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烛》大褶包子

44、第四十四章

　　血，开出艳红的花朵，美得触目惊心。

　　这就是晓娃子眼里的世界么？楚墨注视着这一切，无论她想不想，都移不开眼。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撕成碎片，血在地上铺散开来，有的溅在墙上然后顺着砖石向下流淌。

　　是几道黑色的暗影做的，很快，很利落，但是不怎么干净。

　　衣服的碎片还散落在地上，只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那曾经是一个穿着衣服的人了，肉泥？楚墨想起了这个词，但是马上又否定了，那些东西十有八九应该都已经被吞食掉了，还有那可悲的灵魂。

　　前台小姐所残存的最后一点点的怨念也消失了，只留下红色的血液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视野里的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红色，到处都是红色，红的发黑，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即便那是新鲜的，刚从身体里流出来的……

　　两层记忆在这个时候重叠了，一个是刚刚发生的，一个是晓娃子的记忆。

　　原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谁，血液都会让这个孩子颤抖，让他记起他不想回忆起的那一段。

　　深沉的黑夜，红衣服的孩子躺在床上沉睡，他的灵魂站在身体的旁边，注视着自己被亲生母亲一刀一刀的杀死，血从身体里流淌出来，不多，却在他的心里留下成片成片的红色，仿佛汹涌的血潮，染红的他的眼。

　　最爱自己的人，自己最爱的人，把自己杀死了。

　　和自己同样冰冷的女人却把自己抱在怀里，就好像那个最爱自己的人曾经经常做的那样。他把脸深深的埋进女人的怀里口口声声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杀我？为什么妈妈要我死？

　　胸口疼的要命，刀子割在肉上，割在心上。泪眼婆娑，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救了自己，那么自己就死了。

　　“她不要你了，我来当你的妈妈，我要你，我来爱你。”

　　漂亮的女人流下泪水，抱着哭个不停的晓娃子，等他哭累了，睡着了才抱着他离开了那间屋子，附在一直站在角落里带着大沿帽子的女人身上回到了这个地方。

　　晓娃子被轻轻的放在床上，他睡得熟沉，而她好像亲生妈妈一样看着他，用手抹去他脸上挂着的泪珠，露出似是怀念的慈母的目光，可是终究不是妈妈。

　　‘要怪就乖你身上流着的血吧，可怜的孩子。”

　　只是一个瞬间，那双眼睛，那张面庞就变了个模样，变得怨毒，充满了憎恨。

　　“他是你们的了。”女人的语气冰冷了。

　　数道躲在角落里的黑色阴影窜入晓娃子的魂魄里，幼小而稚嫩的魂魄对突如其来的侵占无法接受，肚子肿胀起来，像个随时都会破裂的皮球。

　　失声尖叫，突如其来的侵占感让他恶心，肚子里的肿胀让他疼痛，可是他的眼睛睁不开，一切都像是一个残酷的噩梦。

　　女人按住他扭动挣扎的四肢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一遍一遍重复着他被亲生母亲杀害的事实，刺激着他稚嫩的神经，不让他逃避。

　　脑海里，都是痛苦的红色。

　　灵魂，染成了黑色。

　　深深的吸入一口空气，楚墨第一次知道连呼吸都会疼的滋味。进入别人的回忆之中多少都会被感染，可是这么难熬，还是第一次。

　　到底持续了多久？楚墨计算不出，她只知道疼痛消散的时候这个地下室依然只能靠烛光照亮。

　　从头到尾，女人都一直守候在晓娃子的身旁，在他受不了疼痛昏厥过去的时候叫醒他，却不肯让他睁开双眼，只是让他停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死亡的时刻，直到他的身体完全恢复正常。

　　融合……她还真敢！

　　深深的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楚墨第一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对一个孩子加注更多的怨念，如果失败，晓娃子会直接魂飞魄散，或者失去理智怨念四起连她自己都会有危险。

　　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她到底有多深的仇恨，而且，只是报仇，真的有必要弄成这样么？

　　“呵呵呵呵”的笑声响起，楚墨眯起了眼睛，原来那个时候它就在了。

　　那个东西依然只有手，却看不见连着的粘液拉出来的丝线，它移动到晓娃子的床前说：“这样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呢？”女人问。

　　“接下来，随你想怎么做了，你的力量已经很充足了不是么，有了这个孩子，呵呵呵呵。”

　　它将一只手伸向孩子的脸庞，却被女人先一步阻挡。她用身体躺在晓娃子和那个东西之间，好像母亲守护者自己的孩子不容他人侵犯。

　　“呵呵呵呵”，那东西只是笑着离开，而笑声远比它停留的时间要长，明明已经看不到了，可是还能听见它的笑声。

　　女人一直挡在晓娃子身前注视着它离去的甬道，直到那笑声停止了才松下一口气来，那防备的神情，绝对不像是同伙那么简单。

　　转过身，女人的指尖从晓娃子的额头划过鼻尖，他眼睛随之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女人温柔的眼神和和善的笑容。

　　“你醒了？”

　　“嗯。”

　　“刚才你做恶梦了，担心死我了，可是怎么叫你都不醒呢。”

　　“嗯。”

　　见晓娃子的脸上又出现了伤心的模样，女人挽起了他的手，“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

　　这里是哪里，晓娃子不知道，他跟着女人穿过甬道，转过岔口，又走过好多条看起来一样的路又上了好多级的台阶才到了外面，这里，是山上。

　　女人牵着他的手走下山，他终于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他所居住的村子。

　　“这里我认识，再往前面就是我家了。”晓娃子兴奋的跳了起来，拉着女人的手向着家的方向奔跑，那里有爸爸，有太奶奶，还有许多其他的亲戚，他们都对晓娃子很好很好。

　　然而，现实又一次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刺刀子，没有人来欢迎他，没有人来抱他。所有的人都好像看不见他一般各说各话，各做个事。

　　“我回来了，太奶奶，爷爷，大伯，我回来了！”

　　晓娃子一遍又一遍的大喊，泪水又一次爬上了他稚嫩的面庞，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理他。

　　“为什么？”他哭着问妈妈。

　　“因为他们都想让你死”，女人的眼中充满了哀伤和怜惜，她抱起晓娃子为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太爷爷死了之后，他们就已经决定让你去陪他了。”

　　疑惑的看着妈妈，晓娃子听得不是很懂。

　　“让妈妈杀死你，是他们一起决定的。”

　　一句话，足以击溃晓娃子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就连最后的光明都被抽走了。

　　“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奶奶不要我了，爷爷不要我了，太奶奶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晓娃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喃喃低语，黑色的怨念缠绕在他的周围，女人的目的达到了。

　　“妈妈要你，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

　　“真的么？”。

　　“真的，我们可以拉钩。”女子伸出小指勾起了孩子的小指。“不仅仅永远陪着你，还会帮你报仇。”。

　　“报仇？”

　　“是的，报仇，然后你就可以和从前一样开心了。”

　　“真的？”

　　“真的，而且再也不会疼了。”

　　“大概就是这样了”，楚墨想，虽然还不知道那些黑影是什么，但是她觉得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眉目，虽然晓娃子很可怜，可是他毕竟已经是魂魄了。

　　意识开始抽离，她需要回到现实之中，然而另一个声音突然窜入脑海。

　　“呵呵呵呵，我可是让你看见了好东西呢，你要感谢我啊，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