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密室 ...
-
延熙路在一片安静的住宅区,路两边是带小院的青瓦屋,灰扑扑的屋顶,灰扑扑的院墙,三两个行人,喁喁的嘈杂,即使是白天,这里看上去依然很沉静。
延熙路57号看上去和周围的房子没有任何区别,静悄悄的,门上落着锁。
不远处有老太太领着小娃儿在门口玩耍,公孙泽走过去询问57号主人的情况。
那老太太一听,撇着嘴巴一脸鄙夷道:“那家人,是在日本人那里做事的,谁愿跟他打交道呢!”
此时中日关系已陷入僵局,两国在东北多次冲突,战争一触即发,爱国浪潮通过电台、报纸、口口相传而愈演愈烈,一时间反日情绪高涨,在日本人身边做事的中国人自然是受到鄙夷和抵触的。
公孙泽心道,怎么又是日本人。
“他在日本人那里是做什么的?”
“谁知道呢!跟着日本人总做不出什么好事情!”老太太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他住这里三五年了,可街坊里谁认识他?连个名字都没跟人说过,听说是姓周的,走路只管低着头,问他句‘老周,上哪儿去’,全当没听见呢!小四十的年纪也没个老婆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老婆,要不然就是老婆跟人跑了罢,就他那样儿,谁愿跟他?”
公孙泽打断她:“你昨天见过他吗?”
“好多天没见了,有大半个月吧,兴许搬走了,他给日本人做事,是有钱人,哪肯住我们这种偏僻地儿,是换大房子住了罢。看他平时穿的用的,气派得很!”老太太啐了一口唾沫,“卖国的钱呢,不要脸!”
其实在她眼里,爱国是个虚话,她也不甚明白远在东北的战争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怎样的苦难,可近在眼前的一个人,因为给日本人做事而生活富足,甚至强过她这等老实爱国的好人,这让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
公孙泽转而问她凌晨有没有听到街上的叫声,才开口那老太太就连忙摆手,嘴里说着‘别问我!别问我!我家里还有小孙子,可不想招什么鬼祸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手拎着马扎,一手牵着小娃儿就回家了,哐当一声,把大门闭得紧紧的。
这种反应在公孙泽意料之中,乱世之中,平民也只想保有自己的那份安宁而已。
公孙泽走回57号门口时,包正正在拿铁丝开锁。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锁了?”
“以前,梦飞教的。”包正埋头开锁,丢给公孙泽一个后脑勺。
“嗯。”公孙泽想问他梦飞后来去哪儿了,又觉得问了没意思,就转而把老太太说的话跟他交代了一下。
正说着,忽听啪的一声,锁开了。
院子里很干净。
一半泥地,一半铺着青石板。
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非常干净,一丁点儿泥污也没有,泥地碾得很平很硬,被连日的雨水冲掉了一层泥,泥水顺着南高北低的坡度流淌到下水沟,整个地面铺满泥水滑过的痕迹,异常光滑。
“这么干净,这可不像主人走了半个月的样子。”包正道。
“可能有人先我们一步清理过这里。”公孙泽推开屋门,持枪进屋,迅速扫了一圈,没发现动静,才放下配枪。
包正跟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这么干净。”
确实很干净,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洁有序。桌子擦得发亮,上面还摆着一盘时鲜的水果。
左边一间是卧室,青色的床铺一尘不染。右边一间是书房,窗明几净,书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
看上去好像主人只是读书累了,出去溜个弯,很快就会回来,要在午饭前先吃一个苹果。
包正在屋子里来回看了两圈,从桌上拿了两个苹果,啃一口,满嘴果汁,含糊道:“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和你一样?”
“嗯?”
“洁癖,很严重的洁癖。”他把另一只苹果扔给公孙泽。
“这可能会成为证物。”公孙泽斜他一眼,把苹果放在桌上,开始翻阅桌上的书。
书桌的桌面不平,苹果顺着微小的坡度,咕噜噜,咕噜噜,掉了下去,在地上跳出一段距离,停住了。
包正盯着那苹果,眨巴眨巴眼,转身跑到客厅把果盘抱来,扔了一个苹果。
再扔一个。
又扔一个。
还要再扔。
公孙泽瞪他:“你干什么!”
