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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天涯莺啼声声怨 ...

  •   李三泰这次去南边,是找苏州的丝绣厂办几套行头。前后有一个月的时间,带着几个杂仆又回了北平。这几个杂仆把挑子停在大厅里,早有一帮人围上去了。这几个看新鲜的,都是三辉的好角色,赛燕领头,后面跟着学鹦,小鹏,点莺和别的几个人。从挑子一进门,他们就迎上去看,一直跟到大厅里。虽然隔着红木箱,什么也看不见,但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仿佛都看见了那箱子里的好货色一般。学鹦竟然就说“真不错!苏绣!”
      李三泰摘了礼帽,说道:“都别嚷嚷!我要去请老爷子出来,然后才能开箱。”
      赛燕忍不住蹲了下去,将眼睛眯起来,对着箱盖缝使劲看。点莺站在她背后,见她的头一忽而朝左,一忽而朝右,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便问:“师姐,什么色儿的?”
      赛燕道:“什么也瞧不见!”抬起头呼了口气,用手拍着箱盖道:“瞧!两道封条呢!”
      正说着,就见李三泰出来了,身后脚步响,白玉珀和洪品霞一前一后地踱出来,洪品霞伸着一只手,让羽飞扶着,徐徐地来到大厅。
      赛燕赶紧立起身来,退至一边。徒弟们迅速地走动了一下,就按长次立成两排。白玉珀在案左坐下,洪品霞坐了案右的座位,羽飞俯下身,等师娘坐稳了,才松了手,直起腰立在一边。
      李三泰旁观白玉珀的神色,这夫妇二人都是很有兴致的样子,白玉珀笑吟吟地道:“打开来,让孩子们瞧瞧吧。”
      李三泰便走到那几只大红木箱跟前,亲手揭了封条,两手托稳了锁扣,平平地向上一抬。
      赛燕眼睛最尖,早已笑在脸上。原来这一件,恰好就是红靠,分明有凤冠野鸡翎,自然是给自己的。那苏绣一大家,果然非同凡响,这战裙战袄宝光扑朔,就似铺了一箱的金银玉石,描纹绣彩的图案精美绝伦。碍于师父师娘在场,不能过分喜形于色,却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站在箱子旁边细看,嘴里不停地说:“真好!巧极了!”
      第二箱的凤冠霞帔,又是给点莺的,专门要衬托那出《贵妃醉酒》。点莺轻轻地将那珠披肩揭开一角,却似发现了什么新奇:“咦,这是什么?”用手慢慢引出一个大红的小兜肚来。大家一看,那小兜肚上绣着哪吒闹海,小巧得滑稽,点莺接二连三地又拿出一顶虎头帽,一双小小的虎头鞋,还有花袄花裤,大红大绿的一套,全是上好的丝缎缝制,堪称工艺精品。
      洪品霞见众人错愕,不由笑了起来:“是我吩咐三泰去办的!这些,都给双儿!”
      一言既出,满室哗然。这才发现余双儿没来,只有施惠生站在一边,他见大家都来看自己,一时满脸通红,讷讷地笑道:“还早呢……”
      “这么大喜的事儿!你还瞒着我们哥几个?”学鹦将身边承鹤的肩膀一捶,“太好了!你当大舅子!我当师叔!还有师姨,师奶,师太爷,大伙儿全都升了!”
      一语既出,笑语纷起。众人乱哄哄取笑施惠生的时候,学鹦跑到洪品霞面前:“我说师娘,还有一对绝好儿的,打算啥时候办呐?”
      洪品霞还未开口,那赛燕已是赶上来,双手一伸,牢牢地揪住了学鹦的衣领,向后直拖:“你别高兴!你今儿十九,明儿二十九了,我瞧你就知道急你自个儿了!”
      学鹦叫起来:“师娘,您看这个人疯了不是?谁说她了!没羞!”
      “都别闹!都别闹!”洪品霞带恼不恼地一笑:“成个规矩吗?”她见学鹦和赛燕揉成一团,也不去管,微微侧过头:“飞儿!”
      羽飞俯下身应了一声:“师娘。”
      洪品霞便低声地问:“学鹦说得在理。你是什么意思?”
      羽飞沉默了一会,答道:“师父师娘做主。”
      “那好,就这么定了。”洪品霞看了看白玉珀,见他笑吟吟地看着满堂徒儿,是颇为放心,颇为满意的样子。就回转头,又对羽飞说:“你师父在你身上,花的心血最大,杨派嫡传的弟子,这一代也就你一个,将来,这么大的一个家,全都交给你,你得明白这个份量。家里小姑娘,知道家里的长短,将来也好和你把持得住,这才是最要紧的在里头。”
      说完这番话,洪品霞略略提高了声音,面对众人道:“我和你们师父商议过了,反正这么多年,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明年春天,拣个好日子,把羽飞和赛燕的事给办了,大家都高兴高兴!”
