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孟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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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第四道铁门无法突破，两人只能往回走，期望从打开的第三道铁门找到出口。
“太轻而易举了。”包正忽然道，“从案发现场到密室、被终结在壹号公馆的地道，这一路太简单了。”
“你觉得有人刻意把我们引到这里？”
“太明显的线索，总是透着虚假。”包正沉吟着，问道：“壹号公馆是什么地方？”
“声色场所，只对日本人和一部分亲日派开放的夜总会。”
“老板也是日本人？”
“老板是中国人。”公孙泽顿了一下，接着道：“老板叫岳青，壹号公馆在德城已经十多年，即使后来那里成为日本人的禁脔，老板也没有换过。”
“哦？”包正显然对此人产生了兴趣，“知道他的背景吗？”
“据我所知，他……有军方背景。”
“军方？”包正停在第三道铁门前，回头看他。
“嗯。”公孙泽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北平的陆家。”
“你说的是……”
“北平说到陆家，大概想到的只有那一家。”公孙泽唇边挂着一丝笑，细微的讽意，“陆家曾经是壹号公馆背后的主人，岳青是陆家派来德城的，从前做过什么没人知道，他手腕灵活，处事圆滑，在德城是出了名的交际家，和日本人关系也非同一般。”
“陆家在北方和日本人的关系非常紧张，是中央军的主战派，如果岳青是陆家的人……”包正盯着公孙泽，道：“你觉得他会是叛徒吗？”
“……”公孙泽愣了一下，道：“如果我们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什么都不重要。”
包正看着他的脸色，没有继续追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橡皮泥一样的东西，在公孙泽眼前晃了晃，笑道：“这个够不够帮我们开一条路？”
“□□？”
“不完全是，这是小Q改装过的□□，可以控制爆炸时间，爆破威力控制在十米之内，可惜威力减弱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炸开洞口的水泥板。如果它能救我们俩的命，公孙探长回去要好好奖励一下小Q。”包正打开铁门，手脚敏捷地钻进地洞，很快又退出来，将铁门关得死紧。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你设了多长时间？”公孙泽看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三十秒。”包正也觉得不对头了，打开铁门要进去查看。
铁门才刚打开，洞里忽然一声巨响，爆破了。
虽然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火力集中在狭窄的地洞里喷射出来，还是灼烫得惊人，热浪蒸得两人面皮生疼。
“公孙探长，回去一定要处分小Q……”包正心里已经把虚拟的小Q抓来狠狠蹂躏了一番。
“先进去看看，如果没炸开出口，能不能回去都是问题。”公孙泽白他一眼，率先进了地洞。
包正跟在后面进洞，把铁门关闭了。
洞里很臭，各种极致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公孙泽几乎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吐出来了，而地洞太过狭窄，他只能跪着往前爬，连捂住口鼻的手都腾不出来，只能强忍着，直到鼻子被刺激到失灵，感觉不到臭味。
忽然，公孙泽叫了一声。
“怎么了？”包正急忙紧跟上来。
“我好像摸到什么东西了，湿乎乎的，粘哒哒的……”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听了这话，包正放松下来，笑道：“肯定是洞口开得不够高，下水道里的水灌进来了。下水道里还能有什么？烂菜烂饭粪便垃圾吧……”
公孙泽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他无比懊恼，没有把手套戴上再进洞。
好不容易爬到了洞口，脏水漫过洞口的一半，只有不到四十公分的空隙可以出去，也就是说，必须脸贴着污水才能爬出去。
公孙泽蹲在洞口，看着眼前黑洞洞的世界，半晌没动。
“公孙探长，大便你都摸过了，还怕什么？用不用我推你一把？”包正在后面催促。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死人！”公孙泽很清楚推他入水这种事包正做起来不会有任何负罪感，而且停留再久也要走这条路离开，只得眼一闭，牙一咬，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德城的地下水道是两年前刚刚改进过的，加深拓宽。
可最近德城多雨，两米高的水道已经被淹了三分之二，幸好地道连接这里的洞开得较高，否则两人爬出来就只能游泳离开了。
公孙泽在裹着脏污泥浆的水里艰难跋涉，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头撞晕的冲动，太恶心了，实在太恶心了！
