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池田 ...
-
第四十四章
包正睁开眼，他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四肢和脖颈被坚硬的东西固定着，他动了动，发现那东西卡得极紧，连翻动手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向四周看了看，屋里没有灯，远处门上有一扇小窗，透着几丝光亮，窗上的栅栏在房间里斑驳着淡淡的阴影。
暗淡的光线里，整个房间透着一股阴森，头顶上悬着手术灯，四周是一些常见的手术设备，一条条管线乱而有序地扯出去，接通远处的大型仪器，再远处便是黑暗。
‘日本人的实验室？很像DBI的法医鉴定室嘛。’包正模糊地想着，只觉后脑被枪托砸过的位置隐隐作痛，他心里咒了一声：这群日本变态，下手真够狠的！我这脑子里的弹片若被他撞移了位，岂不要命？
他忽然发现自己还能有心情调侃自己，便很捧场地笑了一下，扯动嘴唇的力道恰好撕裂了干涸的嘴唇，疼。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喉咙干得直冒火。
四周空洞洞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回声，越发添了阴森。
他连着叫了几声，那小窗外人影晃动，传来一些喁喁的说话和脚步声，却仍没人打开那扇门。
又等了一会儿，忽听见外面走廊一阵脚步声，皮靴整齐地踏着地板，渐渐地近了。
铁门打开，一阵强烈的亮光里，走进来几个人。
包正在强光中眯缝着眼，向那几人看去。
日本军的制服，军靴，刺刀，为首的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面貌冷削，蓄了一撇胡须。
“包正，大检察官，久仰大名。”松阪两手扶着佩刀，脸上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笑容。
“不敢当，如果这就是你们日本人久仰的方式，”包正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笑道，“闻所未闻，荣幸之至。”
“包先生是上级军部非常重视的人物，我们并不知道您在军方实验里获得了怎样的超凡能力，非常时刻不得不采取一点非常手段。”松阪以一种令包正感到恶心的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您的身体很重要，是不能受到任何一点损伤的，禁锢行动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实验？我想你们大概搞错对象了。”包正脑子里飞快地转，脸上笑容不减，“如你所说的军方实验必然是制造特殊人才的机器，如果我真的接受过实验，还能活着走出来，一定会被委派更重要的任务。你们认为，区区一个检察官需要国家花血本培养顶尖人才？坦白说，处理这些杀人放火的案子，远远不如对付你们这些入侵者更重要，对吧？”
“我相信大日本军部的洞察力和判断力，会有足够准确的情报。而且，”松阪露出玩味的表情，“包先生是很聪明的人，像您这种人，不管是不是军部要得到的实验素材，都会是大日本军一个很大的威胁。”
“也许你应该说，中国人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民族，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阻碍你们进驻这片土地的强大阻力，”包正笑着，“可惜，这种人，你们是杀不光的。”
“杀戮不是我们的初衷，”松阪道，“在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上，两个民族共同发展繁荣，才是最终的目的。而这一点所带来的好处，你们中国人总有一天会明白。”
包正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中国的领土上，谈日本人的繁荣，能如此义正言辞，这种精彩的逻辑，真可谓叹为观止。”
松阪的脸色一冷，随即又笑了，一种满怀恶意的笑容，“在说日本人嗜杀之前，包先生应该先看到你们中国人之间的自相残杀。最接近你的事实，不正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国家战士成为实验工具，被改造，被屠戮。那些惨死和哀鸣，我想包先生比我更清楚，对吗？”
人间炼狱。
那些过去的黑暗的记忆卷着血腥和惨烈，像一个巨浪将他整个打进了冰冷的绝境，包正的身体僵硬得微微颤抖，他极力克制从心底泛起的寒冷。
“牺牲有很多种，无论是战场的厮杀，还是实验中的罹难，若能为这个国家告别黑暗尽到哪怕一丝贡献，也死得其所！”他的脸色铁青，牙根微微战栗，却仍旧微笑着，“你说再多，也不会动摇我心里的热忱和信念，白费口舌。”
