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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氏木兰 ...

  •   云唐帝国北疆,玄武营下辖第十五大队七分队驻地。
      刀疤抱着四尺长的陌刀小心翼翼的擦拭,陌刀两刃凌厉,双手握柄,是把杀人的好刀,刀早已擦的铮亮,他却总嫌擦不够,这陌刀并不是随便一名士兵就可以拥有的,这是在场上厮杀,战功卓越的士兵才有的奖励。
      云唐帝国军功计算十分简单,哪怕是稚子幼童也都知道,杀敌二十赏陌刀,杀敌一百升小队长,杀一千升百夫长,依此类推,每杀十人方能统领一名部下,如果五年不能升为小队长,那么军功又会重计。云唐帝国驻守边疆有四营,分别为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每营二十万人,辖二十大队,每队万人。军功只记敌军人头,而隐瞒私吞下属军功一旦被发现便要株连九族,云唐治军之严堪称诸国之最。因此只要杀敌足够多,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坐上一营统领,然而属下兵士立功其长官亦有军功,如此不影响自普通士兵中发掘良才,也刺激长官大力培养普通士兵。
      战场之上,欲立功者数不胜数,然而立功而活命者少之又少。普通兵士想的不是立功,而是活命,只要活下去,家里就有口粮,爹娘妻子有口饭吃,有亩田种。刀疤就是一名只想活命老兵,他当了十年兵,其实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看起来足足有三十七八,云唐征兵年龄是十六,新兵在后方操练两年方可送入前线,这样大大增加了普通兵士在战场上的存活率。
      玄武营驻守北疆,再往北去是浩瀚的草原,乃是北元帝国的疆土,北元帝国号称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兵尤其厉害,云唐帝国与之僵持百年无计可施。多年来双方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互相试探攻击,却从不深入,这战场不如说是练兵所,但是若哪方因此而掉以轻心,面临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在这样算是温和的战场,刀疤凭着机敏与还算不错的身手,打了十年仗,每每险死还生,脸上自眉间到下颊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见证。他不期望立功升官,只希望自己能活的更久,摸着手中的陌刀,这是第五把还是第六把?他已经快记不清了,前面那些刀都失落在战场上,一战之后若兵器没有随身带回,都会被打扫战场的士兵收集回归军械库。有把好的兵器,战场上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本钱。
      只是兵器好还不够,还要会用才行。
      想到这,刀疤扯起自己那张刀疤脸,笑着凑到不远处一名抱着刀小憩的士兵跟前,这士兵长得颇为俊秀,如果不睁开眼睛的话。
      “木兰,木兰。”刀疤在距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举起自己的陌刀轻轻碰了碰他的刀。
      刀疤手中一股大力袭来,陌刀脱手掉落在地,不过他丝毫不惊讶,很自然的捡起刀凑了过去,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被刀疤叫做木兰的士兵睁开眼睛,双手已经紧握上了刀柄,看到是刀疤,手又松了下来,沉声道,“什么事?”
