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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蒲苇韧如丝 ...


  •   “奇怪,一个活人也不见……”少善讷讷道。

      慕容征一行押着孙阎在迷仙林中四处寻找慕容律的下落,但找到的尽是暗卫和黑衣人的尸体,不见活人,经清点,慕容律随行的暗卫已全部身死,而且,始终没有宗越的人影!长醉花的清甜香气已淡去不少,四周也瞧不见野花丛,他们似离迷仙林中心地带渐远。

      “他们没有解药,即便不被杀,也要为长醉所迷,下场一样是死。”芷容细声细语,精致冷眼却透出凶狠杀意。

      “没瞧见宗越,不可掉以轻心。”明丰说道。

      慕容征早不耐烦,刀一抽,戳到孙阎脑袋上,喝道:“你他妈看着就不老实,给老子说,他们人在哪!”

      孙阎脸颊被刀尖刺入,鲜血直淌,忙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真不晓得他们人在哪!”

      “那你这条命,也不用留了!”

      慕容征双眼狠眯,手起刀落就要了结孙阎,杨念谨连忙阻止:“爷,且慢!还有事问他!”

      慕容征眸中狠意深沉,到底还是按捺下来,将刀搁在孙阎脖子上,刀口轻而密地压在孙阎激狂暴跳的颈脉上。

      杨念谨问道:“你们为何找上那人?为何要杀他?”

      孙阎不明这些人的来路,听他们问话也同样滴水不漏,颤声道:“我并不晓得你们是何身份,追踪那人是宗越的主意,我只是听从命令。”

      芷容冷冷一笑,跃下马走到他近前,抬起那双纤纤细手,说道:“看来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还未尝够。”

      孙阎求饶道:“小人当真不知情!”

      明丰这一路过来,总觉得不对劲,此时见孙阎恐惧至极,那眼底却有分说不出的异色,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他没说实话!”

      “什么?”少善愣愣问道。

      “宗越胆子再大,这里毕竟是迷仙林,为了捉人全然不顾安危,说不过去。我若是宗越,沿路必会留下些记号,以免迷失林中。”明丰说道。

      “可我们一路过来,没瞧见有什么记号啊。”少善说着,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再仔细找找!”

      慕容征一声令下,暗卫们便要出动,忽听芷容冷冷道:“不必找了。”

      她脚步如风,上前抓住慕容征搁在孙阎颈上的刀,忽地用力下压,慕容征薄唇一抿,及时扣住她腕节。

      “那些记号早被抹去了。”芷容牙根一咬,眼中血丝疯漫,“他见过宗越了。”

      孙阎原是惧怕地阖上眼,闻言眼蓦然睁开,目光微动还想否认,众人已明白芷容的推测不错,心中俱是一寒。

      “这么说,宗越已经拿到长醉的解药!”杨念谨惊道。

      孙阎额角不断淌下冷汗,比先前更甚,到底却微微一笑,眸中惧意尤在,同时又极为阴沉,颤声道:“你对自己的逼供手法太自信了,不论是我还是我手底下的人,不敢说个个都能抵死不开口,但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再重的刑都能忍。”

      芷容闻言脸色一白,不必慕容征抓着,双手猛地垂落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少善急问道。

      “宗越毒一解,有恃无恐,便不愿沿路留下记号,他们应是约好了碰头的地方,但咱们不能等到那时候。”明丰说道。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何盯上那人吗?”

      孙阎冷冷一笑,见众人果真将目光聚集过来,缓缓开口道:“靖州驻军副将洪如磐有个近卫叫钟颉,出身靖州偏远之地,相貌平平,沉默寡言,极少与人来往,手底下的功夫还算不错,但算不上高手。”

      “钟颉跟着洪如磐在靖安驻军所待了一年多,就在靖北王对流民帐出手那日,洪如磐命钟颉出城查探城郊村落情况,在傍晚城门下钥前离开了靖安。这样不安动荡的时局,独自在外查探情况的士兵,出点意外一去不回,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若不是提前知道他身份有异,恐怕他出了城换身打扮,循入这鬼林,便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南尉了。”

      “可巧出城那日,洪如磐和钟颉坏了我下属的一桩好事。我那下属在驻军所多年,人倒有几分聪明,可惜好做些下三滥的事,犯事时叫他俩撞上了,被押解回去,差点军法处决。那样不成器的下属,死便死了,可终究不能让他死前胡乱道出些什么,我的人便亲自去了结他。没想到……”

      孙阎还在娓娓道来,众人知他这是缓兵之计,一时间却都听得暗惊,难辨真假,正要对暗卫下命继续搜寻,忽然死寂雾林中,传来一声尖啸,那声音极远的,凄厉痛楚的,到得此处已是轻微,但在场诸人仍听得浑身一震,迅速对视一眼,立即调转马头,往林中深处寻去!

