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上青歌》飘舞的紫色雪

3、萧氏兄妹

　　车子在一座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的扎着双马尾辫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噔噔噔地进了屋，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管家。

　　“我哥在哪儿？叫他出来，我有事找他。”萧玲说。

　　“大小姐，大少爷还在里头办事呢，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您进去……”管家面露难色地想要阻拦，但哪里拦得住，萧玲才不买他的账自个儿上楼直奔萧令的房间去了。

　　卧室的门是半掩的，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诱人的呻齤吟与喘息声。

　　“不要……萧少爷，那里……嗯……”

　　仔细听上去，那□□的声音虽然魅得人骨头都酥了，却并非女人的声音。

　　推门而入的萧玲撞破的，便是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被外人突然撞破这种场面，浑身光裸的少年如同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拉过身边的被子遮住了要害部位。倒是另外一人慢条斯理地抬眼，不愠不恼地笑道，“原来是小玲啊。”

　　正是萧玲的哥哥，萧令。

　　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半长的发，左耳坠上镶嵌着一枚黑宝石的耳钉。俗话说有蛇蝎一样的美人，却不知也有蛇蝎一样的美男子。他英俊妖孽的外表下，透着几分邪魅，几分危险，就像有毒而致命的眼镜王蛇，随时能朝着你的脖子咬上一口。

　　萧令将脱到一半的睡衣领口拉了拉，斜眼看向门口站得笔直满头大汗的管家，“我说，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是不是打算要我下个月把你发配回乡下种地了？”

　　“大、大少爷息怒，是属下没能拦住大小姐……”

　　管家话没说完被萧玲一语打断，“关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她走进屋来，斜睨了一眼被萧令带回来的少年，倒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恨不得能滴出水来。

　　“哥，你又带这种不三不四的货色回家，下次找Money boy在外面完事了再回来。”

　　“别看不起MB，人家可是正规店里出来卖的。我给钱，他给身子，两情相悦不是很好？”萧令微微一笑，“不过小玲教训的是，我不该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家来的，下次会记得。”

　　“哼，难说。”萧玲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眼见萧玲是在为刚才自己冷落了她的事情生气，萧令站起来，温柔地拍拍她的脸蛋，“好啦，是哪个家伙欺负了我亲爱的妹妹。好好的一张脸，总板着可就不漂亮了。”

　　“就是有人外头欺负我了你都不管我。”萧玲委屈地撒娇道。

　　“怎么会不管呢？这样吧，我先去冲个澡，你下楼去客厅等我，有什么事待会慢慢说。”眼见此话奏效，萧令拉起睡衣的领子慢条斯理地转身走进了浴室。

　　“哼，这还差不多。”萧玲转怒为喜，下楼去了。

　　“萧……萧少爷……”刚刚做到一半意乱情迷的少年看向萧令，好像有点欲求不满。不过在他凑过去想讨好萧令的时候，萧令的脸上却分毫不见刚才云雨时的温柔与笑意，甚至那张俊美的脸上连情欲的色彩都没有，完全跟刚才的热情判若两人。

　　他扫了一眼床上衣冠不整的少年，沉声道，“管家。”

　　“大少爷有何吩咐？”

　　“给他找件衣服穿上，开车送回店里面去，钱和小费都如数给他。除此之外……”萧令想了想，毫无温度的声音冷冷道，“我突然觉得没兴趣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找上门来纠缠我。”

　　他说完这句话，将浴室的玻璃门拉上了。

　　萧玲在客厅里坐着等了一会儿，便见到冲完澡的萧令从二楼走了下来。

　　半湿的黑发贴在脖颈上，柔软细腻，将他美男子的气质更凸显几分，尤其是萧令身上的浴衣只是在腰间随便找了条带子系了一下，基本上从锁骨到胸部的肌肤都是暴露出来的。

　　萧玲看了自己的兄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穿成这样勾引谁的呀？”