      刀疤吸了口凉气,这煞星一睁眼杀气还是这么重,忍着心里一点恐惧道,“昨天你教的几刀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我感觉还没练好。”
      周围几人在刀疤走过去的时候都假装没看见,一听说刀疤请教刀招,一个个拿着刀围了上来,算上被挤开的刀疤和被围起来的士兵,这群人不多不少正好十个,凑足一个小队。
      小队里多的是一两年的新兵,也有两个四五年的老兵,刀疤是资历最老的一个。他们在战场拼杀并没有技法可言,都是凭着一把子力气,花木兰加入这支小队不过半年,总是冷冷的不说话,上场只管杀人,三个月就取代了原来的代队长刀疤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队长,只有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才知道在战斗中砍下敌人的头颅是多么困难,任你武功盖世也毫无用处,战场之上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省力致命的杀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刀疤用自己胳膊挡住了花木兰后背一处致命伤害之后,花木兰开始照顾小队,每个人都配备了一把陌刀,花木兰又教了他们几个战场上实用的杀招。十个人虽然不多,却可以在战场上形成一个小的作战团体,使他们保命的几率大增。
      花木兰就是贺兰。

      长孙越死后,尸身被长孙铎秘密带回长孙家,对外宣称长孙越重伤,被送往一处密地疗伤。
      而贺兰来不及了解这个穿越来的世界就被长孙铎安排人手秘密带出了长孙家,在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深山中一个小院落中接受‘先生’的教导。
      ‘先生’是一个称号,贺兰不知他姓名,他一身白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声音十分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先生’用三个月时间教贺兰武功,或许不能称之为武功,因为每一招都是杀人的,山中只有‘先生’和贺兰两人,每隔半月会有人送药材和食物进山,药材是给贺兰泡澡的,食物自然是两人的口粮。
      贺兰不敢对‘先生’有丝毫违拗,后果她尝过了,试过一次之后她不敢再试,这‘先生’不是人,也没有把自己当人教。贺兰被教了一个月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先生’很少说话,贺兰抱怨全当自言自语,不过抱怨也不是完全没效果,至少有次抱怨他对自己武技要求太高干嘛不找本超级内功心法绝世秘籍什么的让自己修炼时,‘先生’愣住了说了句,“硬气功是骗人的江湖把式。”
      贺兰再三缠问下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时代太落后,竟然没有传说中的超级武功秘籍,连内功心法这种名词都没有产生。不过半月之后随着药材和食物进山的还有一本《养生经》,‘先生’示意可以练练强健体魄,想达到贺兰所说的心法各种效果是不可能的。
      贺兰本着多学一门技术的原则练起了《养生经》,结果毫无作用,想放弃不练时却又被‘先生’虐打,说她行事有始无终,‘先生’的武技高超,贺兰是望尘莫及。用他的话说,不要求贺兰练的和他一样,只要求贺兰有自保之力。
      自保,听起来多简单,当贺兰被扔进狼群里时就再也不这么想了,一两只增加到三四,增加再增加…贺兰遍体鳞伤时心中怒吼,这深山野岭的怎么会有狼群,难道狼不是草原上的动物么?!山里不是老虎和熊瞎子吗?!而后贺兰的心愿果然实现了,对象不再是狼,而分别是老虎和熊瞎子。
      半年是深山里的生存训练,练的是对武技的运用和警惕性,因为贺兰在山里过夜时,‘先生’随时可能一脚将她踢进熊洞,而在一次群狼围攻时贺兰怎么喊‘先生’都不曾出现,那次贺兰差点命丧狼爪,自那之后贺兰再不祈求自己遇险会有人来救,只能自己变强,短短半年贺兰的变化便翻天覆地。
      “不上战场,你的武技杀不了人。”‘先生’如是说,要上战场杀人,贺兰不可能不紧张,比面对一群狼一群猛虎都紧张。杀人啊,对于贺兰是一种怎样的纠结。
      “长孙越,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贺兰忍不住低声问道。
      “不是。”
      贺兰听到这个冰冷的答案顿时有些愤怒,有些委屈,自己被这样不当人更不当女人的训练了半年,心里是委屈的,然而她的愤怒和委屈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先生’下一句生生灭杀,“所以他死了。”
      一瞬间,贺兰看到‘先生’的眼神有些变化,却又像没有变化。贺兰没有再说话,‘先生’却道,“记住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是长孙越。”
      贺兰不知道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分不清道不明,从来都没有贺兰,只有长孙越,或许那破庙只是一场梦。

      北上玄武营,‘先生’临出发时问贺兰,入军籍以何为名,贺兰忽而敛了多日黯淡展露笑颜问道,“先生可知花木兰?”
      “不知,是谁?”
