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调》志村肉松

88、第 88 章

　　第二天一早，季楠是闻着烟味醒的，刚睁眼就看到林辙坐在床头，表情严肃，叼着的烟蓄了长长一截烟灰，感觉动一动都会掉下来。
　　“烟灰要掉啦。”
　　季楠说，说着转了个身面朝向他那边，刚一转身才后知后发现头疼得厉害，那一边林辙蓄了许久的烟灰终于掉了下来，啪地一下落在他睡衣领口上，砸得季楠头嗡了一下。
　　“醒了么，睡得好么？”林辙没管烟灰，俯过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态度这么温柔，季楠也就益发温顺起来，嘟囔了一句说自己头疼。
　　“楼下有醒酒汤，我帮你端过来。”
　　他说着站起来，把烟头摁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季楠缩在被子里发呆。林辙的脚步声远了又近，季楠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林辙手里接过醒酒汤。
　　“洪斐彬呢？”喝了一口汤，季楠问。
　　林辙又点了支烟叼上，吞云吐雾心不在焉地说，“还在楼下沙发上挺尸。”
　　“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季楠看他下楼一趟不在状态，明显有心事的模样，开口问。
　　林辙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季楠迟疑片刻说，“等我先喝完。”说着都要把整个脸埋进汤碗里了。
　　咕嘟咕嘟喝完之后，他把碗放回床头，坐直了身体看着林辙说，“从好的说起吧。”
　　“……我找到你妈妈了。”林辙把抽完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说。
　　季楠的表情有瞬间僵硬了，但很快他又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说，“哦。坏消息呢？”
　　林辙伸手摸摸季楠的脸，嘴唇在他唇上碰了碰，微笑着说，“你一直误会了，她没有不要你。”
　　季楠拧着眉挥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别他妈恶心我了！坏消息呢？”
　　“……她不在了。”林辙深吸一口气，轻声说。
　　季楠表情僵住了的，一脸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半晌，他才问，“谁不在了？”
　　林辙抱住他，季楠一双手撑在他胸口使劲推他，恼怒地咆哮，“你他妈神经病犯了吧老子要给你勒死了！我操！谁不在了啊你给我说清楚！你他妈倒是松开我啊！要憋死了啊我操！”
　　林辙一动不动，季楠几句话反反复复骂了几遍，声音越骂越小，整个慢慢脱力了似的，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我困了，松开，我要再睡会。”
　　过了半晌，季楠闷闷地说。
　　林辙小心翼翼地松开双臂，季楠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看起来真像是要睡着了的样子，林辙这边甫一松手，季楠拉着被角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连头带脸全闷住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所以找起来费了点力气，”林辙轻声说，“她是偷渡去纽约吧？在那里呆了半年，其实过得不算糟。人勤劳肯吃苦，长得也好看，听说有美国人追求她。但是熬了半年她就想回来了，说她想你了。
　　“她想多挣点钱回来接你，让你过得好一点，打很多份工拼命攒钱……”
　　“然后她就病死了？”季楠冷冷地接话，“你他妈骗鬼呢！这种细节你都能捏造出来，逗我好玩吗？开心吗？！”他质问的声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像冰锥刺向林辙。
　　“我没有逗你……我找到当年和她一起出境的女伴，你想见见吗？”
　　季楠刺猬似的语气让林辙有些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伸手去拽他紧裹着自己的棉被，但季楠翻身把被子卷得更紧，咆哮着骂道，“滚开！没妈妈怎么了？！我就是有娘生没娘养，怎么了！我没妈妈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即使闷在被窝里，粗声粗气的咆哮也掩盖不住嗓音里的颤抖。
　　林辙俯下身去抱住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刺猬，不顾他的费力挣扎，继续说，“不是病死，是半夜下班回家被抢劫，她追着想抢回来，枪走火了。”
　　怀里挣扎着的人停住了。
　　“……还真是，烂透了的剧情啊。”林辙接着说，“那女伴说，遗物她收好寄回来了，可能在你爸爸手上吧。”
　　“……林辙，如果你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会杀了你的。”
　　过了许久，卷在被子里的人闷声说。

　　季楠刚下飞机，手机才开机连上网，就一窜进一溜的未接电话短信，全来自季添。季楠犹豫了片刻，还是给他拨回去了。
　　电话响还没两声就被接起来，紧接着季添兴奋的声音就咋响开来。
　　“哥！我们已经在出口等你了！你到哪了！”
　　“我刚下飞机，”季楠闷闷地说，“你们指的是？”
　　“嘿嘿，你来了就知道了嘛！”季添难得不好意思地搪塞过去了。
　　季楠随便应付他两句这才挂了电话，转头看向一边的林辙说，“估计我爸来了，分开走吧。”
　　“嗯，你自己多注意，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去上海的机票帮你定到后天。”林辙叮嘱到。
　　“知道了啰嗦死了，忙你的去吧。”季楠抱怨几句转身上了机场的摆渡车。
　　林辙看着他上车，摆渡车走远了后，他才掏出手机给henry打电话，“我到机场了。……这些事先压一压回头再处理，我在这陪他呆两天。”

