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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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秋天后，时间忽然变快了起来。
三方会谈在江妥协之后过得非常顺利。天方老师把一切有可能见面大学学费的方法都告诉了江的母亲。空旷的教室里坐着三个人。背影被阳光拉出斜长的一道痕迹。母亲在沉吟半晌后用力点头，“如果是我女儿的决定，再困难也会支持下去的。”
江顺应着天方老师安慰的目光笑了笑，随后却又恢复成面无表情。
母亲说只要是她的决定就算支持。但从父亲去世后到现在，又有多少事真的是她心甘情愿决定做的。
离开教室，母女两个人并排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上一次这样，还是小学三年级时候的家长参观日。那时候的自己跟在母亲身后肆无忌惮的笑着。时过境迁，这一次江却没办法用轻松的表情去面对。
要读大学什么的，肯定让母亲困扰了吧。
家里存款本身就不多，母亲也渐渐老了，如今还要去读大学，其实母亲的心里相当的矛盾吧。
拐下没人的楼梯，江想开口打破沉默。结果母亲却抢在自己之前说话。
“晚上吃什么好呢。白天从铃子阿姨那里收到几条青花鱼，要不然烤青花鱼吃？”
“……我都行。”
“那就这么决定了。新鲜的东西还是别放的太久好啊。”
像是完全没把读大学的事放在心上，母亲一路都在说着与之无关的话题。
走到家门口，天色已经暗了。江在母亲开门的时候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她攥紧了校服毛衣的袖子，指尖也在泛着微凉。
“大学……真的可以去么。学费什么的，妈妈真的没问题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江却还是看到了母亲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
江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像是逼着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就范。
“钱什么的，总会能赚到的。”母亲转过身，像是要故意避开江的目光一样推门进去，“读大学是件好事。妈妈怎么可以不让江去做呢。”
“但是……”江的语气有些发虚，“如果觉得勉强的话，那还是干脆……”
母亲把门关上，脱了鞋后进到客厅。外套被掸在饭桌的椅背上，随后她拎着回来路上买的菜走进厨房。
“江，这么想是不对的哦。”母亲把袖子撩到手臂上，“觉得‘既然都这样了，没办法的话就干脆放弃吧’，这么想的话，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江立在沙发旁，不知道该怎么接母亲的话。
“想要读大学，想要更好的生活。希望自己变得更好，而不是原地踏步下去的，有这样的想法才是应该的。”水流声让母亲的话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江把书包放在沙发边上，走到母亲身边帮她把地上的菜都放到冰箱。
“虽然确实……不会那么容易就是了。”母亲苦笑一下，“江的班上应该有不少家境不错的同学吧。觉得以后要读大学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也从来没觉得大学学费是个问题。”
“……”江只是沉默着。
“这种事时常都会有的不是么。别人有自己没有的，也有自己有的。对比下来就显得自己有多么的不幸。‘为什么命中注定要这样呢’。‘为什么偏偏是我这样呢’。‘如果把那个人和我的境地互换的话，那个人才不会说出那样自以为是的话呢’。”顿了顿，母亲继续说着，“江也有这么想过吧。”
无法否认，江的脑海里浮现出杏奈的模样。
“很多年前，你们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也曾经意志消沉过一段时间。觉得家里没了男人，自己没了倚靠，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又能有什么意义。”把沾湿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坐在房间里，看着四周的摆设，每一个都有你爸爸的印记，想着干脆结束了吧，我连自己都没法振作，又要怎么面对你和凛呢。但是到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来。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他，假装他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只有这样做才支撑到了现在。”
第一次听母亲说起父亲去世后她的感受，江有些意外。从父亲去世后到现在，她都极少提起父亲。江一直不知道母亲的坚强究竟只是表面还是内心亦然如此。
“所以如果觉得因为家境并没有那么好而放弃继续求学的路的话，以后的人生都会灰暗下来的。”母亲说着看了江一眼，“未来还会面对很多类似的问题。究竟要不要做，还是就这样停滞不前，干脆放弃。一旦习惯了努力，就会像……唔，像打你们打电子游戏一样，就算从来再多次，也一定会坚持到通关。在那之前，妈妈我就只有一次一次把游戏币塞进机器里，直到你们通关为止。哎？用游戏作比喻似乎有些不恰当啊？”