      “是我。”贺兰淡淡道,不知悲喜。
      玄武营军籍造册,中有一页曰:云唐历二八九年腊八,玉京花氏木兰。
      玉京,云唐国都。

      贺兰入军营没有经过新兵训练,直接上战场还被编入老兵队伍之中,自然是‘先生’的手笔,又或者是长孙家的势力。
      所有压抑的沉积的情绪在战场上全面爆发,贺兰陷入疯魔状态,舍生忘死,又或者她原本就想寻死,然而一旦触及怀中的飞刀,取了长孙越性命的飞刀,她又不得不告诉自己要活下来。是的,活下来。所以她成了小队长,给另外九个人分军功换陌刀,教他们最简单实用的几招刀法,战场上保命杀敌,招数简之又简,挡、劈、砍,重点在于怎样的挡更稳,怎样的劈砍更致命。躲闪是没有用的,战场上无处可躲。用几招简单的用刀技巧,贺兰也换来了一个保命的绝招,用最快的速度判断伤害的程度,用较小的伤害替代重伤或者致命伤,这是刀疤十年的经验,是战场上保命最重要的经验。

      贺兰不说话,就算和小队里的人熟识了,她最多只是说几个字。她不敢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每隔几日贺兰必定偷偷出营潜到东面二十里处的河道洗澡,不是洁癖,是一种精神慰藉,希望这样可以将身上的血腥洗掉一些。

      将身子埋入水中,贺兰不停搓洗双手,这双手半年来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北元人,如果不是‘先生’有言在先,不可记军功小队长以上,她杀的人坐百夫长的位置绰绰有余。这一身的血腥,一身的煞气,如何才能洗得掉?
      贺兰正伤神,遥遥瞥见河道岸上土坡有几道人影,虽然隐蔽,却躲不过贺兰那被‘先生’千锤百炼的双眼。
      这河道宽不过十几丈,湛湛将北元与云唐疆域划开,云唐军队摆不开阵势,北元骑兵也没办法冲锋,河道蜿蜒,两岸附近都有高低不平的土坡,若是冒险潜过河登上土坡,对方阵营便一览无余。当然这只是说明一下土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事实上两国军队都各有招数,登上土坡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否则这河道早成了两国争抢之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双方都只是随便摆几个明哨暗哨。
      也正因为如此,贺兰每次才得以轻松进入河道偏僻处洗澡,这土坡之上才会出现可疑人物,多半是北元将士,贺兰不是云唐人,对北元没有特别的憎恨,但是如果在这里的是长孙越……
      贺兰小心上岸穿好衣服,提起刀往土坡摸去。坡上一共七人,借着月光可以分辨是北元衣着,六人拱卫一人,前面那人很明显是头领,那头领伸手朝云唐大营方向指点,时不时低声和身边两人说话。
      贺兰屏住呼吸摸到近处,暴跳而出,四尺陌刀劈到最后一人脖颈处,那人立毙,其余几人却也立刻将那头领模样的人护在当中。贺兰拔出刀直指几人,看来这头领等级不低,以北元人的性格,若是遇刺多半会上前厮杀,而不是这样小心护着头领。
      如此一来却是给了贺兰机会,长刀所向指东打西,五名护卫越是小心谨慎出手间就越是拘束,十成功夫只能发挥□□成,贺兰又时不时冷刀劈向那头领扰乱五人阵脚,如此五名护卫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饶是如此,贺兰也毫不轻松,这几人都是北元一流好手,这头领只怕比自己想的来头更大。
      贺兰心中盘算如何能惊动哨兵,偏偏此处也是她千挑万选的洗浴路线,少有哨兵经过。以一敌五贺兰并无胜算,如此只能且战且退了。
      然而贺兰想退,北元人却不给她机会,那头领似乎看出贺兰想跑,也从腰间拔出弯刀加入战团,口中用北元话低喝道,“别让他跑了。”
