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烛》大褶包子

11、第十一章

　　手铐还别在腰里又带回来了另一具尸体，三个人谁都不好受。

　　晓娃子的案子结了，可是疑点还在，大概没有人能回答了。

　　Ｃ市警察局大院已经关门，只有打更的大爷和执勤的警察聚在一起闲话，整个警局除了一楼几盏灯之外就只有楼上刑警队房间还露着光亮。

　　刘队长把手垫在脑后，母亲因为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悲痛到自杀，方法无论多么残酷都不会觉得太夸张，可是如此的话为什么她当初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虐待？精神病？失心疯？

　　各种各样的疑问一个个在脑袋里冒出来又不知去向何处，晓娃子天真纯净的死相如今好像梦魇一般活着姚仁的死相一起围绕着他，闭上眼睛，刘队长的眼前就会出现他们两个的身影。

　　多年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是案子已经结了是事实，查下去未免也有些牵强，毕竟母亲杀死亲生儿子这种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思议，看多了人性的黑暗面，他从来不会觉得惨绝人寰的事件会结束，只会一次一次的重复出现，然后更加的糟糕……

　　“刘队？你怎么还在？”

　　推门而入的是小张。

　　“你忘了东西了？”

　　“不是，我在家睡不着，自己一个人还怪那个的。”

　　那个，只得自然是害怕，小张是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住，看过了那种场面肯定受了影响，可也不想让别人看扁了自己，害怕这种词她轻易不会说出口。

　　刘队长会以一个安慰的笑容，眼珠垂下的瞬间笑容收敛起来，晓娃子面部特写的照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刘队，你还在看啊。”

　　小张走过来捡起那张照片，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刑警队负责这个案子的就他们三人，这么短时间破案上级领导自然是狠狠的把他们表扬了一通，可是三个人心里谁都不好受。

　　“录口供的时候姚家人都好难过的，姚仁哭成了个泪人，提起晓娃子的名字都受不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

　　“啊，你们也在啊。”

　　两人望向门口，小周也来了，手里提这个塑料袋，里面是啤酒和一点零食。

　　把东西放在桌上，看见桌上摊着的照片露出一抹苦笑，这种案子就算结了心情也好不起来，拿出罐啤酒先咕咚咕咚吞下去一半，“刘队，这案子都结了还看什么。”

　　“案子还是有疑点，刀扎在肉里不会不疼，面部肌肉就一点儿都没有抽搐？而且，笔录上写无论是张家还是姚家对晓娃子几乎可以说是溺爱，尤其是母亲姚仁，十分疼爱这个孩子，突然杀死亲生儿子这种没有任何预兆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要不再查查？”

　　小周挑了挑眉毛，抓起一粒花生米抛进嘴里。

　　小张也来了兴致，两眼放出光来，自从破了案子她就一直没精神，若是能有个别的结果，或许能让她的心里有所安慰。

　　刘队长迟疑了一下，拿起车钥匙就站了起来，“走。”

　　两个男人大踏步下楼上车，小张走出几步又回来把小周拿来的零食袋子拎上才小跑几步跟上。自从看见姚仁死在面前她就什么都吃不下去，这会儿才感觉饿得慌，想起一会儿还要办案饿着肚子不行，打算在车上垫两口再说。

　　嚼着花生米，小张坐在后座歪歪的打了个哈欠，“我们还去姚家查？”

　　“不，去Ｃ村，姚仁的婆家问问。”

　　“为什么啊？”小周也不明白，姚仁是死在姚家的，晓娃子也死在那儿的，去Ｃ村能问出来什么。

　　“姚仁结婚之前的情况我们大致已经了解，现在就差婆家那边儿了，而且，Ｃ村的张伯去世，作为孙子孙媳妇的张栋天夫妇却要带着孩子回娘家，不觉得有问题么？”

　　“而且晓娃子是一身红衣服诶，从里到外都是红的，哪有长辈死了孩子穿的跟过年似的道理。”

　　“没错。你记不记得我当时问起孩子为什么穿的通红姚家人的反映？迟疑半晌才说是孩子小为了辟邪。”

　　“其实闭得未必是邪，也有可能是这件事情的真正凶手。”

　　刘队长点头含笑，小张聪明，跟着他办了这么久的案子也有了长进，可是才得意就听小张说：“我们这么晚去，方便么？村里人应该都睡得早吧，这都大半夜的，就算到了也不到早上啊。”

　　小周哈哈笑出声来，“你真不禁夸，老人家去世了哪有睡觉的，都是轮着睡，要守夜的！”