江把冰箱门关上，“妈妈说的那是街机啦。早就过时很久了。”
地区大会决赛定在十二月份。遥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特训。除开需要去补习班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泡在泳池。
真琴偶尔会忍不住担心起遥，说是他要考大学，怕游泳耽误了他的学业。
好在遥的脑袋还算聪明，两次的考试排名都算考前，志愿判定也基本稳定在A上。江想，大概是凛又和遥做了什么约定，好比要在能力测验中分个胜负。
而凛作为备考生，也被允许在非周末的时候回家。江有时候半夜醒来去洗手间，还能见凛的房间亮着灯。
凛说他的目标是东京国立大学的奖学金，为此不怀着决心是不行的。江暗暗感叹了一番，光是决心这件事，她就要输给凛不止一点两点。
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
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相比之下，奈绪在暑假结束后就退出了游泳部。据杏奈不知道从哪里探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和冈田似乎“分了手”。江听后不置可否，也没有把奈绪和冈田真正的关系公布出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江没有多嘴的必要。
冬天的寒冷倦怠了校园的生气，顺带也倦怠了江和奈绪的关系。离开游泳部，脱去经理人的身份后，奈绪对江也没了从前那些刻意而为的讨好。有时候在走廊上碰见，两个人也只是随口打个招呼。
江不知道奈绪是不是和凛还时常联系。但她知道奈绪对于凛而言似乎真的只是变成了一个故人。听说奈绪的机票是定在学期结束后的第二天，她走得这样匆忙，连告别的机会都不准备留给凛。
说起这个江还有些小小的满足感。毕竟凛在奈绪和自己之间还是选择了自己。但事后想想多少有些不安和愧疚。等将来凛大学毕业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总不能再一味的霸占他了。等到那个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江突然很想时间能过得慢点。等到将来凛结了婚，有了孩子，夏日祭典的时候牵着孩子一家三口去看烟花的时候，她就再不是凛心中的那个小公主。
如同母亲曾经说过的。她也好，凛也好，迟早要长大成人，踏上各自的人生道路。
十二月初的时候下了这个冬天的初雪。幸好比赛的场馆有恒温的泳池，选手们才能不用在冰冷的水里比赛。
到底是决赛，来自不同学校的游泳选手都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江一大早和游泳部的成员来到会场，远远的就瞟见鲛柄的选手在另一块区域做热身运动。凛也在其中，神色与平常无异。
凛已经决定等这次比赛过后就正式从鲛柄的游泳部隐退，专心准备一月份的大学入试。这件事除开江和鲛柄的队长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江静静的看着朝参赛选手报名处走去的遥的背影，暗自揣摩着遥在知道凛的决定后的反应。
应该会相当激动吧。毕竟凛是他从小就认识的伙伴。在游泳方便他们一直都在互相支持。一旦凛放弃成为职业选手这个梦想，遥或许也会因此舍弃游泳。
但老实说，江还是很感谢遥和真琴他们，在自己无法顾及到凛的时候，给予了凛很多关心与帮助。
会场的广播传来声音。最开始的项目是五十米自由泳，之后才是一百米自由泳和蝶泳。
参加五十米自由泳的是一年级的新部员。成绩不上不下排在了正中间。之后终于轮到自由泳，江看见遥和凛以一个跳台的差距并排而站，哨声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入水。
因为已经知道了凛的决意，这一次江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怎么都好。当做是谢幕前最后的演出，只要能够不留遗憾的游完全程就已经足够。
几个赛道的距离很快被拉开。前三名的集团聚集在一起，差距相当之小。等到最后不到二十米，遥和凛同时冲刺。再接着剩十米，五米。等第一名碰到泳池边的一瞬间，会场的大屏幕上立刻显示出顺位和时间。
第一名是第一赛道。第二名是第三赛道。
获胜的人是遥。
江看见凛先上了岸，又俯身向下，朝一脸愕然的遥伸出手。而遥在反应过来后立马黑了脸，没有顺应凛的意思，而是自己爬上了岸。
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和带队的天方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往准备室快步走去。等她到的时候，遥正用力拽着凛运动服的前襟。渚在旁边想要劝架，却被一旁的怜轻轻拉住。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决一胜负！”遥看上去相当生气。
“你在说什么……”
“最后的时候，以凛的实力明明还可以再加一把劲……结果却像是忽然泄气一样……我都能感觉的到的！”