“还好最近没下很大的雨，否则，我们要闭气潜泳了。”包正还有心情开玩笑。
公孙泽没心情理他，污水漫过他的胸口，整个人泡在臭水里，这种境况让他的心情极度糟糕，简直要抓狂。
走了一段距离，终于看到头顶有一点光线透下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喧闹从气孔传下来，遥远得仿佛隔世。
公孙泽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包正却道：“依你所说，这里应该是主干道吧？这个时间路上行人肯定很多，我们这样贸然爬上去，会不会造成恐慌？而且你公孙探长也丢不起这个人吧？所以，我看还是找条僻静的小路再上去吧。”他说得极认真，看起来很像‘良心的建议’。
“如果你坚持，我不介意帮你指路，”公孙泽找到出口，心情好了许多，“不要说我没提醒你，支道的直径大约在60公分，除去污水占据的空间，也许你真的有机会实现潜泳的愿望。”
“我以为你为了维护DBI探长的脸面，打死也不会从这里爬上去，啧，能屈能伸，不容易嘛。”包正一边说着，手脚麻利地顶开了井盖。
正午的阳光照进来，白得刺目。
“我有那么迂腐吗？”公孙泽微眯了眼，久在黑暗中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日光的照射，“没有吧？我什么时候那么迂不可耐了？”
“你不迂腐，你哪儿迂腐？公孙探长灵活透彻，一点就通，聪明着呢。”包正笑嘻嘻的，双手握住公孙泽的腰，猛一用力，将他托了上去。
公孙泽两手攀住井沿，双脚蹬住井壁，一跃而上。
他也顾不上周围一片惊吓声，趴在井边，将手递给包正，把他拉出了下水道。
两人瘫坐在井边，大口呼吸。
新鲜的空气，光明的世界，忽然显得那么的美好。
当然，这种美好不包括那些驻足围观他们的群众。
包正笑得一口白牙，对不明真相的群众道：“下水道堵了，下水道堵了啊！我，我们在通下水道！”他摊摊手，一脸苦逼。
“神经病！”公孙泽低声骂他，爬起来就走，迅速穿过围观人群，跑了。
包正跟着他跑，还不忘继续解释：“我们真是通下水道的……”
“闭嘴！”公孙泽怒道。
“我是怕造成民众恐慌，他们以为下水道里有怪物怎么办？这是善意的安抚。”包正一路跟着他进了小巷。
两个小时后，两人再次衣着光鲜地出现在日租界的大街上。
“不得不说，小日本别的不行，洗澡这事儿是真有研究，这澡泡的，泡搓按摩，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啧，真够舒服的。”包正觉得呼吸里都是一股淡淡的香精味道，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我想，他们不止对泡澡这一件事有兴趣，”公孙泽看着前方一队日本兵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低低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荷枪实弹，也许侵略才是他们的真正兴趣所在。”
包正道：“自然界的法规，弱者必然成为弱肉强食的牺牲者。”
公孙泽瞪着他，眼神冷冷的。
包正避开与他对视，道：“现在准备去哪儿？DBI的探长和独立检察官的搜查令，进得去壹号公馆吗？”
“有个人能帮我们。”
“谁？”
“孟焱。”公孙泽说时，唇上漾起一些笑来。
孟焱是德城首屈一指的厉帮老大，出入黑白两道，游刃于军政商之间，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公孙泽认识他很多年了，他很清楚孟焱做过什么，正在做什么，可孟焱是个聪明人，他很知道怎样打法律的擦边球，即使人人都知道他做过什么，法律却无法制裁他，一来缺乏有力的证据和罪名，二来没有孟焱，德城也会有张焱李焱来充当他的角色。
对这样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做法。
“壹号公馆现在是日本人的地盘，你进去做什么？”孟焱浓眉拧起来，满脸不认同，“别跟我说办案，就算日本人犯了案，你查出来了，你认为小小一个DBI能治得了日本人的罪？啧，别天真了！”
包正从进来就没开过口，此时却忍不住道：“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至少在中日爆发战争之前，中国的法律适用于所有定居在中国的人。”
孟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就是包正？”
“正是包某。”
“啧啧啧，跟我讲法律？”孟焱满脸写着‘法律真的有用，我还会在这儿跟你们说话吗’，撇嘴道，“一个独立检察官，一个DBI探长，在这乱世里，简直连个螳螂都不如，还想挡车？”
“孟焱。”公孙泽忍着气，道：“你帮是不帮？”
孟焱盯了他半晌，终究拗不过他，道：“我可以送你们进去，但进去以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你们造化了。”
公孙泽展颜一笑，道：“多谢。”
孟焱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终究闭紧了嘴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孟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