“嘘——”包正又扔一个苹果,在地上跳了几下,滚出很远。
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都亮晶晶的。
包正用匕首沿着青砖的缝隙插进去,只能插进半厘米的深度,接连插了几块青砖,没有任何一个缝隙是刀刃可以插入的,可用刀柄敲击青砖的回音明显和实心地面不同。
“难道有机关?”包正蹲在原地,目光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遛了一圈。
“在这样一间屋里建一个带有机关的密室,未免小题大做了,况且机关并不像小说里那么容易发现的。”公孙泽走到包正身后,随手把书扔回桌上,撞歪了笔筒。
忽然,脚下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还来不及反应,两人就觉脚下一空,坠入洞里,头顶的小洞关闭了,听声音是连续关闭了三道洞门,漆黑一片。
“公孙泽!你是乌鸦转世吗?”包正的背撞在坚硬的石头上,胸口又被公孙泽狠狠砸中,那滋味简直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浑身疼得要碎了。
“我怎么知道机关会这么容易就找到!”公孙泽反驳得理直气壮。
“我说公孙探长……”
“嗯?”
“能不能麻烦先从我身上下去?就算你暗恋我,想趁机吃豆腐也要看看时机看看地点嘛。”包正在黑暗里龇牙咧嘴。
“这世上只有臭豆腐是黑的,抱歉,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公孙泽动了动,发现动弹不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很重。
“没兴趣还不肯走,口是心非吧?”包正吃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着了火,借着火光,他能看到公孙泽背后的东西。
一个死人。
大概是因为两人坠落的震动从什么地方掉了下来,在离他们最近的洞门关闭以后,密室变得异常狭窄,三个人叠在一起,上下空隙很小,尸体贴在洞顶,根本没有容许公孙泽移动的空间。
他考虑了三秒钟,决定还是先隐瞒吧,万一他受刺激挣扎起来,自己的身子骨实在受不了。
“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公孙泽一转头,包正的火机已经灭了。
“没什么,是个袋子,装了好多东西的样子。”包正两只手从公孙泽身体两侧探过去,试图推动那具尸体。
公孙泽被他这个环抱的动作弄得很是尴尬,双手撑地,想把身体稍微拱起一点,让两个人的身体不再呈现紧贴状态。
“我说公孙泽,你脑子摔傻了吗?本来空间就小,你这样占据空隙,我怎么把东西推走?”包正没好气地说,屈起手指节,在他胳膊肘的麻穴狠狠敲了两下。
公孙泽猝不及防,很短促地叫了一声,重新压在包正身上。
一片死寂。
公孙泽的叫声短促是因为他的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而那个东西是包正的嘴巴。
大脑空白了一刻,公孙泽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想挣扎起来,可背上的重物很固执地把他挤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恨得咬牙,牙齿格格地响,几乎要给他咬碎了。
“啧啧,我就说口是心非吧。那话怎么说的,臭豆腐也是豆腐,闻着很臭,吃起来很香啊,是不是?公孙探长?”包正还有心情说笑话。
公孙泽咆哮:“包正!你再说一个字,我发誓我会杀了你!”
“被压在下面被强吻被轻薄的人是我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身份认知不对呢?”
“闭嘴!”公孙泽几乎能想象出包正那一脸欠揍的表情,“你最好快点把东西推走!”
“如果我不快点呢?你现在就杀了我?那你也出不去了,我们就这么三个人叠罗汉地一起去死好了。”
“……”公孙泽被他噎得胸口疼,咬牙道:“你不准动!”
为免再发生更尴尬的事,他还是决定自力更生,双手撑地,用身体把背上的重物狠狠顶在洞壁上,尽量拉大他和包正之间的空隙,然后艰难地向旁边移动。
等到公孙泽终于从包正身上移开,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时,包正的火机点亮了。
公孙泽看到了他屁股下面坐的是什么,瞬间弹跳起来,脑袋撞上洞顶,痛叫声中咆哮:“包正!我要杀了你!”
而此时,展超已经找到了白玉堂。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白玉堂会住在日租界,还能住那么豪华的别墅。
’ 肯定是赃物!’展超这么想着,按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