      这头领身手也极为不错,不下于几名护卫,但是显然这几名护卫的围攻阵势早已经过千百次实战磨合,招式之间配合十分默契,而这头领一插入进来便打破了这份默契,几名护卫暗暗叫苦,这头领却毫不自知,一心想要亲手抓住刺客。
      贺兰一瞅几人阵势有散乱的迹象,大力两刀荡开致命的两把弯刀,奋身一纵扑向那名头领,任由身侧两把弯刀砍在肩背之上,整个人却都伸展开来,在那名头领惊恐之下,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去势不减人往土坡下扑去,回手刀尖一挑,那头领血淋淋的人头也跟着往下急坠,贺兰一手揪住,滚下土坡。
      余下五名北元护卫见头领被杀,又惊又怒,飞奔而下。贺兰肩背有伤,所幸方才借前扑之势化去了大部分力道,伤势尚不算严重,贺兰却也因此难以与北元护卫硬碰硬,提着那头领人头往最近的暗哨处奔跑,一路哑着嗓门大声呼喝,“北元刺客来袭!”很顺利便惊动了几处明哨暗哨,北元护卫见事不可为,解决了几名哨兵便要退走河道。
      贺兰对军营布置十分熟悉,虽然前番呼喝了几声,但有北元护卫引人耳目,倒也无人发现她才是罪魁祸首。
      北元护卫杀了几名哨兵,尚未退至河道便被云唐后面被惊醒的兵士缠上,又是一番苦战,黎明将至方才走脱,却是牺牲了其中两人的代价。
      仅仅几人便闹出了颇大声势,云唐大营军士俱都惊起,纷纷出营准备迎战许久未至的夜袭。贺兰摸回营帐时,帐中空无一人,刚扔下陌刀和人头,身后响动,贺兰就地一滚拿起刀回身一看,却是刀疤回来。刀疤也没料到贺兰弄成这番模样,头发散乱衣甲破损,上面更有许多鲜血,地上还扔着一个人头。
      贺兰见是刀疤,松了口气道,“盔甲给我,你去外面。”
      刀疤对贺兰冷淡的样子见怪不怪,也不多问,立刻将衣甲卸下,转身执刀走到营帐外站定。小队众人都知贺兰与众不同有自己的秘密,但因对贺兰近乎崇拜的尊敬,从来都没有试图窥探,倒也省了贺兰不少麻烦。
      贺兰从自己铺位摸出军中配给的伤药抹上,左后肩和右中背两道伤口都有三寸多长,深处足有一两分,伤口不化脓应该死不了,也不知这是什么时代,医疗技术完全跟不上,伤的重一点就可能毙命。贺兰叹了口气缠上自己做来备用的简易绷带,将刀疤的衣甲穿上,军中都是制式盔甲,倒也不虞尺寸不合。
      贺兰看了看地上那颗鲜血和尘土混合有些模糊的人头,心想这人来头必定不小,功劳太大,自己必定会暴露,军营是不能留了,至于去向还是交给‘先生’决定吧。
      想到这贺兰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拼命杀了这头领,多少是为了离开这里,她实在是厌倦了。稍作考虑贺兰便有了决断,将刀疤叫了进来,让他穿上自己的盔甲,对换陌刀,指着人头道,“这是刺客首领人头,该如何你自作决断吧。”
      刀疤对贺兰向来言听计从,贺兰让他换了盔甲陌刀,他一言未发,贺兰现在如此明显的送给自己一桩大功,他更是惊的不知如何说话,他知道贺兰强,却没想到这么强。吞了口唾沫,刀疤涩着嗓子道,“我担当不起。”
      “你娘九泉之下会看着你光宗耀祖。”贺兰没有多说,唯有刀疤这个在军营中混了十年的老兵才最清楚立功的各种关系厉害,才能顺顺当当领这份军功。
      “木兰你要走了?”刀疤从来都不乏聪明,否则也不可能在最前线厮杀十年而无恙。
      贺兰点点头,顿了顿道,“玉京,长孙。”
      说罢便出了营帐往诸多营帐中的一顶走去,‘先生’也在军营之中,贺兰也知道他在哪座营帐,至于如何离开,那是‘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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