　　“怎么，小玲也对我动心了么？”萧令自恋地笑了笑，脸色倒是一本正经，“不过可惜，我只喜欢男人，所以就算小玲再怎么美丽动人我都会很正人君子不会动你一根手指的哦。”

　　拙劣的玩笑萧玲见怪不怪，她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这不为外人所知的性向比较让人头疼。貌似最开始萧老爹因为萧令总是带男人回家的事情没少跟这个大儿子发脾气，可惜萧令照带不误，只不过被骂的凶了通常都是在夜店里做完了再回来。

　　再后来萧老爹终于被这个愚顽不灵的儿子气得没了脾气，加上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之外萧令的表现也的确都符合萧家继承人的期望。所以最后双方干脆都退了一步，萧令没对外公开自己的性向，萧老爹也对萧令这种放荡不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近些年，随着老头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渐渐把手中的权力都交给了大儿子手上，因此萧令在萧家里更是没人管得了，只要不是做的太离谱下人们大多都会依着他的性子。

　　“话说回来，是谁惹我的宝贝妹妹不高兴了？”萧令笑问。

　　“还不是学校里的事……”

　　“哦？被那个不知趣的男生骚扰了？没关系，打包送给我，我保证调教的他服服帖帖的再不敢乱来。”萧令没有说完被萧玲打断，“不是被骚扰啦，哥！谁像你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就是，嗯……上周四的珠宝设计课，是国际一流的设计师Julian女士来上的。”

　　“Julian，我记得你很崇拜她。”萧令回想了一下说。

　　“那当然！她让每个人当堂交一张设计草稿，我就交上去了，Julian女士给我的评价是Excellent。本来我是很高兴的，但是在快下课的时候，她又给了另一个人的作品Perfect。”

　　“Perfect，完美……么？”

　　萧令托着下巴喃喃道，难得没用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的语气。萧玲的艺术天赋他是知道的，也因此他由着自己心爱的妹妹去上了NR学院她最喜欢的艺术系。能在艺术上比他的妹妹更技高一筹的新生，听上去倒是蛮有趣的。

　　“嗯，我从来没见过Julian女士给谁那样高的评价！他完全抢了属于我的风头。第二天整个校园里都传开了，什么天才设计师的，搞得我好没面子。今天吃饭时候还听到有人背后议论说我‘哎，那不是艺术系的萧玲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萧玲越说越觉得有点委屈，语气也激动起来，“还有啊，听说Julian女士昨天已经回国了，在那之前她还特意找到他给了自己的名片，意思这不是很显然易见嘛。”

　　“所以……”

　　“哥，你就帮我一个小忙啦~”萧玲凑过来，撒娇地去扯萧令的衣角，“你去找两个人私底下帮我教训教训他，要他低调一点别这么出风头嘛。”

　　“好像有点不太光彩。”

　　“哥~~~”

　　“好好好，既然是我的小玲对我撒娇的话……”

　　“哥，你最好了！”萧玲扑过来给了萧令一个大大的拥抱，欢喜地跑走了。

　　萧令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唤来了管家，“把学校里得罪小玲的那个男生的资料传给我看一下，越快越好。还有，吩咐‘沙狼’待会来见我，就说我有任务要安排他去做。”

　　“好的大少爷。”管家遵命退下了，剩下萧令仰面靠着沙发眯起了眼睛。

　　“艺术系的‘天才’么……呵。”

　　他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脸上是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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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安明远来说，天才设计师的盛名给他带来的麻烦远多于惊喜。

　　NR学院里艺术系的学生大都家境很好，不愁吃穿，父母又有大把的金钱可供他们挥霍，所以学艺术就跟那送孩子去学钢琴学舞蹈一样，纯粹是为了陶冶情操培养兴趣。所以安明远有时候也觉得，像他这种学艺术是为了养家糊口的是不是太少见了。