　　季楠还没走到门口，季添就迎面冲上来了。
　　“哥！好久不见！”
　　两年多不见了的季添比之前要长高了许多，都超出季楠小半个头了，在T市呆久了，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他猛地冲上来倒把不在状态的季楠给吓了一跳。
　　“这是小北，”季楠还没吭声，季添就忽地拉过藏在他身后的女孩介绍，“这就是我哥啦。”
　　那女孩模样清秀，一双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就露出颗虎牙。
　　“哥哥好，我是季添的女朋友，假期过来玩两天，听他说你要回来就跟着一块来接你了！”
　　季楠强打精神和小北寒暄了几句，四下观望两眼发现都没看到季父的影子，不由得开口问，“你们俩怎么来的？”
　　“我开车来的，我可是拿了本啊！爸爸本来想来接你的，我让他在家里给你买点好吃的呢！”季添笑盈盈地说。
　　“噢，那走吧。”季楠点头，一边跟着季添两人走，一边拿手机给林辙打了个电话，“我和家里人碰面了，你怎么样？”
　　“我也出来了，你们有车回去么？需不需要我送你们？”林辙那侧静得要命，似乎已经坐在车上了。
　　“不用了，季添开车来了。”
　　“好的，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住得离你近。晚上要过来过夜吗？”
　　“啰嗦死了，”季楠嘟囔道，“我自己能处理，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挂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前面走着的季添回过头来问，“哥你给谁打电话呢？”
　　“还用问！听哥哥的语气，肯定是给女朋友报平安呢！”小北脆声说道。
　　“哥！你有女朋友了也不带回家给我们见见！我有女朋友可是第一时间就带来见你了呢！”季添不满地说。
　　“不是女朋友，你们误会了。”季楠根本没和他们调笑的心思，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和季父开口的事，谁知道这样漫不经心的回答倒是让季添觉得他在掩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季添回退一步，笑嘻嘻地凑到季楠身边撞撞他的肩说，“嫂子性格怎么样？好相处吗？”
　　季楠拧着眉说，“还行。”
　　季添听他没否认，更来了劲儿了，一边走一边追问，季楠也不应他，就由着他一个劲在那兴奋，季添胡乱揣测的问句他不否认也不承认。
　　回到家正好是晚饭的点，因为知道季楠要来，季父从一早开始忙活，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此刻摆好了碗筷斟好酒等着季家兄弟俩。
　　“爸，我们回来了！”
　　季添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从门外传进屋内了。
　　季父听到声音忙不迭又挪了挪餐桌椅的位置，理理自己泛白的两鬓碎发，迎上玄关去。
　　“回来了呀，路上还辛苦吗？”
　　季父本来有挺多话想说的，但在看到季楠的那一瞬间，张张嘴最后只剩下这句干瘪的问话。
　　季楠离开两年多都没回来过，他也两年多没见到儿子了。素日里会在心上挂念着的孩子，此刻见着了却觉得陌生了许多，陌生得似乎说什么温情的话都会被他的面无表情给弹回来。
　　“还好，您身体还好吗？”
　　季楠一边换鞋一边谨慎地寒暄到。
　　“挺好的，挺好的，”季父喃喃地说，站在玄关口盯着他，犹豫了片刻又说，“飞这么久，饿了吧，快去洗洗手吃饭吧。”
　　说完这句话，他才觉出点父亲的感觉来。这句话他对季添说得多了，对季楠说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季楠年幼时他忙于工作无暇照顾他，等有些空暇了，季楠却也过了需要父亲呵护关怀的时间了，加之平日里寄宿，节假日季楠又回出门兼职，真正算下来父子俩单独地在一块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
　　“小添他妈妈这两天回娘家了，”季楠四下里逡巡了片刻，季父解释道，“喝点汤，煲了很久。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也就随便煮了点菜。”季父一边给季楠盛汤一边说。
　　“很丰盛了，辛苦您了。”季楠接过汤碗说。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的话。”季父又给季添和小北盛了汤，又对季楠说，“小楠也是第一次见小北吧，一会儿吃过饭要不你们三个人出去遛遛？”
　　“不了，吃过饭我陪您说会儿话就回去了，公司安排了住处。”季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淡淡地笑说，“小添和小北两个年轻人出去遛街，我一个大电灯泡跟着也不合适啊。”
　　“不在家里住啊晚上？”听他这样说，季父露出失望的神色，“家里床都给你铺好了。”
　　“不了，”季楠笑道，“忘记和您说了，这次回来时间也不长，不必费心去收拾房间的。”
　　“爸！我哥才不是因为公司有安排住处不住家里呢，是住家里不方便和女朋友打电话吧！”季添那个大嘴巴咀嚼着菜也不忘插上几句嘴。
　　季父的表情霎时从失望变为惊喜。
　　“小楠，你有女朋友了吗？这……这也不带回家来看看，近期有什么打算吗？”多说了两句，季父自己都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这，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结婚的事了，女方的家人知道这事吗？需不需要我什么时候去一趟？对了，她是哪里人？”
　　“没有的事，小添误会了，我没有女朋友。”季楠淡淡地说。
　　“哥！你还装呢！T市人，你去T市的时候认识的，而且性格也挺好相处的，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