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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


  •   天蒙蒙亮时,从天羽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南尉的慕容征一行,终于在两天后到达北陵边境的布河城,与布河城一河之隔的,是南尉的边防重地——襄曲。

      襄曲当年作为榷场,独立于各州府之外,由京里直接派军驻管,榷场罢闭后,更是成了军事重地,也没有划归其他州府管辖,如今毗邻的靖州和衡州不仅自顾不及,更将襄曲阻隔在南尉守势之外。眼下襄曲城关已是形同虚设,在驻员及守城将领率先逃跑后,兵卒们也纷纷弃守,逃兵和三三两两横行的恶匪几乎搜刮尽了城中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急欲逃亡的百姓挤满这座败落的边境大城。

      河岸渡口夜半就已人满为患,天亮后更是挤得满满当当,到处是人头攒动。河上船舟密布,如果不走水路,只能大老远绕着河岸走,多耗费十来天路程。时辰一到,布河城门一开,汹涌的人群便不顾一切地压向对岸,布河派出的大量守兵亮出兵刃,在砍杀了几个不听令一劲儿冲撞的南尉人后,逃亡的百姓们就安份了许多,一个个认命地上呈财物。守兵们倒也不过份,敲个差不多便放行,小半个时辰已挣得盆满钵满。

      “杨焕这回真是挣大发了。”少善望着渐远的布河河岸,不屑地哼了声。

      她与慕容征等人在一片混乱中,搭上暗卫们备下的船,划向对岸的渡头。

      “不是说涪州还算安稳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慕容征问道。

      “禀十爷,这两天涪州也乱起来了,原本要逃到涪州的百姓只好转道襄曲。”暗卫回道。

      襄曲这边的渡头上不断有小船往返,接客人到布河河岸,慕容征他们的船并不惹眼。一下船,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慕容征几个便由暗卫引着,穿过汹涌人群,悄悄地进了襄曲。

      这座在榷场时期极为繁荣的边境大城,经过十多年的封闭,再难觅往日风光,如今更是萧条,街市无市,逃难的百姓全挤到河边,镇上空荡荡的,只偶尔有卖馒头包子的小摊贩推着板车经过,即便有外来人,也是逃亡至此,一刻不歇地又赶到河岸上了。城内死寂,城外河上却是喧天。少善几个虽是北陵人,见此情此景,也难免心中感慨。

      这几日,数十名暗卫在襄曲日夜搜寻慕容律的下落,依旧毫无所获。

      慕容征几个不眠不休地赶来,再疲惫也不敢稍歇,立时就要兵分几路再找,突然听到有人唤了声“十爷”,众人一听这声音,都是惊讶,来者身形如风,很快到了跟前,向慕容征行礼问安,正是杨念谨。

      “杨大哥,你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少善惊道。

      杨念谨自袖中取出一张字条,呈交慕容征,并道:“属下在接到主子失踪的消息前,就在京里接获了这个,立时赶过来。”

      慕容征接过字条飞快地扫了一眼,蹙起眉头,脸上早不见那股子玩世不恭。

      “上头写了什么?”少善急躁问道。

      “信是睿王的一个手下孙阎所写,说是在靖州境内发现一个可疑人,很可能与靖北王府中睿王被刺杀之事有关,此人将经布河回到北陵,孙阎请求睿王下令,让布河军统领杨焕帮助搜捕。”

      “属下想,这信中所指的,很可能便是主子。”杨念谨继续道,“这信被我们内应截下,没马上到睿王手中,但也拖不了太长时间,杨焕这边很快也会接到命令,到时想从布河回北陵,便没有那般容易了。”

      “既然杨焕还没接到命令,睿王的手下怎么就动手了?”少善疑道,“而且主子是在襄曲遭袭,不在布河。”

      “可能是被主子察觉,本想万无一失,却等不及了。”明丰道,“依这信中所说,他们未必知晓了主子的身份。”