　　对于朱利安女士提出的让他去美国留学的热情邀请，安明远不好当面拒绝，只能说想想再做考虑。朱利安也看出了安明远的犹豫，没有再说服他只是留下了自己的名片，说她很看好安明远的才华，日后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她。

　　其实安明远不好意思说不去留学的原因是钱不够，连在香港本地念书的学费都已经让舅舅拉长了脸觉得纯粹领回家了一个赔货，嘴碎的舅妈也整天拿着这几千块钱说事，动不动就甩他脸色看，明明给他们自己的女儿报这个班那个班钱花的不亦乐乎。

　　所以安明远很现实，跟其他的学艺术是为了一夜成名的学生相比，他只想早点毕业。

　　安明远并不觉得凭着一张设计草稿出去会在高手如云的艺术界混的多么出色，现在的艺术圈水太深，除了有出众的天赋之外，家境也很重要。所以安明远只想按照原本的计划，好好地念完大学，拿到文凭，毕业了找个安定点的工作成家。

　　所以那堂珠宝设计课，也成为了安明远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被他淡忘到了脑后。

　　平静的生活稍微出现了一点波澜之后，很快恢复了原状，除了——

　　“嘿！东西就搬到这里吗？”

　　热情的活力四射的声音，让安明远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洛天威，对他这种记人脸本领极差的人来说，算是彻底记住这个家伙了。

　　“嗯，画架就放到阳台上吧，这些堆到桌子上就行。”

　　“好！”

　　说起来安明远也不清楚，为什么那天之后自己总能有事没事地碰到洛天威。

　　今天是周末，安明远特意回了一趟舅舅家，打算把堆放在舅舅家里的画具搬到学校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而且很沉，安明远迟疑了一下想请个人来帮忙搬。而在看电视的舅舅声称他待会要工作，在看动画片的表妹声称她还要写作业，舅妈则念念叨叨地让他搬干净点，然后当着他的面对老公抱怨说，“真好，被这么一堆破烂占据的阳台终于能空出来了！”

　　于是安明远没再说什么，一个人收拾了画具慢慢地从舅舅家往学校搬。

　　反正今天是周六，他没有课，就算磨磨蹭蹭地搬一下午也没什么。

　　好巧不巧的是安明远就在路上遇到了出来找朋友玩的洛天威，见到安明远之后洛天威直接打电话跟朋友说不过去了，就帮他一起搬画具，大中午头的终于搬到宿舍出了一身大汗。

　　借着这个机会，洛天威终于有机会得见了安明远的宿舍。

　　跟想象中的一样干净整洁，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收拾的井井有条。

　　洛天威坐下去，安明远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虽然还是那该死的——面无表情。

　　“谢啦！”洛天威接过水，大大咧咧地对他笑道。

　　“……”安明远没说什么，可能是不太擅长表达谢意之类，开始收拾那些画笔。

　　“为什么一个人住？”洛天威打量着宿舍问。

　　“分宿舍的时候是两个人的，但跟我一起的男生家就在附近，所以回家走读就把宿舍退了，也没有其他人再搬进来。”安明远回答，其实也知道这不算理由。大概是觉得宁愿每天回家也不跟一个冷得根本说不了话的家伙同住一个屋檐下吧。

　　“不会觉得有点寂寞？”

　　“习惯了就好。”

　　“不然我搬过来陪你住？正好林海那家伙说下周要请假回几天老家。”

　　安明远的表情微微怔了一下，导致不小心摔了一盒水彩，颜料洒了一地。

　　赶紧蹲下去捡，洛天威也跟着他一块去捡，结果很有默契的两人伸手挑中了同一个。

　　然后有点尴尬地同时收回手，去捡另一个，结果又撞上了。

　　“……”

　　“啊哈，我看我们好像天生就很有默契！”洛天威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无言以对。

　　把散掉的水彩颜料重新收拾到盒子里，安明远习惯性地叹气，洛天威则坐在床头兴致勃勃地翻着他以前画的素描稿。真是奇怪，明明是个学商科的跟艺术八竿子打不着的，而且以洛天威这样的性格，该不是交不到朋友的人吧，走到哪里都该是一呼百应的。