“包先生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降服你的打算，”松阪脸上碾过一丝残忍，“对一个必将被摧毁的人，让他在被痛苦凌迟之前感受到自己的信仰无比荒唐可笑，是一件比任何胜利更令人愉悦的事。”
“最可笑荒唐的难道不是你们？”包正冷笑，“日本人热衷于活体实验已是闻名于世界，到头来需要从中国人这里偷窃实验成果，真是一大滑稽！”
“不，不，你说错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在热衷于挑战人体极限的实验，包括你自己的国家，”松阪嗤笑道，“食人魔连环杀人案，分明是你们军方实验造成的后果，最后却栽到了日本军头上。陆峻这一手移花接木玩得漂亮，那么，我从他手里拿点回报也不为过吧。”
显然，这个回报，便是包正。
包正觉得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十分难熬，仿佛刀子架在脖子上，眼看着刀刃一点点往肉里挨，真不如一刀子砍下去来得痛快。
“说那么多没用的，”包正挑衅地看着他，“你们即使把我活体解剖，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数据。”
松阪的眼神因他这挑衅而沉了下去，狞冷地笑，“我倒是很有兴趣挑开你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看清楚里面究竟有没有你所说的数据。很可惜，”他忽的深吸一口气，做出很无奈的样子，“我并没有权利这么做，我的任务只是抓捕你，将你送到日本军总部，在那里，你将会得到日本军最优秀军医的照顾。当然，在那之前，我有两位朋友要介绍给你，他们对你，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松阪扯开一个大的笑容，邪恶而残忍。
他微侧了身体，包正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那两人，皆是医官打扮，一个是瘦高挑的年轻人，瘦削苍白，一双狭长的眼隐藏在镜片后面，以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死盯着包正。
池田孝义。他胸前的铭牌上刻着日文名字。包正约略懂得一点日文。
另一个叫桥本仁，是个瘦小和蔼的中年人，眼神温暖，手也很温暖。
这是桥本仁给他静脉注射时，手指轻轻按压他血管时，包正脑子里模糊的念头。
冰凉的药液灌进血管里，汩汩地流淌，混入粘稠的热血，缓缓地游遍全身，让他的血脉和□□有种说不出的熨帖，仿佛经过一场昏睡之后，力量渐渐回到了自己身上。
“你给我注射的是麻醉剂？”包正疑惑。
这时候松阪已经离开了，池前则一直在摆弄那堆大型器械，通电后的机器发出滋滋的启动和电波的声响。
桥本摇摇头，“可以让你保持体力和清醒。”他的中国话十分蹩脚，几乎每一个字音都是模糊混乱的，包正半猜半懂地听着，心道：是让我清醒地接受你们的实验吗？这人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啧，果然是日本人。
桥本似乎没注意到他那鄙视的眼神，注射完药液，便起身去找池前。两人用日语叽里呱啦了一阵，包正虽然略懂一点日文，却没法听懂他们夹杂着许多专业词汇的超快语速，只能那么僵躺着。
“包先生，冒昧地问一下，你的身体接受过哪方面的实验？”池田结束了和桥本的对话，走到包正床边，刚才狂热的眼神似乎有所压抑，两只眼仍炯炯放着光，“你放心，我们只是很感兴趣你身体机能异于常人的变化，做一下测试，不会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请你配合一下”
包正心道：若没有你们总部的命令，说不定你现在就能把我大卸八块，从我每块肌肉组织里寻找你想要的东西！
“我是很想配合，可惜我是真不知道我被改造过什么。”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池前，“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能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实验结论。”
池前原本略有笑容的脸顿时绷起了几分戾气，“包先生不配合，那我只好把这里所有的器械一样一样地试验在你身上了。”生硬的中国字从他牙齿里一个个地迸出来，异常冰冷。
桥本站在池田身后，安静地看着，脸上仍旧带着些和蔼，眼神在包正身上缓缓移过，隐约地掠过一丝异样的神思。
包正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即逝的动摇，目光追过去，却只见桥本低着头，动作麻利地做着手术前的准备，一丝毫的异样也捉摸不到。
忽然，头顶上强光罩下来，白得刺眼。
手术灯开了。
包正闭紧了眼，漆黑的眼前晃着很多光点，晃得他头晕呼呼的，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池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