　　灯火闪烁，一直延伸到巷口。

　　老张伯家里确是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点着，就连有人睡觉的屋子也是一样。

　　家里屡犯祸事，原本热闹的丧事也跟着变得凄凉，只有张家赶回来的儿孙守在灵棚，还有就是梁兴龙。村里的人饶是心念着老张伯生前的好，也无人敢靠近，没事的时候固然交好，可是这种时候又有谁敢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

　　刘队长进了院子先道了一声节哀，三个人恭恭敬敬的在老张伯的遗像前行了个礼。

　　“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姓刘，这个是小周，这是小张，想来问问关于姚仁和晓娃子的事儿。”

　　“是不是你们发现小仁是清白的了？”

　　坐在椅上的中年妇人一听刘队长说自己是刑警队的，激动地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匆匆忙忙就往屋里跑，直让刘队拦阻不得，抬起的手臂僵直在空中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大叔吸了两口烟才起来说话：“说吧，啥事儿。”

　　“姚仁和晓娃子的死还是有疑点，我们想来问问。”

　　“疑点？那不是你们警察的事儿嘛，问我们有什么用，都是庄稼人，除了种地懂得啥？！”

　　说话的态度里面明显的不善，大叔又回到座位上弓着身子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也在所难免，刘队长耐着心继续问下去。

　　“大叔，姚仁对晓娃子怎么样？有没有打孩子之类的习惯？”

　　“呸！”大叔还在吸着烟，呸出这一句的是刚才进去的中年女人，搀扶着张奶奶一并出来，说：“我们家媳妇从来都没舍得动过晓娃子一根指头，她疼孩子，比我这个奶奶都疼！”

　　话说着眼泪又滚下来，用手背抹着，呜呜咽咽的又说了几句，无非都是小仁多溺爱多宠着晓娃子的事儿。

　　小周和小张交换了个眼色，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这事儿就更加蹊跷了。

　　张奶奶挑了张椅子坐了，也请刘队长三人坐下，他们之前在小仁娘家就见过。

　　“刘队长”，张奶奶摇了摇头，“案子结了就算了，别查下去了。”

　　“张奶奶！”

　　“妈？！”

　　张栋天的妈也跟着不可思议的看着婆婆，自己家的事儿，怎么还能说算了。

　　张奶奶接着说：“这都是孽障，你们就回去吧，明天一早我老头子还要出殡就不留你们了，走吧。”

　　张奶奶说完支起拐棍又回了屋子，刘队长想再探出些信儿奈何张家的子子孙孙谁都不肯张口，明摆着赶人的态度让刘队长三人觉得有些难堪，相视一眼只得出来。

　　“真不识好歹”，小张还没出院子就抱怨上了，心里一股火窜上来说话也没了个遮拦，“死的是他们家人，查案也是为了他们，这一个个的什么德行！孩子死了刚开始还哭的稀里哗啦的让我们讨个公道，一说是亲妈干的就翻脸不认人，靠！为了他们宽心找证据他们还说我们多管闲事了！”

　　“小张。”

　　刘队一声呵斥让小张没了声音，跺了下脚气哄哄的跟在小周和刘队身后走，

　　小周回头劝了她几句也不说话。平日里小张脾气一向不算差，到底为什么气成这样小周也想不明白，望了一眼院子，夜深人静的，小张刚才那几句抱怨肯定也被张家人听去了。可是坐在院子里的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阴阴沉沉的守着灵棚，连交头接耳的动作都没有。

　　“刘队，你看。”小周扯了扯刘队长的衣摆，用下巴指着院子。

　　刚才搀扶着张奶奶的中年女人又出来院子，坐在大叔身旁，她抬眼望了下巷子这边，又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

　　两人对视一眼，小张却不明白用意。

　　“你们……”

　　“先上车吧”刘队说：“明天再看情况。”

　　“那今晚就睡车里了？”

　　“嗯。”

　　小张长长叹出一口气，碰了钉子还要睡车里，真倒霉。

　　“行了，走吧，不还有半袋花生米呢嘛。”

　　小周安慰她几句，三个人又回到了车上，车子就停在巷口，视线可以穿过巷口看见院子里的动静。

　　小周和刘队似乎很习惯，商量了几句告诉小张先睡小周就打起了呼噜，刘队悄声让小张也睡会儿，晚上三个人轮流盯着。小张却怎么也睡不着，刚才的火气已经消了，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的火气。

　　“你不睡那我先睡。”

　　“嗯。”

　　小张依然盯着窗外，刘队长沉沉睡去，其实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