      话音一落,大厅里“哄”然的一阵笑谈声起,赛燕早已逃出去了。在这笑语纷沓的大厅里,唯独击懵了一个人。点莺立在那梁柱后面,光线又暗,谁也没有留意到她,她一个人出神地站了一会,一声不响地背过身走出门去,下了台阶,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顺着那长长的石子路,不停地向外走,一直出了三辉的大门,又沿着长街走下去,不知走了多久,也不觉得累,只是舌尖忽然一苦,触到了一脉咸涩的热流,用手去拭,却觉得唇上亦是湿的,手指渐渐攀附上去,原来自己一张冰冷的脸,不知何时已成了潮湿的一片。
      点莺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四处一看,原来是北平城外了。一个密密的树林子,那绿华盖铺天荫地,可是太阳光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依旧把个林里照得明朗已极。点莺走到一块方方的大石边,慢慢地坐了下去,从林子的那边看到这边,视线又模糊得厉害,于是低下了头,足边的小草忽而一颠,眼睛便能看清了,那纤细的草叶上,颤颤地托着一颗极亮的水珠。因为一低头,她的下巴便接触到了很柔软的一片东西,就是一条自己绣的丝巾,她用手牵起丝巾,细细地拭干了眼角,一抬头,忽见自己原来坐在一棵异常粗壮的大树旁边,点莺再往上看,就见一枝短而结实的树杈,横在头顶。她盯着那树杈,心头猛然一跳,身子随着目光一起,就立起来了,手指无意识地一动,那掌心里还捏着丝巾的一角,不曾松开。她的手轻飘飘地向下一滑,丝巾早由颈后溜下去了。点莺两只手一并,就把那丝巾绕了两三道,手指往后一退,就成了圆圆的圈。
      点莺看着这个圆圈,心气逐渐平和下来,指尖顺着那接头的地方向下抚,一边抚,一边就记起一首词来:
      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言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需密密知侬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更有那诉不尽的相思,把圈儿一路圈到底。
      点莺两手握紧了丝巾,将足尖踏在石块的一个凹档里,再抬另一只脚,就站在那块大石的顶上了,一抬头,那短短的树枝,近得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点莺便抬起手,将那丝巾绕在树枝上,两手撑开来,就是一个椭圆的形状,这丝巾颜色洁白,绣着几点淡紫的梅花,相当素雅美丽,点莺看了好久,轻轻地踮起足尖,将下巴搭在那丝巾上面,这时才又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一遍。她的目光从那大树里最浓翠的叶子掠过去,掠过叶尖上亮晶晶的阳光,向草地看去,目光一落,这才发现对面早已立着一位少年,盈光聚水的一对黑眼睛,正看着自己。点莺望着那一位极之清秀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就站稳了双足,双足要立稳,下巴亦就由丝巾上脱落下来,点莺一时还未能回过神来,不知过了多久,眼底火灼般地一烫,只觉得两颊上有脉脉的热流,一倾而下。
      羽飞看着点莺,徐徐地说:“只怕死后成了孤魂怨鬼,更有一番世人不知的凄凉。”
      点莺听了这话,复又望着那高悬的缢圈,愣了好久,忽然就哭出声来,用手掩着双唇,在大石上蹲了下去,呜咽起来,点莺哭了好久,渐渐地就平定了许多,她回头一看,见羽飞坐在对面的石头上,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点莺就说:“你管我做什么?也不避一避嫌疑。”
      羽飞道:“可是,今天我要不来,你身后的事又有谁来收拾?为了你一个,倒要让一家人难过,何苦来呢?”
      就这么非常简短的几句话,却让点莺无话可回,将两手托着头,泪水又流下来了,抽泣道:“我不是为了一件事。”
      “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
      “小师哥,你不是五岁投师的吗?”
