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新神探联盟/正泽/鼠猫）》桃子戈

2、压力

　　二

　　回到警局，一直忙到快天亮了，公孙泽才在办公室眯了会儿眼。
　　他睡得浅，很快就被上班后的各种嘈杂吵醒，睁开眼，白光刺目。
　　这是一个月来，德城的第一束阳光。
　　拨云见日，一个很好的开端。
　　公孙泽心情很好，推开窗子，清冷的雨后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没睡足的脑袋非常清醒。
　　但很快他的好心情就结束了。

　　公孙泽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进了局长办公室，因为最近这起连环杀人案，局长每天到局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叫去询问案情进展，顺便耳提面命一番。
　　他觉得自己的脸皮就在这一次次的耳提面命里变厚了，可以比肩包正了。
　　想到那张黑脸，公孙泽心里竟轻松了许多。
　　今天局长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市长常有亭。
　　“市长。”公孙泽笔挺地立在一旁。
　　常有亭沉默地端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
　　“你自己看看！”局长呵斥，把一沓报纸摔在桌上。
　　那是今天的《每日连线》，头版头条，斗大的一行标题让他瞪大了眼睛。
　　“食人族大快朵颐丧尸毒肆虐德城”！
　　配了一张昨晚的女尸，虽距离很远，细节不甚清晰，也足以惊吓到很多人了。
　　署名：张赫。
　　光是这个标题加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他知道这篇报道会有多么耸人听闻。
　　公孙泽咬了咬牙，道：“今早凌晨的延熙路杀人案与连环食人案手法类似，但尚未证实是同一人犯罪……”
　　“尚未确认，正在调查，疑似线索，有待盘诘……除了这些推诿之辞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没等他说完，局长就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这起连环杀人案，案情残暴以极，一早就交代你要隐秘查案，封锁消息，现在怎么会见诸报端！”
　　公孙泽抿紧嘴唇，默默听着，他也实在不知什么时候让张赫钻了空子。
　　“你知道这案子一旦公开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举城哗然，人心惶惶，若被有心人利用，鼓动造出什么乱子，不光是你，我这个局长也兜不了！”局长还在发飙。
　　常有亭听了他这话，眉头微皱了一下。
　　这是实话，上面追究下来，他这个市长也兜不住。
　　公孙泽反倒平静了，道：“如果一开始就由DBI对外公布案情，对民众情绪做充分安抚，好过今日被报纸描绘得如惊悚小说。”
　　“你还顶嘴！”局长拍桌子吼他。
　　常有亭摆摆手，制止他继续发飙，缓缓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次倒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扼杀民众的知情权，消息一旦爆出就难以收场。”
　　“不过，”他话头一转，看向公孙泽，“从案发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公孙探长非但不能破案，甚至连一个确定的办案思路都没有，一个有效的线索都拿不出来。如此看来，DBI也是徒有虚名，继续维持下去也形同摆设，尸位素餐。原本DBI成立是因为十年前孔雀眼的暴行，如今孔雀眼已被捣毁，留有何义？”
　　公孙泽心中一惊，正待辩驳。

　　“话不能这么说，”包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DBI成立至今破获多少大案要案，相信不必我赘言市长也很清楚。DBI笼络德城警界精英，侦查能力有目共睹，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残暴狡猾，作案手法熟练利落，非一般罪犯可比，破案难度巨大，今天DBI无法破案，交由普通刑警更不能完成。况且，DBI调查至今，对案情已经有所掌握，临时换手岂不是要一切推翻，从头再来？”
　　局长急忙附言：“DBI是德城警界精华所在，一朝取缔未免可惜了……”DBI是他一手创立，骂几句也就罢了，真要取缔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常有亭沉默着。
　　公孙泽想说的话都被包正说了，也沉默着。
　　“我这里有份文件，想必市长现在很需要。”包正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现在德城民众已陷入恐慌，如果不及时安抚，会发生什么混乱谁也不敢保证。”
　　常有亭接过文件，迅速翻了一遍，冷嗤道：“就单凭这个怕是不够。”
　　“文字是死的，人是活的。”包正伸手在文件上指了几点，“这里，这里……”他附在常有亭耳侧叽叽咕咕半天，才直起身来，笑道：“恐慌中的人总是很愿意相信关于好的一面的解释，哪怕是牵强附会。”
　　常有亭鼻子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转而盯着公孙泽。
　　“公孙探长，DBI既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又对案件进行了长时间的调查，想必可以很快破案，”他笑了一下，“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不破案，全员革职，取缔DBI。”

　　走出局长办公室，公孙泽问道：“你给他的是什么文件？”
　　“雪莉的验尸报告。”
　　公孙泽皱眉：“你让他随便更改验尸报告里的内容？”
　　“95%的真实内容+5%的谎言，算不上欺诈吧？只是给民众一颗定心丸罢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公孙探长你一样……”包正眨眨眼，笑道：“为了正义不惧死亡，不畏恐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强词夺理！”公孙泽虽不甚赞同他的歪理，却不得不承认至少给DBI争取了一点时间，斥责之余还是对包正道了一声‘谢谢’。
　　“联合查案，一损俱损嘛。”包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顺手地搭了公孙泽的肩膀往验尸间走，“雪莉有新发现了。”

　　常有亭参加十点的记者发布会时，手里那份文件和早上包正交给他的相比，已然焕然一新。
　　几分钟时间的简短讲话，反驳、澄清、安抚，最后轻描淡写地归结于某报记者夸大事实，以叵测之心制造不实舆论，其心可诛。
　　有记者问道：“丧尸的说法在国外已经盛传了很多年，据说这是一种可以急速传播的病毒，通过□□传播，人一旦被丧尸咬过，会在几天之内发病，丧失免疫能力，全身溃烂，最终变成另一只丧尸。而丧尸恰恰以人类的血肉为美味，这正和德城的几起食人案不谋而合，所谓的凶手是否正是传闻里的丧尸呢？”
　　“德城最权威的医学报告就在我手里，几名死者没有任何感染你们所称的丧尸病毒的迹象，德城没有丧尸。”常有亭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淡定道：“无论国内或是国外，除了耸人听闻的小道传闻，没有人见过真正的丧尸。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讲求科学、眼见为实的时代，丧尸只能存在于惊悚小说。”
　　“那么，市长大人如何解释照片中的死者被吃掉全身皮肉，只剩一副白骨的景象？”
　　“专家经过齿痕对比和唾液化验，已经证实是犬类所为，尸体的味道引来饥饿的野狗啃食并不是稀奇的事。如果再有人拿这件事肆意渲染恐怖气氛，给德城人民带来不必要的恐惧和痛苦，身为人民的父母官，我是不会答应的！”常有亭言辞恳切，充满热忱，情绪激昂到顶点适时地拍案而起，于是，这番说辞几乎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现场的记者，不管信不信，话筒和笔下记录的都是相信。
　　只有张赫，苍白了一张脸，悄悄从人群里退出去，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