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吟》榕纱

14、卖弄

　　“尉迟槿！”
　　我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回想起昨晚蒙面人的面孔：灿若星子的双眸，俊朗秀逸的眉眼，娇美动人的薄唇……近乎完美的杰作，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只是这一切来得那么不真实，甚至有些无依无据，我只好暗自猜测这是梦境的作崇罢了。但轻轻移动身子，腰肢间剧烈的酸痛感还是将我无情地拉回了现实。“很显然，这是舞剑伤着的嘛……”我轻声嘀咕道。
　　“什么伤着啦？”尉迟芊不耐烦地从床上爬起来，嘟着那张粉嫩嫩的小嘴一脸哀怨地望着我：“大清早的就折腾人，早知这样，当初真不知该和你共睡一屋！”
　　我“扑哧”一声笑了，表情极为邪恶地望着她：“不跟我睡？难道你要跟你那个‘美男哥哥’共寝一屋啊？啧啧，就怕你到时把持不住哈……”
　　尉迟芊被我这么一说，脸上升起了一片红云，随后嗔怪地对我吼道：“什么呀，人家是我兄长，对我可好了！”“哟！才多久呢，我这个闺蜜竟就这样被比下去了……还左一个‘兄长’，右一个‘兄长’的，听了真叫人鸡皮疙瘩直竖呢！”我坏笑着对尉迟芊说道。
　　尉迟芊哪里会甘心认输，邪邪一笑：“刚刚我可听到某人大叫着我哥的名字呢……快说快说，又做了什么好梦啊！”
　　心里“咯噔”以下，我立马收敛起了笑容，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时怎么了，直至撞上尉迟芊疑惑的目光，我这才缓过神来，轻咳了几声连忙扯开了话题。
　　这个第一次见面便让我怦然心动的男人，究竟在我心中占据了多少位置，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穿戴洗漱完毕，连忙赶着去用早膳。今日的早膳竟都是我素日爱吃的，恰如刚来到这个时空在小摊上吃的各种包子一样。惊诧之余，却并无胃口享用，目光往周围扫了扫，没有尉迟槿的身影，甚至连云翊兮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咬了咬下唇，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并且暗自肯定了这个想法：尉迟槿一定是昨日叫我练剑太累了才没来，至于“洛唐几”……暂且忽略他吧！可人家尉迟公子好歹也是为我才劳力伤神的啊，至少也要感激答谢以下嘛。于是我定下心思，决定去厨房拿些食物去送给尉迟槿。想罢 ，嘴角微微上扬。
　　轻轻踱进厨房，只见一人的背影笼罩在浓浓的蒸汽中，似是在蒸些什么。“一定就是那个冷冰冰的厨子老头了。”我小声地在嘴里嘀咕道。全书院，谁不知道这个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老厨子，看着就怪吓人的呢，我连忙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前，用早已准备好的油纸包了几个馒头，正欲偷偷摸摸地离开，肩膀上突然遭人一击，自知行事败露的我满脸羞愧地转过身去却瞬间被惊吓到了：一张放大得不能再放大得帅脸近乎完美地呈现在我面前，我与他的脸靠得不能再近了，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好闻的梅花香，不用看，都知道脸红得能滴血了，那人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眯着那双桃花眼正冲着我笑靥如花呢！于是怒气立刻盖过羞愤，我咬牙切齿地推开面前的倾容之人，顺带这还来了一脚：“云翊兮！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吓唬本公子？！”
　　云翊兮吃痛地蹲下揉了揉脚，那张扭曲的帅脸也让人看了只想发笑。我正掩嘴偷笑呢，他却可怜巴巴地直起身子满脸哀怨地对我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当时考武你替我通试，不是说要我报答你么？这不，我起了个大清早，还央求那冷脸的老头将厨房让予我，适才看你进来，只是想给柯兄你一个‘惊奇之礼’罢了。”说罢，从身后捧出一冒着热气的笼屉，里面装着的，正是我最爱食的小笼汤包！
　　心中不禁一暖。这种被疼爱，被关心的感觉有多久没感受到了呢？自从来到这个不知所谓的时空，父母的关怀，同学的帮助，甚至连老师不耐烦的责骂都成了过眼云烟……原来，我曾拥有那么那么多宝贵的东西，只是，直到现在，直到永远回不去了，我才明白。忽然觉得如果做回原来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永远顽皮不知疲倦，令人头疼成绩差到可以的柯印桐，相比现在容貌倾城，琴棋书画皆通的丞相之女柳灵空，或许，我宁愿选择前者。我不知道，丞相夫妇究竟是对我好，还是对那个原本的空儿；亦不知道，宋廿文的情思对谁牵挂；甚至是尉迟槿……
　　“柯兄？”云翊兮的帅脸再次不知好歹地凑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连忙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他捧着包子一脸诚恳的样子继而心中又是一暖。幸好有你呢，唐几兄。
　　“谢谢你。”我轻轻道，顺手拈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包子放入嘴中。
　　“你说什么？”对面的人笑嘻嘻地摆着一副赖皮脸问道。
　　我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嘴里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说，包子太难吃了！”
　　云翊兮便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笼屉，也拈了一个人入嘴：“不好吃便予我吃罢，反正我忙活了一天亦累也！”
　　我忙伸手去夺，怀中油纸包着的包子顺势滚落。
　　“啊呀！”，我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大事啦！” 说罢，连忙拉着云翊兮往尉迟槿住处奔去。