      “杨焕那边有没有我们的人?”慕容征问杨念谨。

      “有。属下接到消息,已吩咐下去查探,但还未有所获。”杨念谨道。

      “让内应继续留心查探,一旦有疑似孙阎的人与杨焕接触,立时禀报。”慕容征命道。

      “是。”暗卫领命而去。

      “现在怎么办?继续找吗?”少善问道。

      “你有别的办法吗?”慕容征睨了她一眼,急躁地抓了抓头,“咱们再仔细找找,看九哥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十爷,且慢。”芷容突然开口。

      *********

      那日,附近暗卫看到襄曲城内发出的号箭,连忙进入襄曲四处搜寻,最后在城西一处酒窖中发现了一些暗卫和黑衣人的尸体。酒窖的主人逃难去了,留下满窖来不及带走的酒,对方将尸体浸泡在大酒瓮之中,虽天热也没异味,暗卫们花了一番工夫才找到。

      此时,尸首置于酒窖之中,一字排开,由杨念谨和芷容上前查验。

      这些黑衣人的刀剑上没有徽记,身上也没有纹身或令牌,瞧不出身份,有些是因刀砍致死,有些则是中了毒针,毒发而亡。蹊跷的是,其中有具尸首既不是黑衣人,也不是暗卫,而是个衣着普通的年轻姑娘,又瘦又小,是受掌击而亡,而且,看那掌法,是慕容律亲自动的手。

      多名身亡的暗卫都是一刀毙命,对方显然不乏高手,芷容仔细看过他们的伤口,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脸色一下惨白。

      “如何?”慕容征问道。

      芷容抬眸看向众人,细细的声音微颤:“这刀法,像是宗越……”

      “宗越?”

      慕容征不知宗越是何人,杨念谨等却十分清楚,听芷容一说,不由脸色大变。

      芷容当年被宗越一刀劈肩,伤口入骨,休养了很长时间,可谓是刻骨铭心,此时方能认出。宗越武功之高,远在杨念谨和明丰之上,更别提芷容、少善和其他暗卫,就连慕容律,若无得力帮手,想胜过他绝非易事。

      慕容征听杨念谨说完宗越其人,沉默了会儿,环视深虑不安的众人,骂道:“既没找到人,九哥定然无事,你们都别给老子摆出这副晦气脸!”

      “十爷说的对。不论是孙阎抑或是宗越,或者他们实是同一人,一旦得手,定会通知睿王和杨焕,既然没有,主子应是无虞。”

      杨念谨言之有理,大伙闻言暂松了口气。

      少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主子会不会已到了布河?”

      “不会。”明丰很快接话,“主子如果到了布河,杨焕不会让这么多难民进镇。那个孙阎即便使唤不动杨焕,向杨焕明言了,以杨焕的性子,即便不帮,也不敢添乱。”

      “可暗卫快把襄曲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找到人,主子到底去哪了?”少善急道。

      “九哥会不会返回靖州,或者干脆去了衡州?官道上找过没有?”慕容征问道。

      “如今衡州靖州大乱,涪州也不太平,都是城关森严,想走官道进出,并不容易。”暗卫禀道。

      “那九哥是怎么离开靖州的?”

      “主子走的是迷仙林。”

      “迷仙林?”慕容征眉一蹙。

      “那不是有进无出的地方吗?”少善疑道。

      “迷仙林找过吗?”

      “属下们在林中寻了半日,并没有什么发现。且里面有种厉害的毒物,对方若擅闯只能是送死,属下料想他们并不敢进林,于是退了出来。”

      “不。那毒物的解药我们能拿得到,睿王何尝不能?”芷容反驳。

      “芷容,什么毒物?”少善不明究里,许多事她都不如芷容知之甚详。

      芷容没心思应她,少善看了眼明丰,瞧他照旧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否知情,却听明丰道:“没错,睿王的手段不容小觑。而且,以宗越的性子,迷仙林他未必会惧。”

      慕容征当机立断,命道:“带路!去迷仙林!”

