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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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秋雨绵绵，已经下了一个多月。
德城温暖的秋天不复存在，到处是冷冰冰的潮湿，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种日子，包正总觉得特别难熬，多年前的旧伤隐隐作痛，深深浅浅的疼痛无止无休，折磨得他吃不香，睡不着，脸庞越发黑瘦。
公孙泽不知他的旧疾，总打趣他：“一场雨就能让身手矫健的包检察官像只病猫一样窝起来，太没用了吧。”
包正就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胡扯：“是啊，我病得快爬不起来了，你看我这一脸菜色，要加营养啊。”
“是一脸木耳色吧！”
公孙泽的嘴巴在他身上是吐不出什么好话的，说是这么说，可饭桌上的素菜倒真的每天翻起了花样，汤汤菜菜的，着实给他补起营养来了。
这天晚上，包正又是睁眼到了下半夜，脑仁嚯嚯地疼，疼得想吐。
他不想过度依赖药物，很少服药，只能强忍着。
晕晕乎乎里，仿佛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远远地穿过夜雨，轻轻地扎着他的耳膜，头更疼了。
忽然，外面有声音。
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是公孙泽，脚步急促。
包正急忙从床上跳起来，脚落地的瞬间差点一个趔趄摔出去，头疼得要炸了。
挣扎着，胡乱吃了药，套了衣服就往外冲。
幸好他动作快，幸好公孙泽在玄关穿外套时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他冲出房子的时候公孙泽的车才刚刚打开火，急火火开了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有案子？怎么不叫我？”包正笑嘻嘻的，看着公孙泽那张眉目清泠的脸，脑袋好像清晰起来，痛感也渐渐消失了。
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他这么想。
“你不是要养病吗？”公孙泽瞥他一眼，开动了车子。
车子在雨夜里飞驰，很快到了案发地点，延熙路。
展超领了几个警员早已赶到，一个个穿着雨衣打着灯筒等在那里，尸体上盖着塑料纸，防止雨水冲刷。
“情况怎么样？”公孙泽撑着伞，和包正并肩走过去。
“和之前一样，又是一起雨夜食人案件。”展超咬着牙说，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这令人发指的暴行所震吓，他的牙齿格格地响。
包正已经掀开塑料布，尸体露出，浑身的肉已经不全，到处是坑坑洼洼被撕咬的痕迹，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肉，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白森森的肉，白森森的骨头，有种说不出的渗人。
公孙泽脸色铁青，这已经是第五起食人案。
从第一起案子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他们却连破案的思路都没有理清，凶手像泥鳅一样狡猾，手法干净利落，罪案现场没有留下丝毫线索，死者虽已确定身份，却查不到他们之间有任何关联，看上去像是凶手随机作案。
公孙泽四处看了一圈，延熙路不是城中繁华地带，到晚上就一片漆黑，连只野猫都看不到，在离这里几百米以外的地方才有亮光，那里是日租界的岗亭。
“什么时间发现尸体的？”展超正在对发现尸体的两名巡警做问话。
“一点多，”其中一个说，“我在一点二十几的时候看过表，当时我还想，转完这一圈可以歇一下了，可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惨叫，当我们跑过来时，凶手已经跑了。”
“从听见叫声到跑到这里，用了多长时间？”公孙泽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两点四十六，离案发时间过去一个小时。
“当时我们在离这里两条街的文熙路，穿过巷子走近路，最多不会超过三分钟。”
“到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了吗？”
“是，已经死了。”
“在听到叫声之前，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人？”
“没有。你呢？”他问另一个巡警。
“确定没有。这片区一到半夜就没什么人走动，安静得路边屋子里时钟走的声音都听得见，如果街上有什么动静很容易注意到的。”