“并不是这样的。堂堂正正赢了的人正是遥你啊。”凛没有挣脱遥，而是任他那样拽着自己。
“为什么偏偏要输给我呢！”遥低着头，像是为了掩饰自己欲哭的表情。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凛把手掌覆在遥的头上，“遥从来都有拿第一的实力啊。最后关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赢了就是赢了。遥是靠自己的实力赢的。所以不要觉得是因为我让步了之类的。我一直以来都是全力以赴，并没有敷衍了事的时候哦。”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遥抬起头，双眼已经开始泛红，“凛就没办法进去全国大会了。”
凛轻笑了一下，“遥，我已经决定就此止步了。”
“……什么？”
“这一次比赛之后，我应该……不会再参加任何游泳比赛了。”凛把被遥扯乱的衣服整理好，“‘地区大会第二名的话，在申请大学的时候应该会有些加分吧’。实话说，我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来参加这一次的比赛的。”
“为什么会这样……”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凛。
“没有为什么。”凛回头，坦然的看着遥，“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却不会后悔。其实就算进了全国大会，也未必真的能进入奥林匹克运动会吧。那里毕竟是高手如云的地方，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凛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人是要长大的啊，遥。”凛露出苦笑，“我父亲去世之前，我经常觉得他作为渔夫一点都不帅气。像个老伯伯一样每天出海打渔，穿着一身黑色的围裙蹲在码头脏兮兮的。抱怨他为什么会放弃游泳。等他去世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工作也好，职业也好，其实帅气并不是摆在第一位的。如果……如果单纯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单纯为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因此抛弃家庭，那样才是最糟糕的不是么。所以我决定这一次……这一次也追随父亲的脚步……我想要，守护这个家庭。”
原来凛是这么想的么。
江望着凛的背影出了神。
原来凛一直以来都在以过世的父亲作为榜样。所以才觉得为了她和母亲放弃游泳的梦想也无所谓。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我继续朝游泳的道路上前进，江就没法继续学业了。我妈妈渐渐衰老，也许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呢。一味追求所谓的梦想就够了么。”凛摇了摇头，“如果说时间是我愿意奉献给梦想的，但我的家人却是我一点都不愿意抛下的。父亲的离世已经足够了。既然是长男，松冈家就应该由我继承下去。这就是我所考虑的。”
凛说完，走到遥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什么都不需要顾虑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替我在全国大会上努力一把。拜托了。”
回程的途中，江和凛都没有说话。
最后关头，江清楚的看见凛在抬手触碰泳池墙壁的时候刻意拖延了时间。江没有去问原因。她猜是因为凛不想浪费全国大会的名额，才打算把这个资格让给遥。
打开家里的门，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凛和江去厨房洗手，他忽然凑过来，鬼鬼祟祟的问道，“我听说你之前和那个怜单独约会了？”
“哈？什么时候？”
“说是上个月的事。”
“嗯？哦……那是因为我有不会的问题想要请教他啦。”
“嗯~？真的假的。不会是假借请教的名义去找他吧。”
“才不是呢！哥哥不要乱说。”
“我先丑话说在前哦，虽说我不讨厌他，但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遥，真琴，怜，还有渚，统统都不适合你。哦对，还有御子柴前辈。”
“他我是不会考虑的啦。”像是突然醒悟似的，“什么啊，我也只是把遥他们当做朋友而已啊！其实只是哥哥的占有欲作祟吧！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别人夺走什么的。”
“谁在意你被人夺走啊！我反倒担心到时候你嫁不出去赖在家里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江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跟在哥哥身边一辈子！半步都不离开！哼！”
凛沉默片刻，“……随便你。”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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