火更盛，“可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就是不舒服。心里高兴也好、难受也好，总是带着一副雷打不动的假面具。我宁愿你大骂我一顿，或者转身就走，也比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强颜欢笑好过百倍！”
“可你并没有说错啊。我们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阻止浩为祸人间。我从来都不曾奢望什么，那还有理由责备你呢？”展昭平静似水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你敢说那些前世的记忆对你没有任何影响？”白玉堂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那你究竟想让我说什么？”展昭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是你把话说得不留余地，我除了接受还有别的选择吗？”
“昭，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一声轻唤，熟悉而又陌生，眼前的人和记忆深处那个身影如此相似却又迥然不同。展昭默默点头，心中百感交集。
“我不想我们被宿世的纠葛牵绊住，不喜欢被这样的关系束缚，更不愿意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我只希望你看到的是我——白玉堂。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从头开始，好吗？”白玉堂的眼中闪动着期盼的目光，热烈而又真诚。
展昭注视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英姿勃勃，一如当年自己初见玄广的感觉。依旧是这样飞扬不羁，我行我素，那种舍我其谁的自信即使经历了千年，也未能减少半分。还有那专注的表情，执着的眼神，都彰显着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这个任性的人，从来都不会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时间。展昭无奈地暗暗叹了一口气，展颜一笑：“玉堂，如果我说，现在对你的印象就是不顾别人感受、总是开口伤人的话，你会不会很生气？”
看到展昭再次露出笑容，白玉堂也心情大好，他摇着头回答道：“当然不会。不过，我对你的评价就是什么都藏在心里的老奸巨滑的怪物。”
“其实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很在意你的家人朋友对我的看法，所以才会故意和大家一起吃饭。”
“那些血是我特意向大嫂要的，因为我早就看出来你在勉强自己。”
“玉堂，谢谢你！”
“好像我们的开始还算顺利，”白玉堂笑眯眯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展昭，继续说道，“除了有一只病猫明天估计会起不了床。算了，今天饶了你，下一次再这样折腾自己，我就写道符把你封在家里，一个月都别想出门。”
白玉堂扶展昭躺好后，又替他整理好被子，才悄悄走到门口关灯带上了房门。屋子里一片寂静，展昭却睁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入睡，白玉堂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耳边响起。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难道谁都可以像你一样活的肆意张扬吗？只怕这一世被你宠坏了，以后的日子又不知道要如何打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