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顾朝夕》清露微寒

2、第 2 章

　　小朝夕终于如愿上了学，但是朝夕娘为了供女儿上学，却不得不多兼一分工来补贴家用。好在离西洋村不远的渭塘村有个珍珠养殖厂，珍珠厂不算大，员工也不多，但是珍珠除了打孔研磨之外都需要手工去完成加工，所以厂里时常有发外包工。朝夕娘就是个承包串珍珠项链的“大户”。每天下班回家吃开朝夕放学回来做的晚饭就去珍珠厂领了材料回来串。

　　每当这时候，母女两对着一盏25瓦的电灯，一个串珍珠一个写作业，别样的温馨。朝夕写完作业就会帮着一起串，当然，朝夕跟她娘的串珠速度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谁叫她年轻呢，眼力劲就是好啊。

　　日子就在平淡中过去，几年如一瞬，朝夕今年都都初三了，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扎个长马尾，个头模样是俊得不得了。俨然是成了西洋村的一朵花呀。

　　小朝夕的模样是一日比一日的俊了，但是朝夕娘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些日子还能在家做些手工，做些轻便的家务，如今却连下床都难了，近几个月都靠着朝夕晚上串珍珠过活，熬夜到凌晨一两点也是常有的事，尽管如此，朝夕赚钱也很有限。能有个地方住，三餐管饱就十分不易了，朝夕有心带娘去城里医院瞧病，却苦于经济状况实在拮据。朝夕娘知道女儿难，便也一直都说自个病自个知道，看不好，也别费这个冤枉钱。每当这时候，母女就相拥落泪，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朝夕小时候问过自己娘，爹去哪里了。后来有没有把债都还上，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们，大多数时候母亲的回答只是叹息，时隔越久，朝夕也不再问了。

　　在每个小孩子心里，对父母都是抱有幻想的，朝夕很早就懂事，也很早就没有了幻想。娘待她很好，尽己所能的给朝夕创造好一点的条件，但辛苦的劳作换来的微薄收益，多年拮据的生活告诉了朝夕金钱权势的重要性。

　　朝夕娘去世时是深夜，朝夕串完珍珠，打了盆水随便抹了把脸就挤上娘的床，已经凌晨一点了，明天还要上学，得赶紧睡觉，不然明天起床没精神，就没法专心听课。

　　刚睡下，朝夕往娘身上贴了贴，想靠着娘的身子暖暖，但碰到的是僵硬的寒冷。朝夕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小手探到娘的鼻前，朝夕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越来越多，直到模糊了眼，她推着母亲叫喊却再也没有听到回答。朝夕今年十五，接下来的路，注定要她一个人走下去。

　　几个舅舅帮朝夕一起操办了她娘的丧事，朝夕请了假，在坟头搭个小草棚帮娘扎了一个礼拜的纸，烧了一个礼拜的纸钱，娘活着没过着啥好日子，去了，女儿总得给你备够了买路财。

　　小朝夕成绩一直很好，初三期中考试还考了第一名，但这改变不了上学就要教学费的制度。于是，小朝夕上完初三后，只能辍学了。她没钱交学费，也不愿去求舅舅。毕竟娘走后没跟她收房租已经算不错了。人不能得寸进尺，小朝夕这样对自己说。

　　娘的五七过后，小朝夕开始收拾东西，跟一些熟悉的人一一告别，她准备去城里打工，为自己奋斗，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小朝夕的行李很简单，也很繁重，春夏秋冬的换洗衣服，两床被子，还有些锅碗瓢盆的吃饭家伙，就这也足足装满了三个麻袋。舅舅帮着用三轮装到了镇上的汽车站，临走舅舅从车窗塞给朝夕一个红布包，朝夕推搡着要还给舅舅，在他们家一住十年，不能再占舅舅家便宜了，但是车开动后跑得很快，一会舅舅就消失在了远处。

　　打开布包，里面躺着皱巴巴的五百元钱，小朝夕的眼睛又被眼泪给糊了，舅舅是做木工的，这农村工价实在不高，做一天才三十块钱，这五百块钱，就得舅舅挥汗如雨的做整整半个月啊。朝夕将这五百块钱贴身放好。抹了把眼泪，打起精神，要坚强，对你好的人，要回报！

　　汽车行驶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火车站，朝夕吃力地拖着三个麻袋去售票点买票。虽然朝夕现在也有164的个子了，但是这三个麻袋的重量加起来铁定超过一百斤了，朝夕开始纠结为啥连锅都要带了，但现在拿都拿出来了，她又不舍得扔，只能认栽，埋头苦拖。

　　顶着一脸的的纠结，终于到了收票点，朝夕想了想，最终买了去K市的火车票，问火车站小卖部的大爷接了个拖车，终于把自己这三麻袋的行李安全的运上了火车。

　　火车在傍晚五点的时候终于开动了，那瞬间，朝夕很迷茫，K市离她生活了十多年的西洋村五千多公里，火车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那里谁都不认识，自己真的该去吗？朝夕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勉强自己微笑，以后你要对每一个人微笑。

　　不得不说，在买票这件事上朝夕很幸运，她买到了一张卧铺票，坐过硬座的都知道，买到长途卧铺票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朝夕没坐过火车，她也不知道自己运气好到了什么程度。

　　朝夕精神头十足的观察起了周遭形形色色的人来，她的下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还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朝夕猜想，男孩应该是他的孙子。那小男孩显然看到了她，朝夕冲小男孩吐了吐舌头，缩回了头。

　　不一会，从下铺传来咚咚的响声，朝夕意识到，有人敲她的铺底，朝夕将头探出来，朝下面看，那男孩朝她笑了笑，又咚咚敲了两下。朝夕显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便不再理，只是这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着实无聊，况且现在才开了两个小时还不到……

　　十五六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朝夕自然也不列外，但是没有认识的人，朝夕也找不到人陪她说说话，打发无聊时光。正在朝夕无聊中酝酿瞌睡的时候，床板又被咚咚敲了两下。朝夕不理，继续装睡。床板安静了大概有七八分钟，又被敲了两下，然后下铺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回来了，男人怒目瞪了一下男孩，男孩缩进床铺里面。

　　朝夕有些奇怪，本来以为他们是爷孙，但是从上车到现在他们连句话都没说，而且男孩还有些怕他的样子，结合刚才男孩敲自己的床板的行为，朝夕觉得这极有可能是一起跨省的儿童拐卖！

　　越想越心惊，朝夕决定等那男人走后探一探那男孩，如果不对，就马上报警！说不定警察叔叔还能发我个见义勇为奖状什么的……正当朝夕思想发散之时，男人再次走出了车厢。朝夕左右望了下，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立马往下铺探出头：“小孩，刚那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