      **************

      其实,离开靖安没多久,慕容律已察觉自己被盯上。

      原本他离开靖安,便要寻机易容改装,却发觉有人暗中跟来,为求谨慎,暂时顶着钟颉的脸,真到了城郊的几个村落。但跟踪之人迟迟不愿放弃,回北陵之事不可再缓,慕容律便对暗卫下令动手。

      对方显然不是善茬,折损了几人后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发派人紧咬不放,直到慕容律进了迷仙林。迷仙林之险,天下皆知,对方派了几人冒险跟上,皆有去无回,其余人不敢再贸进,料想慕容律只是在林中浅处暂避,早晚会出来,便在林外守着,就在这时,意外发现深良镇葛仲严的手下竟出入此处。

      葛仲严的人没有自寻死路的道理,迷仙林就在深良镇边上,他们猜想这些人或许知道什么秘密出林之法也未可知,连忙派人潜入深良镇,同时,迷林仙另一端¬襄曲城内的孙阎向睿王写信,恳请睿王向杨焕下令,在布河帮助擒获此人。

      襄曲当下局面混乱,不同来路的探子暗中齐集在此,龙蛇混杂,孙阎一伙也不愿惹人注目,思虑再三,拟等慕容律到了布河,确保万无一失再动手。此外,他还添了一名得力帮手——宗越。

      离开靖北王府的宗越正待从襄曲返回北陵,孙阎与他碰面,请求他相助捉拿此人,说可能与当年靖北王府刺杀之事有关。宗越受靖北王爷猜忌,在王府中难以有所作为,与那事不无关系,积郁甚深,但并未当即应下,问起原由。

      “韦广你晓得吧?在靖安驻军所多年……”孙阎将韦广之事道来,“韦广说那个叫钟颉的近卫大有问题,时常跟着洪如磐出入靖北王府,行迹鬼祟,有日他听到钟颉与人秘谈,说起主子毒伤,他本打算探听清楚了再上报,却先被钟颉盯上,犯在他手里。韦广这厮狡猾至极,起先我只当他是为保命胡绉,但事关主子毒伤,不敢轻忽……”

      慕容律当日对叶知秋的一番善始善终,其实并未让他真正暴露身份,但招来祸端,确与此事有关。

      韦广和邓五在非常时期犯事,被逮后,由驻军特设刑堂下令从严从速处决,最后殓尸时也确是两具尸首,其一是邓五,另一人却不是韦广。韦广是孙阎安插在靖安的密探,未尽心办事,反犯下丑行自惹杀身之祸,上边人不屑相救,为免韦广这奸佞之徒死前咬出他们布下的其他人手,特地安排了人亲自去了结韦广性命。韦广深知在劫难逃,反复向那人相求,许以万般好处未果,命悬一线之际,急中生智。

      “主子在靖北王府中被刺一事,小人已查到一些眉目!”

      睿王当年被刺客所伤,从此身中奇毒,臂上毒伤月月发作,直到今年初才寻到抑制之方,但至迟三月也必发作一回,苦不堪言,早就下令,若寻找刺客线索,必有重赏!

      韦广自是不会当场说出,必得性命无忧才肯“透露”。事关重大,上边饶了韦广一命,并以死囚将他换出,然后逼问韦广。韦广原是胡扯,能拖一时是一时,在逃出生天的路上,早想好了那一番说辞,称正是因他发觉此事,钟颉想杀人灭口,才会被他盯上,否则如何这般巧撞上他犯恶。上边立功心切,虽是将信将疑,仍派人去查洪如磐及那名近卫,很快便得知钟颉领命离开了靖安,连忙派人跟上。慕容律为避开他们,在附近村落耽搁的时日,韦广已快马加鞭赶往襄曲面见孙阎。

      慕容律和他身边暗卫的能耐,使孙阎等人对韦广的说法更信了几分。即便此人与当年的刺客无关,也必是大有来头。

      宗越听罢,未即答允,却留在襄曲。

      慕容律及随行暗卫越过迷仙林,到达襄曲时已入了夜。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察觉到不寻常且对方人多势众后,即发号箭向邻近州县人马示警。

      孙阎没料到他们来得这样快,并且援兵一到想得手便难了,不得已提前发难,双方在襄曲街头混战。

      慕容律在暗卫掩护下,且战且赶赴镇外河岸。因不知对方来路,慕容律未贸然换面具徒惹猜疑。他武功卓绝,孙阎的手下根本拦不住他。在连杀四名黑衣人后,慕容律发觉有人躲在街旁茶楼上欲伺机偷袭,他掌风一击,那处窗棂崩裂开来,窗后的人惊险躲开,相貌却落入慕容律眼中。

      那人,正是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襄曲的韦广。

      韦广见行踪暴露,慌乱抓起角落里一人,从侧窗翻到一楼屋瓦上,往小巷中逃窜而去。他所挟的是个女子,又瘦又小,被按在韦广怀中,模样瞧不真切。

      慕容律没有多加理会,继续驾马往河岸行去,但没走出多远,突然收缰勒马,调转马头深入街巷中去追韦广。

      韦广似不意他又追来,慌不择路,窜上一处矮房顶时,将那女子重重地往地上抛摔去!慕容律迅疾从马上跃起,飞身接过,正要细瞧那女子容貌,不意她回过头,一团紫烟倏地从她口中喷出。慕容律侧头一避,下意识右掌击出,重重拍向她心口,那女子当场心脉俱碎而亡。而慕容律则被她身上所藏的暗刺扎入右掌,刺上有剧毒,慕容律尽管将毒气强抑下来,右半边身躯仍迅速麻痹。

