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顾朝夕》清露微寒

4、第 4 章

　　火车车厢内温度此时已经超过了五十度，且烟雾弥漫，身体素质差些的乘客缺氧休克的不在少数。朝夕很庆幸，至少自己还有体力，意识也还清醒，等火车靠站，她就能得救了。

　　“谁都活不了。”

　　爆炸来的突兀，当三号车厢被气浪掀上半空的时候，火焰吞没了车厢内所有的生命。当一切发生，时间犹如静止，朝夕身处像电影场景气里面一样的爆炸现场，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脆弱，仿佛只要一股灼热的气浪，就能将她烤的外焦里嫩。好在她也没坚持到被烤焦，便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想揉揉鼓胀的太阳穴，但是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包着厚厚的纱布，尤其腿上，还打了石膏。没有一出不疼的地方，朝夕回想起来，那场突入其来的火车爆炸，本该终结她的一生，可现在，她竟然还活着。脑中闪过最后爆炸的画面，剧烈的气流将她掀出窗外，现在看来，这倒是让她捡回了条命。

　　她很累，眼皮也很沉，全身火烧火燎的疼，意识渐渐清醒的同时，朝夕意识到，自己在如此强烈的爆炸中存活，必定也是伤势极重，身上包着的纱布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自己的容貌呢？

　　再怎么坚强，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连身份证也还没领到的年纪。远远不够坚强到坦然接收自己毁容的事实。她非常非常想尽情的哭喊，为自己奇迹般的幸存，也为自己经历的苦难。

　　但是她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撕裂般的疼痛。眼泪划过两颊，流进了耳朵里，朝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往后的日子。

　　身为此次特大火车爆炸案的唯一幸存者，朝夕得到了出生以来的一次特殊待遇，住院疗养期间所产生的费用都有政府全权负责，看病不要钱，这是唯一只得朝夕庆幸一下的事情。

　　换药的护士小姐很亲切，每天早晚都会准时来换药，主治医生也很负责，每天早上都会亲自来查病房，在医院度过的这一个多月，有不少媒体和公务人员来探望。无非是表达下慰问，然后询问火车爆炸当天的一些情况，朝夕很配合，不管是拍照还是采访或者是录口供，都来者不拒。

　　或者她压根没有什么资格去拒绝。现在吃的病号餐，穿的病号服，住的病房，用的药，花的可都是人家政府的钱，咱这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胳膊肘掰不过大腿啊。

　　在入院的第二十四天，G市的市长亲自过来表达了问候，在十分钟可谓亲切的谈话后，官方的表述了G市人名都对这次的火车爆炸案感到非常难过，并且措辞深刻的谴责了此番犯罪团伙的罪大恶极。

　　朝夕努力配合使自己表现为一个优秀的听众，以及适时地赞美了伟大的党和政府。

　　问候告一段落。

　　“时候不早了，如果有什么能为你提供帮助的，我们都将尽力。”

　　“我想我的确需要帮助，先生，我已经是个孤儿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需要生活下去，我需要一份工作，使我能养的起自己。”朝夕想了许久，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只有找个铁饭碗，以后的生活才能有保障。

　　在这方面，市长显的非常慷慨：“当然，这个事情我们都将会为你安排，先安心养病，在你出院之前，会有好消息的，”

　　朝夕没有文凭学历，更没有身家背景，这种三无人群在城市里想找份好工作无疑是痴人说梦，但作为此次火车爆炸案的唯一幸存者，媒体的曝光和群众的舆论，都给了小朝夕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时光就在每日的重复中逝去，朝夕已经在医院住了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了，但尽管如此，她离出院的时间还是很遥远，腿部动了两次手术后终于可以撑着复健架起来稍微活动了，身上的烧伤有很多处，每日换药朝夕自己看看身上的创口都觉得很恐怖，尤其是左胸，听换药的护士说，刚来的时候都碳化了，本来是要动手术切除了左□□的，但是方医生提出朝夕是女性，□□对于女性的意义有时还胜于生命。所以他力排众议，拒绝切除□□的治疗方案，而是他在手术室用镊子一点一点地将她身上的碳化伤口清理出来的，手术整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护士都换了两个班，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方医生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了……

　　朝夕觉得自己该感恩，虽然已经烧成了这样，多个胸少个胸对她来说问题都不是很大。

　　当晚，医院又迎来了两个奇怪的病人，或者说是被几个男人强扭进医院来的，身上一股子霉味不说，额头上还有到黑黑的竖印子，大喊大叫的谩骂，挣扎个不停，后来还口吐白沫了，朝夕觉得他们估计是送错地方了，这种看起来像神经病一样的不是送疯人院更合适些吗？不过她也不会说出来，看过热闹，就拄着复健架回病房了，无巧不成书，朝夕刚躺上病床，就看见那两个“神经病”被强行换了拘束服，打了镇静剂，推进了隔壁的病房。

　　“他们快死了。”

　　又是奇怪的声音，好像火车上也听到过。

　　“谁在说话，出来！”朝夕扯着破铜锣般的嗓子，奋力喊道。朝夕很害怕，好像这声音一出现，就是预报死亡。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朝夕将被子捂紧，身子蜷缩成了虾米状，一动都不敢动，只感觉周遭安静的出奇，人的本能会害怕未知的事物，她也不例外。

　　在这极度恐惧中，朝夕却还是睡着了，直到隔壁病房传来哀痛的哭嚎将她吵醒，朝夕瞄了瞄墙上的挂钟，正好凌晨一点。

　　朝夕推开被子，支撑着复健架下了床，此时走道外面脚步声凌乱，人声嘈杂，她反倒不害怕了。

　　朝夕偷偷往死人的病房里瞄了一眼，那两个男人的死状竟一般无二，都是眼睛睁得大的吓人，却没了眼仁，额头的黑线没了，却连整个额头都发黑了，霉味重的直熏得人不敢喘气，病床边上有两个妇女在哭丧，朝夕猜想，应该是他们各自的老婆。

　　医院处理死者的的工作效率是顶呱呱的，这人家才刚咽气就有护士拿死亡证明来了。

　　“你们那个是死者家属？”小护士很有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

　　“我们送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久，咋就没了呢，你们到底给我男人用的什么药，肯定是你们开错了药，治死了人了！”其中一个妇女一把抢过死亡证明，撕了个粉碎，激动之下抓住就要去抓那个送死亡证明的小护士。

　　还好其他的医护人员及时赶到，拉开了情绪激动的两人，不然那送证明的小护士免不得要破个相。

　　朝夕觉得周围的空气里都是霉味，已经浓到了她都要被熏晕过去的程度了，但其他人好像毫无所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