“你们到的时候，尸体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包正忽然问，他已经站起来，低着头在尸体周围缓缓踱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没有。”巡警想了一下，很确定地说：“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死得这么惨怎么会连血都没流多少？后来想想，今晚的雨不小，可能是被雨水冲干净了。”他说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似为自己能在德城警界的两个厉害人物面前露一手聪明而得意。
“唔。”包正沉吟着，走去离尸体三五步远的一个小院落，站在墙根，在墙上细细地查看，随即往后退了几步，快步冲刺，一跃上了墙头。
公孙泽不由得跟进几步，靠近院墙，仰头看着雨丝纷纷里包正的身影，眉头皱得紧紧的。
墙头布满青苔，被雨水冲得很滑，包正拿电筒照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动几步，掉头往另一边走，走出几米，又返回原地，从墙上跃下，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撞在公孙泽身上，顺势一把搂住他肩膀，笑嘻嘻说：“这泥地，真够滑的。”
公孙泽冷哼了一声：“身手欠佳，何必逞这个能？”倒是没推开他，手里的雨伞稍稍倾斜。
这一上一下的冲击之下，包正的脑仁又开始疼得要命，心里龇牙咧嘴，脸上却还笑着，借着玩笑的成分，将体重略微压在公孙泽身上，缓解瞬间的晕眩。
“你猜这家人现在是不是在睡觉？”包正斜了一眼身后的院子，小院落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公孙泽也看了一眼，说：“世道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
“啧啧，很会为人着想嘛。”包正笑得眼睛眯眯，一对不怀好意的小月牙，“什么时候公孙探长的包容心能用在包正身上一点呢？”
“无聊。”公孙泽翻个白眼，抽身走了。
包正觉得头顶冰凉反而很舒服，就像冰袋一样可以镇痛，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回去的时候，胡雪莉已经赶到现场，正蹲在尸体旁边做简单的尸检。
展超站在她身后，很贴心地弯腰帮她撑伞。
“情况怎么样？”公孙泽很自然地取代了展超的位置。
“死者女性，年龄在23岁到28岁之间，全身创伤达90%，创缘不整齐，皮下组织和肌肉撕裂，有骨面裸露，从创口痕迹看伤口是牙齿撕咬造成……死前有过非正常性行为。”雪莉站起身，脱掉手上的胶皮手套。
“非正常性行为？”
“是的，□□或是性虐。具体情况要等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雪莉眼里有微弱的愤怒，大概是来自身为女性对这种行为的深恶痛绝。
“嗯。”公孙泽很少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皮肤白得透明，五官细腻漂亮，三十岁的女人，却仍像一朵绽放的花朵，在这样凄冷的雨夜里，宛如一朵幽美的百合花。
“死亡时间大概在两个小时前，也就是夜里12点多。”包正一句话打破了公孙泽短暂的失神，“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是。”雪莉唇角上扬，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笑只有一瞬间，却实实在在看在了公孙泽眼里，让他黑亮的眼睛为之一黯。
夜风夹着雨丝袭来，雪莉不由自主缩了肩膀，她出门急，随手拿了居家的毛衣外套，在室内很暖，被风一吹却不顶用了。
公孙泽抬手解衣扣，想脱下风衣给她披上，扣子才解开，雪莉肩上却已经披了另一件衣服，包正的黑风衣。
他下意识看了眼包正，包正没看他，笑笑地对雪莉说：“大美女要多穿点啊，你病了，我们全DBI多少双眼睛的福利可就没了。”
“多谢。”雪莉很自然地把衣襟拉紧了些。
一瞬间，公孙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把伞塞给包正，转身对展超说：“回警局。”
在他转身的瞬间，包正才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一些狡黠和快意。
雪莉歪着头，静静地盯着包正的侧脸，眼神复杂。
展超坐进副驾驶座的瞬间，就感觉到车里气压低得他喘不过气来，第一次这么后悔上探长的车。
公孙泽黑着脸，倒车，直行。
展超张了几次嘴巴，终究没忍住，说：“探长再不努力，检察官就要捷足先得啦。”
“多事！”公孙泽斥他一句，却不禁抬眼看后车镜，那两人仍站在原地，并肩站着，同撑着一把伞，此时此刻在他眼里，竟无比般配，好似一幅很刺眼的画。
他喜欢雪莉，但并不执着于雪莉一定要选择他，只是，不管是谁都好，不能是包正。
他心里这么想着，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某个人不公平。
此时，在街道拐角的地方，有个人抱着相机，笑得很欢乐。
‘不枉费我这一周整夜守在公孙泽家门口，明天的头条是我的了！’
这个人，就是为了一个头条新闻可以道德沦丧的新闻人，张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