      “对。”
      “我也是五岁投的师,这个你一定听三叔说起过。”点莺为了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努力忍住泪水,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我原来是四川人,生我的那一年,正逢上大灾荒,田里的稻子都干死了,我娘饿死了,一个六岁的姐姐又染了瘟疫,后来连芦席都没有,就扔在乱坟岗上,那时候,到处是死人和病人,我爹怕我也病死,就用一只竹筐子装着我,另一头装着被褥卷儿,用扁担挑着,带我出来逃荒。一路上,又饿又渴,爹好不容易找了几块草根,自己饿着,省给我吃,我真渴呀,看见路上流的有一种黄黄的水,就瞒着我爹去喝,谁知道呢,那都是尸水,我一喝,就病了,当时我才五岁,爹急得不得了,成天抱着我哭,又没有办法救,亏得就碰见了一个逃荒的老中医,给了几根草药,算我命大,挺过来了。这一次以后,把我爹吓坏了,琢磨着,不能再这么带着我到处流浪了,所以,到了无锡城外,爹就带我一起,坐在城门楼子底下要饭,过了一个多月,就来了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劝我爹把我交给她,她说,她拿银子换,爹实在养活不了我,巴望着我跟了那女人,能活一命,就把我从筐子里解下来,抱给她了,那个女人给了爹几个粗面馒头,我就这么跟她走了。”
      “到了她家,原来她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傻儿子,她抱我回家,算是拣了个童养媳。这个女人有个小戏班,我跟着她学戏,白天练功,晚上磨豆浆,人矮,就在磨子边,放一溜板凳,站在上面推,一圈一圈地推,豆浆往下流,我的眼泪也往下流,我一边哭,一边说,爹呀,您在哪里,我真想爹呀!可是,除了那点灯花,谁听我的话呢?我也惯了。长到十五岁,婆婆就要我和她的傻儿子圆房,她那个傻儿子快四十了,什么都不知道,偏偏就知道我是她媳妇……”点莺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不愿意,婆婆就天天打我,她的那个傻儿子,有一天折了根树干,把门闩上了,用树干砸我的头,他把我的头发拴在凳子腿上,用脚踩……我是一头一脸的血,求他别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就活不成了,可是他又听不懂……算我命不该绝,那次没死掉,我也不敢在家呆了,半夜开了门,什么也没带,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我就一个人逃出来了,我怕婆婆和他找我,白天就躲在人家的柴火房里,晚上出来找点吃的。有一天,我正在拾地上的红薯皮,有个人过来了。这人就是施惠生大哥,他见我可怜,就带我一道,搭别人的班子唱戏。可是这年头,好人命苦,他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我见他二十好几了,还没成家,我就说,施大哥,我就服侍你一辈子吧!他说,君子不能乘人之危,大家都是落难的人,有就吃一顿,没有就一起饿着,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呢?我们正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可巧,遇见了三叔,这才进了北平城,一晃就是三年,总算有个住的地方了。”
      点莺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常想,一个女孩子家,最终还不得跟着别人过?三辉这个班子好是好,我能住多久呢?也就是暂时歇个脚罢了,这天高海阔的,谁知道哪儿是我的家呢?如今,看看大局也定了,爹也没了音讯,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牵绊的,倒不如就这么走了,省得下半辈子跟了别人受罪……”点莺说到最后一句,泪水再也克制不住,一齐纷纷地滚落下来,低了头,只是不停地抽泣。
      羽飞注视了她好久,才低声道:“人逢乱世,谁没有一点苦事呢?过去那些个日子,你都能熬过来,怎么现在刚好起来,反倒想不开了?人的一条命,是最不容易的,十月怀胎,十月哺育,哪家的父母不盼着孩子长大以后,能过好日子呢?你现在是有名的红角儿了,就是对不住生身父母,总也得对得起你的戏迷吧?人家还都等着听你的戏呢。”
      点莺垂着眼睛,哽咽道:“我懂,小师哥,我错了。”她将头抬起来看着羽飞,又央求地说:“可是你千万别把我说的那些事告诉别人。我就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你知道了,就够了。”
      “我不说,你放心好了。”羽飞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点莺点了点头,立起身,用手理了理头发,又理了理衣服,向林子外便走。羽飞笑道:“忘了围巾了。”
      点莺脸一红,转身要走,没几步,却又转回来了,重新立在石头上,将那丝巾一扯,从石头上向下轻轻地一跳,头也不回地,一阵小跑,就出了林子。

      京城里的名角,除了在各班的大下处有一套房子,通常在城里另有一幢自己的房子,叫“下处”。羽飞原来有幢房子,在前门楼子附近,后来嫌吵,另在公主坟一带找了个别墅。那别墅是法国人盖的,后来这几个法国人要回国,就把别墅卖了。这幢别墅自然修葺得非常之好,唯一不足,就是离三辉的大下处挺远,所以羽飞并不经常去别墅,只在闲了有空的时候,才回去一个人住几天,闲居雅室,品书习字,自有其乐。本来今天,羽飞就打算叫辆车回别墅去,因为李三泰回来了,他就改了初衷。
      在三辉西侧的一个四合院,羽飞看到了李三泰。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事要办,背着手在院子里遛达,羽飞进了院子,先喊一声:“三叔!”
      李三泰停了步子:“小白老板!今儿有空啊?屋里坐!”
      “三叔方便吗?”
      “方便!方便!”李三泰笑着把门打开了。
      羽飞道:“还是去我那儿坐坐吧?”