      一直匿在暗处静观的宗越瞧清了他这手掌法,几乎肯定此人便是火烧西月楼那夜遇上的可与他匹敌的黑衣人。他此时方出手,欲全力捉拿慕容律!混战中,宗越的掌风狠狠蹭过慕容律右脸,将面具撕裂了一处。

      宗越武功极高,普通暗卫不是他对手,且他们人多势众,慕容律一方节节败退。

      见了宗越,慕容律已知是谁的人马,前方布河城是杨焕地盘,只会比襄曲更加危险,他下令转道,避入迷仙林。

      那时孙阎一伙还未拿到长醉解药,不愿贸进。宗越却是不甘,带着手下冒死闯入。韦广虽不愿跟随,但宗越一声令下,谁敢违抗?尤其韦广在靖安许久,深知宗越手段。他明白宗越是想在必要时以他为饵,引出对方,便也一路紧跟在宗越身边,得他庇护,让想朝他下手的暗卫寻不到机会。

      暗卫们护着慕容律,且战且匿往迷仙林深处。

      宗越一行确实厉害,闯过瘴气林,越过无数沼泽险地,不过折损数人,到了迷仙林中心地带,才挡不住长醉毒香,纷纷乱神,慕容律和暗卫们在此杀死了大批的黑衣人!但宗越意志极强,发现自己生出幻觉后,强行以内力逼出部分毒,勉力稳住心神。暗卫们这一路,被杀得所剩无几,拼死截后,让慕容律寻机匿往林中深处,藏身到那株附近最大的长醉花旁。

      此处长醉毒香最强,没有解药,即便是宗越,也决无法安之若素,他若寻来,不必慕容律出手,便要自殒于妖花。

      而慕容律暂栖在此,还意在韦广。当时韦广离他和那名女子最近,为防不小心吸到毒烟或让毒刺伤到自己,慕容律猜测,韦广身上或许带着解药。宗越勉力抵抗长醉之毒,早顾不上他,韦广受长醉之诱,极有可能到此。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还未等到韦广和宗越,他却见到了叶知秋。

      他与这少女不过寥寥数面之缘,印象中她总是一脸苍白,带着惊惧,却又有难以摆脱的木讷之色,几次朝他跪下叩首,卑微如尘,恍惚间又似蒲苇,柔而韧,永不可折断一般。

      叶知秋望着长醉花,缓缓走来,平素微垂的眸圆睁,似映上了长醉花那团火红明艳,脸上惯有的那层木讷完全剥落,生动的,双颊微红,嘴角轻轻翘起,欢喜无限,其中又有一目了然的悲恸伴着泪水肆涌而出。

      慕容律盯着她,缓缓屏住了呼吸。

      叶知秋加快步伐,奔向长醉,承载妖花的雪色巨岩开始低呜震动起来,那声音让慕容律也莫名浑身一震,握得发白的五指张开,伸出,凶狠地扣住叶知秋的手腕,猛力一拉!

      叶知秋整个人摔跌在他身上。慕容律大半边躯体麻痹,难以动弹,他咬开长醉的叶子,左手捏住叶知秋的下颔,迫她张口,渡药。

      长醉解药的腥臭味在二人唇齿间漫开,极呛人的,强烈得仿佛永不会消褪……

      “我这一掌要了她的性命,也让自己中了毒,若没有逃进这林子,早已丧命。”

      慕容律轻缓道来,刀沾过韦广鲜血在地上轻轻一划,转过身看向叶知秋。长醉花所在之处雾气消散,风也微微渗入,皎皎月色轻轻落在刀面上,寒凉如水,刀尖刮过泥土与摇曳枝叶共鸣。

      叶知秋怔然盯着身首异处的韦广和那带血的刀尖,蓦地僵直了躯体。

      她受了韦广一掌,伤势不轻,勉强能走动,绝不灵便,抬眸看向提刀缓步逼近的慕容律,越发如坠寒窖,四肢僵冷。突然,慕容律足尖一轻,飞身跃起,猛然挥来的刀映出叶知秋染血的唇角和惊惧的眉眼!

      叶知秋朝前扑去,用尽力气跃向慕容律,从后而至的猛烈刀风紧挨她头皮,削断她数缕头发。她腰腹一紧,慕容律抱住她旋身一避,绵密刀光如网,在叶知秋眼角扑闪,那自暗处迫近的刀锋迫入重围,挟出一缕血,又瞬间被格开,火光四溢!

      叶知秋不及回头,被慕容律一掌送至远处高树下,后怕得双膝发软,几乎站不起身。她摸了摸额头上落下的慕容律的一滴血,勉强扶着树干,望向长醉花前对战的二人!

      方才慕容律以刀尖划地,刀面借着淡薄月光映出叶知秋身后举刀而来的高大人影,叶知秋警觉,千钧一发之际奋力一跃躲过刀锋。慕容律为将她送出交战圈,脸上被对方刀尖刺挑过,面具再次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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