　　推开门，却不见尉迟槿的身影，正疑惑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舞剑之声。询声望去，尉迟槿正手持佩剑，迎风而舞。青丝整齐地束起，仅有鬓角的一些碎发在轻风中零乱，更添几分英气与洒脱，目光炯炯，剑气直射，恰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我略一迟疑，便轻轻走至他身后，低吟道：“尉迟公子，昨夜一事，云墨不胜感激，见公子未用早膳，特送至以答恩泽。”
　　身后既然有云翊兮在，那对话定要客气些，不然让这家伙看出些端倪，落了把柄在他手中，还不给他笑死？
　　尉迟槿轻轻收起了剑，转过身来。那面容真是绝色得不可言喻啊！正当我暗自感叹的时候，尉迟槿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喜悦，但看到身后的云翊兮时，眼神又沉了下来。
　　“公子墨这是在说什么话，在下惶然不知。昨夜在下一直卧于内间，公子若不信，可问同舍的翊兮公子。”尉迟槿一脸惘然以及诚恳地说道。
　　我转过身去看云翊兮，却见他叉着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阁下去何处我怎知晓？昨夜疲困，只一倒下便睡着了，更不知此后有何事发生。”
　　我皱了皱眉，早就有传言说这两人性子不合，相处得很是不好，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尉迟公子既这样说了，恐怕是小弟误认梦境了罢，实在失礼，还请公子见谅。这两个包子，便当作赔礼罢。”我挤出一些微笑，递给他两个包子。
　　“公子墨何必客气？此礼吾先收下，择日必定奉还。”呵，多么官方而有礼节的语言。我咬了咬下唇，包子，只觉得心里凉凉的。
　　“请各弟子速携佩剑至校场集合！”
　　听闻此声，我对尉迟槿略一颔首，便抓着云翊兮离开了。“哼，不承认，有的是机会让你承认！”
　　尉迟槿望着我与云翊兮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包子。