      **********

      迷仙林之险虽天下皆知,但以宗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慕容律或许避走此道,将敌人引入此地也说不定,这反而能解释为何暗卫们没能在襄曲发现睿王手下的踪迹。

      一行人绷紧神经,在熟知林路的暗卫带领下,进入迷仙林。

      拍马行进在这座庞大阴森的树林中,马蹄不时会踢踩到横陈的残肢和白骨,发出瘆人的声调。偶有狂风从枝叶间隙强行钻入,像枉死者的不甘诉冤。

      众人屏着一口气,总觉得会在这林中找出个究竟,但大半日过去了,所见皆是死去多时的尸首,也未发现什么刀剑留下的痕迹,连马蹄印也没有。

      少善忍不住道:“主子应该不在这里,咱们还是回镇上找吧。”

      “不。”芷容说道,“这里寻常也有人行走,什么痕迹都没有反倒奇怪。”

      芷容这话在理,但众人又寻了一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大伙想放弃、回镇上继续搜寻之时,芷容见一株新长的小树在这盛夏时节,叶子枯萎得厉害,掉了不少,枝干发黑,芷容伸手,稍一用力,触碰处竟成了灰。她定晴一瞧,在枝干上发现了数支几乎没头的银针,而这些,正是慕容律平日所用的毒针!

      众人打了个激灵,忙继续往前行,不时在些嫩树枝干上发现毒针,并且终于在密林深处寻到几具暗卫和黑衣人的尸首。

      知道慕容律果然是在迷仙林中,一行人精神大振,拍马不停地在林中搜寻。

      眼看日暮将至,带路的暗卫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打了开来,将里头形似药草之物,发给众人,吩咐大伙咀嚼后吞下。

      “咳咳咳!”少善刚将口中的药草咬开,便被恶臭一呛,差点将药吐了出来。

      慕容征也是眉微皱,但很快咀嚼服下,接过阿肆递来的水,连喝了几口,问道:“这药便是防林中那种毒物的?是什么毒物?”

      “那毒物名叫‘长醉’,据说是种似花非花之物。”暗卫禀道。

      “似花非花?”慕容征微眯了眸。

      “属下也未曾见过,不知实是何物,只知长醉形似花,却饮血食肉,身有奇香,香气有毒,闻之生幻。”

      “这是花妖吧!”少善惊讶地瞪大眼。

      “难道说,这些年许多人死在迷仙林中就是因为……”明丰说着,蹙起眉头。

      少善见他确也不知情,心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好受了些。

      那暗卫点头道:“没错。林路再凶险,也不至于让入林者几乎通通丧命,真正躲不掉的是这‘妖物’。”

      “只要进了长醉的地盘,除了花草,难见其他,连鸟兽都避走此地,可一旦进来,就再难出去了。不过,有长醉的地方,附近就会冒出许多野花丛,像是与长醉相生相息一般,倒是好辩认。长醉的香气夜里最浓,毒性也最强,入了夜尤其要小心。不过那毒香可融于水中,所以溪水边上毒气最薄,夜里最好在溪水边上落脚。”

      “这药是从何而来?”慕容征抓起那难吃的药草问道。

      “长醉形似花,也长叶子,不过随着幼花长大,长醉的叶子会越来越小,最后消失。这叶子,也是唯一能抵御长醉毒香之物。”

      “也是从葛仲严那里得来的?”

      “是。葛仲严说他早年为避追杀,不得已闯入这林中,阴差阳错下勘破了这迷林之秘。”

      “哦?”慕容征不置可否,“葛仲严一直守着这林中的秘密,不知是给自己图些什么呢?”

      三言两语间,众人服完药,立时动身,依旧由熟知林路的暗卫在前带路。入夜后,路更加难走,众人又寻了两个时辰,一路上不断发现暗卫和黑衣人的尸体,都是暗自心惊。月上中天,大伙开始进入迷仙林深处较不崎岖陡峭之地,发现的尸首越来越少,也难觅刀剑留下的痕迹或毒针,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股清甜的气味。

      知是进了长醉的地盘,众人皆心生警惕。

      暗卫担心出事,说道:“十爷,您几宿没合眼了,前边有处溪水,您在那儿歇一会儿吧,属下们接着找。”

      不只慕容征,少善几个从天羽城一路赶来,几乎都是不眠不休,此时当然疲累不堪,但众人皆不愿停下,慕容征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声,众人神色一凛,连忙拍马赶去。