　　安明远这样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洛天威。”

　　“哎？”洛天威抬头，好奇地看向安明远。

　　“你……算了。”安明远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这样，也好。

　　不觉得跟我相处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么？安明远其实本来想问他。

　　似乎已经习惯了，跟舅舅舅妈和表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面对那些伶牙利齿的话语起初开始说些什么，会觉得在意，觉得不舒服，后来就无所谓了。可以选择性地无视掉很多不想听到的话，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也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主动闯入他的世界里的，如同火一样热情的家伙。

　　安明远觉得有点不太适应，不过，貌似也不怎么讨厌……

　　“这些画具本来是放在哪里的？”洛天威问。

　　“我舅舅家。”安明远说。

　　“没有人在家吗？这么远他们就让你一个人把东西搬过来？”

　　“他们都在家，不过……都很忙。”安明远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茬问洛天威，“你不是说约了同学下午去网吧打游戏的么？现在去还来得及。”

　　“推都推掉啦！不用管他们，反正我在不在那几个家伙照样能玩的很High。”

　　“……哦。”

　　“话说明远——”洛天威很自然的称呼让安明远愣了下，想说觉得他们似乎还没熟到直呼名字的份上，又觉得貌似义正严词地纠正这种问题太傻了一点就做罢了，“嗯？”

　　“这些素描是什么时候画的？貌似不是在学校里。”

　　洛天威翻看着安明远那一沓厚厚的画稿，有风景的，有肖像的，有静物的，有动物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是人体的画像，看上去是对着真人模特画的，并不是素描室里的石膏像。

　　“不是，是我外出接活的时候画的。都是些还没有名气或者过时的模特，请不起专业的画师，就找我来帮她们画像。当然也有薪酬，虽然不高。至于那些风景，就是中午休息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就会画什么吧，完全是无聊打发时间的。”安明远说。

　　“不会觉得很辛苦？”

　　“喜欢就不会觉得辛苦。”

　　“这么说来回头我也可以雇你帮忙画像啦？”

　　“没问题，我免费帮你画。”

　　蝉在屋后的树间嘤嘤地聒噪着，话题便围绕着这一点向四面八方展开。安明远突然发觉，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跟人聊起这么多话题。对于已经习惯了寂寞的人，洛天威似乎是第一个能读懂他并不厌其烦地倾听他内心世界的倾听者，怀着饱满的温度和热情。

　　“你又会设计，又会画画，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还没有想过。”

　　“不管怎样，你日后会大有作为的。相信我，我的眼光一向很准。”

　　“……是么。”安明远不觉莞尔一笑。

　　娴静地，淡然的笑意，就像水一样的透明清澈。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铺盖着垂落的刘海留下的阴影。他的眸色很淡，是浅褐色的眼睛，睫毛也很长。洛天威便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觉，安明远真的很好看。并不像倾城国色的美女那样一眼吸引人的眼球，而是一种内敛的，越看越耐看的美。

　　洛天威突然想，如果他也会画素描该多好，他一定要把这时候的安明远画下来。

　　像万年的冰山微微融化一角，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笑意，纯净美好。

　　“我才发现，明远，你也会笑哎。”

　　“……是么。”

　　被洛天威一语说破的安明远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自然地别开了头。

　　起身借着收拾画具来掩饰了刚才的失态，安明远说，“对了，我待会要出门。”

　　“回你舅舅家？”

　　“不，我平日里都不回去的，他们不大喜欢我住在家里……”安明远轻描淡写道，“是去接工作呢，听说又来了两位新人模特想让我帮忙画像，我约了她们下午3点。”

　　“我可不可以跟去观摩？”洛天威问。

　　“随意。”安明远背起了画板，没有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