　　一路上倒也没怎么听见云翊兮的抱怨，八成是被气坏了罢。那怪尉迟槿要来教我练剑呢，八成是受不了和讨厌的人共处一室吧！这样一想，我立刻就释然了，什么“让他承让”之类的“雄心壮志”统统给无情地抛之脑后了。于是开心地扬了扬嘴角，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于是便看到了云翊兮嘲笑的，讥讽似的表情，最受不了的是，他居然向我翘起了“兰花指”！白净的纤长指头如同女孩的手一般娇嫩，我看了会儿他的手，又看了下他一副“柯兄你就是个娘娘腔！”的表情，计从心起。
　　“唐几兄，小弟见你手指修长，不如同我一比，如何？”我邪邪地笑了笑。
　　云翊兮显然对我这声“唐几兄”感到不甚满意，不悦地撇撇嘴，但听到“修长”二字后，眼神瞬间发亮，骄傲地将白净的手伸出来，头还昂了老高。
　　我笑得愈发灿烂了，“啪”的一声将手中准备好的烂泥全部拍在他的手上。“啊！”云翊兮惊恐地转过头来，大骇。
　　看着云翊兮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水洗手的焦急样，我拍了拍手中的尘土哀叹道：都说古代美男有洁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呢！
　　“云兄，慢点洗哈，见你这么爱干净，倒真像个小姑娘呢，呵呵……”说罢，我捂住嘴假笑。
　　“遭了！迟到了！”“云翊兮忽然想起了还要集合的事，连忙拉着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的我向教场狂奔。

　　笨至教场是，众人早已到齐，而我俩的冒失闯入，吸引了所有人诧异的、不屑的甚至是讥讽的目光。倒是尉迟槿，仍是飘逸地站在人群中，不曾转头看我们一眼。
　　“云翊兮，云墨，为何现在才来？”朱夫子怒喝道。
　　我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要我跟他说：“路上嬉闹，洗手去了”之类的话么？别说他不相信，就连三岁幼童亦不会信吧……
　　“回朱夫子，弟子与舍弟再来时切磋了下剑艺，故误了时辰。”云翊兮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道。
　　还是云世子有脑子啊！谁知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完，朱夫子便和颜悦色地说道：“既如此，老夫甚是欣慰，前些时日公子墨不是折了腰休养了些时日么？不如现下痊愈了，来舞几招如何？”
　　人群中立刻有人发出了不屑的嘲讽，我挑了挑眉，鄙夷地回瞪了那人一眼，然后伸手挡住了欲为我求情的云翊兮，向朱夫子道：“弟子卖弄了。”
　　迅速将双脚交叉，右手横空接住朱夫子扔过来的剑，去了剑壳，持剑有力地冲向前方，左脚抬起，目光迥然有神：“第一式，横渡飞云！”朱夫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快而准地收回剑，脚步并回，轻踮脚面，脚尖便在地面上轻轻旋转，飘逸而又柔美，外袍下端便如同女子的罗裙般飞速转动起来。人群中发出了阵阵惊叹，我扬了扬嘴角，加速挥舞起手中的剑来，刀光晃眼，剑姿动人，我高声喊出：“第二式，飞雪玉花！”
　　收起脚下的柔美之态，数个跳跃连着英气勃发的剑气，朱夫子大声赞叹：“好！”听到这声，我开始兴奋起来，更加激动地卖弄起自己的剑法来。
　　轻轻旋手，剑起，跃身跳步，剑落。然后将剑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向前射去：“第十式，剑起沧澜！”
　　朱夫子好似再也忍不住喜悦之情，飞快地从椅子上起身，冲过来分外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云墨啊，多加练习，将来必是练武奇才！”
　　我讪讪地笑了笑，尽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样子，内心却……那叫一个“波澜壮阔”啊！二十一世纪被当成差生的我终于在这个异时空中找到了自我！我激动地都快痛哭流涕了……
　　云翊兮不适时地凑过来问了一句：“柯兄，哪儿偷学的啊？”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往人群中望了一眼，却不见他的身影。
　　“谢谢你。”我在心中暗自说道。
　　“云墨云墨能将我们凝香书院的基础剑式练至如此，实在是各公子们日后应当学习的榜样啊！”朱夫子站在台上向台下的弟子们教导道。
　　于是各种汇集着赞许，惊羡还有嫉妒的目光便纷纷投向我，但这很是让我享受。
　　“哼哼，怎么说我以后也是武班的名人了嘛！”唇角大肆上扬。

　　却看沧海桑田，豪气化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