      “哪儿不都一样?咱们爷儿俩谁跟谁呀!”李三泰已经进了屋子,隔着窗户在说:“屋里乱,凑和着坐吧。”
      羽飞见屋里的灯都亮了,就进了门。坐下之后,李三泰要去泡茶,羽飞站起身道:“三叔您别忙乎,我到这儿来,是想问您件事儿。”
      “行!你问吧!只要三叔知道,包管给你来个竹筒倒豆子!”李三泰往炕上一坐,摆出一副等着听的架势。
      “本来您刚打南边来,今儿该歇一歇,”羽飞说:“好在我要问的事儿,也不大,不多打扰,问过了,我就走。可是三叔,您说一句得是一句,别蒙我!”
      “那当然!谁敢蒙小白老板您哪!”李三泰皱起眉道:“不过,您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事儿?”
      “说起这事儿,年代也远了。当年在上海码头,您还记得不?”
      “哦,十三年前了。”李三泰点着头,“记得,记得。”
      “那天,您和石妈站在老远的地方说话,都说了些什么?”
      “具体,也记不清了。反正,是说翻了船,劝她把孩子给人呗。”
      “三叔,那条船,真的翻了?”
      李三泰先是一愣,旋即就说:“没翻!我蒙她呢!”
      “干嘛蒙她?”
      “不蒙她,她能把孩子给我吗?”李三泰很以为是地将嘴角一撇,摆着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的孩子,长大了准是个好角儿!怎么样?你得谢谢三叔吧?三叔要是不蒙她,咱们中国哪儿会有个白羽飞呀!”李三泰自己笑了一会,忽而停了下来,侧着头问:“你打听这事儿干什么?是不是……亲生父母有眉目了?那也好,认下了,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羽飞浅浅一笑:“天下哪有这种巧事。”随即就转了话题。
      从李三泰屋里出来,天色黑了。但时间还不晚。不过,若是要去公主坟的别墅,似乎该再早一点。羽飞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羽飞的屋子,最漂亮的就是那扇满月窗。这满月窗的下面,除了书案,就是一张花黎紫檀木的太师椅,上面铺着弹墨石青椅垫,清爽得很。电灯泡装在宫灯罩里,摆在案头,象蜡烛,但是比蜡烛亮多了,一屋子照得都很清楚。
      羽飞在太师椅上坐下来,心底是一团乱绪,想到师娘的一番嘱咐 ,杨派嫡传,仅是自己一人,加以十三年教养之恩,更甚于生身父母,况且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各自辉煌,相安无事,何必揭开这层幛膜,只怕反而落得个不欢而散。总统与总统夫人有个名伶之子,岂不要在全国掀一层哗然大波?而京都名伶有总统夫妇为父母,名界又当如何?还是不要“无”事生非的好。何况总统夫人初见自己,就提出要资助留学,一旦知道真相,无论如何亦不会听凭亲生独子混迹黎园,那时师父师娘十三年的苦心,付之东流,师徒一场,又于心何安?为人之道,为君子之道,“义”字当头。既是天意如此,亦就不必强扭乾坤了。莫如让这真相,烟消云散,总统夫妇拥有掌上明珠,师父师娘得靠爱徒,一切从容而流,是最好不过的。
      羽飞抬起右手来,看着那颗晶莹的钻戒出神,就在这时,忽听上方“哧”的一声,似乎是女子的微笑,抬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女子的杏脸,俯在那满月形的窗台上。羽飞没有理会,低下头来依旧看着钻戒出神。这钻戒里有两行小字,是他从小就发现的,识字之后,才晓之一是“金陵吉祥黄金铺”,另一行是“爱子克寒五岁留记”。羽飞到现在还记得总统夫人看到钻戒的眼神,虽然她当时未索去细看,难保日后兴起,会要去把赏,那时,真是无须多言,昭然大白于天下。这么看来,钻戒还是不能再戴了,要收起来,可是收在哪里妥当,又是个问题。
      伏在窗台上的赛燕,已经喊了四五声:“小师哥”了,可是羽飞头都不抬。她这次来,当然是有原因的。下午京郊树林的一幕,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点莺果然是早有心事,怪就怪在,他们面对面地说了好长时间,是在谈些什么?只见点莺一味在抹眼泪,而羽飞又是一味温柔态度,不能不叫人起疑。赛燕从窗台上往下看,羽飞分明是有心事,又记起那天在后台,自己喊他的时候,他说的那一句:“别闹,我在想事儿”和那种心不在焉的态度。赛燕将这些事一件件地串起来,也就不作声了,只是静静地站着。
      羽飞把钻戒褪下来之后,倒想出一个办法来了。从五岁到十五岁,他的这枚钻戒,一直都是戴在右脚上的,看来,还是那么收着最合适。羽飞有了决定之后,心里就是一松,这才想起方才,赛燕曾伏在窗台上的事来,抬头一看,只剩圆窗残月,疏星花影,夜风“籁簌”的声音,象喑哑的笛子,由近处向远处穿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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