      远远地,那处溪水边上有火堆冒着光,溪边停放着两辆马车,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站在水边,除了三个盛年男子外,都是些老弱妇孺。那三名男子护在她们身周,正与一群黑衣人打斗。三人武功都不错,尤其是其中留着络腮胡子的,更是高手,但对方人多势众,情况很是凶险。那群黑衣人的装束,正与他们一路过来发现的黑衣死尸打扮一致。

      找了这么久,总算遇上,不用等谁下令,明丰、杨念谨已倏地窜上前去,几下纵跃到了交战圈中,暗卫们也随即赶到,跟那群黑衣人杀将起来。对方没料到来了帮手,倒也反应迅速,不慌不忙,黑衣人的头领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子,肤色很白,目光犀冷,看上去十分精明。

      “不是宗越。”芷容说道。

      慕容征可不管是谁,接过阿肆递来的箭,□□张,箭离弦,仿佛挟雷霆之势,破风疾袭。那头领只觉一股凛劲悚然刮面,手撑马身跃起瞬间,箭从马上蹭过,划破马鞍割出血肉,然后狠狠钻入溪旁一棵大树树干上。

      芷容不见慕容律,并不急于加入战局,先留心观察四周,少善则早按捺不住扑了上去。她虽不够细心谨慎,武功却很不错。

      情势一边倒。慕容征连射了几箭,力道都是透背,杀了好几名黑衣人。但混乱中,有个老妇人一直嚷嚷着什么,还不顾危险乱跑起来,还是她身旁一个老头紧紧拉住,才没走远。慕容征怕误伤,索性也拔刀,与阿肆上前,将那欲逃跑的头领困住,没过几招,便将其擒获!

      其余黑衣人伤的伤,死的死,血腥气冲天,为防他们自尽,杨念谨等人卸了他们颚、肩、肘、腕、膝上各处关节,看得站在溪水边上的那名孕妇呕吐起来,其余人也是吓得脸色惨白,只除了那老妇人还嚷嚷着“秋丫头”、“秋丫头”的,不断想往树林子里冲,被老头紧紧抓着。

      这群人自然是徐氏她们。徐氏紧抱着孟晓童,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些人,完全顾不得穆婆婆在喊些什么。李宋元摸不清这些人的来路,但见他们没有敌意,便也不妄动。

      芷容仔细察看,确认那头领口中没有□□,又给他灌了样东西,才把他下巴接上。

      “你是不是孙阎?”她冷声问道。

      那头领腹痛如绞,直想满地打滚,偏偏身上关节被卸,动弹不得,胀得满脸通红,目眦欲裂。

      “你肯说,一会儿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你若不肯说,我让你长命百岁地活着,日日生不如死。”

      芷容说着,抬起手此起彼落地往他身上各处筋脉穴道敲打,手法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没过一会儿,那头领惨叫起来,孟晓童只觉得他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吓出满身冷汗,将头埋进徐氏怀里,不敢再看。沅儿刚吐完,要不是付晟扶着,怕是整个人都坐到水里了。老车夫因要拉住穆婆婆,否则早软了脚。穆婆婆仍四望着,焦急地呼喊不见了踪影的叶知秋。

      “我说!我说!”那头领实在挨不住了,“我是孙阎!”

      芷容停下,一双精致冷眸微眯,继续问道:“你们追杀的人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们也是刚到此处……正在找他……”孙阎急喘着气,眼里红丝如疯长的藤蔓。

      “胡说!你们一路死了不少人,怎会没遇上?”少善骂道。

      芷容手方扬起,孙阎急喊道:“是真的!我们是分两批进来的!前边的人遇上什么,我们不清楚!”

      “分两批进来的?前边由谁领着?是不是宗越?”芷容喝问。

      孙阎颇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不由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你们为何分批进来?如何进来的?为何要杀这些人?”慕容征一指李宋元他们。

      “这三人是深良镇葛仲严的手下,我们能进林子里,是从深良镇里偷了那长醉的解药,既撞上他们,总不能留活口让这事传出去。”孙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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