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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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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第二日清晨,傅燕捂着宿醉的头,遥遥的就看见一个带刀锦衣的人站在家门口。上了前,“越兄,有何贵干?”傅燕问。越小城轻哼:“你明知故问?”傅燕挑眉,以示不知。“带我去见他。”“你说谁?”“还有谁,那刀的主人。”“刀主人不就在你面前吗?”傅燕弯眼,笑得诚恳。而在越小城眼里就成了另副样子,“你!你少装蒜。你带我去见他。我向你保证,绝不加害于他,也绝不将此事告诉他人。”傅燕还是弯着眼,却是副警惕模样:“我凭何信你。”“我……我是受人之托。”傲气的越小城低了眉眼。
“那好,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若有意要害他,我绝不饶你。”
于是,午间又领着越小城出了城。穿过酒气环绕的竹林,循着愈浓的酒味看见了竹屋前那个黑衣身影,散发,瘦削,与传闻中的隐士高人相比却是一番落魄模样。其实这样领着越小城冒然前来傅燕自己也不知是对是错,摸着鼻子就笑得腼腆:“有个人要见你。”越小城从傅燕身后走出,抱着个酒坛,眉目间沉稳许多,六年前的稚嫩已尽数褪去,“多年不见,陶然。”
陶然曾经是个在逃杀手,傅燕在认识陶然两年后,扯着那张过了通缉时限的通缉令找上门。陶然便一五一十将他的过去告诉了傅燕。自认识陶然起,从未见他真心笑过。一个动了情的杀手,从王府逃出了那夜起,大抵再未轻松过了吧。
“这壶酒是青竹临死前让我带给你的,他说是你帮他封在院儿里的,一定要给你尝尝。”
傅燕清楚这个人最大的心结便是不知青竹死前究竟是何模样,如今一尽全知,最想做的便是大饮一场,于是瞧着他揭了酒喝得衣衫尽湿,制止了要拦住陶然的越小城:“让他喝吧,这大抵是他这六年以来喝的最痛快的一次了。”
浓烈的酒穿肠过腹,湿了衣衫,也不知那脸上的是酒还是泪,陶然苦笑着对傅燕说:“你却居然从未告诉我,这样饮酒原来是如此畅快的。”
临走前越小城说,“青竹的骨灰埋在西凉山的山脚,那是他的家乡,你若有空要常去看他。”走远了,傅燕满目担忧的看了一眼,黑衣散发,眼神涣散的男子萧瑟的立在竹屋前,比初时见到的他还要不成人形,但是却又觉得安慰,“你也算尘埃落定了吧,陶然。”
“你与杨大人是旧识?”正沉默走着,越小城开了口。“你如何知道?”“我好歹是王爷身边的人,王爷知道多少,我还是清楚的。听我一句,你现在不再护卫杨大人是件好事。”“你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这崇尚权势的哪一个是干净的呢。”
“站住,我有个疑问。”
越小城转了身:“你说。当我答谢你助我偿了青竹遗愿。”“既然魏王害了你兄长青竹的性命,你为何还替他做事。”越小城轻浮一笑,自带几分落寞:“你当我是为什么?还能为了什么呢?”转了身,已经来到金陵城外,瞅着城墙上的金陵二字,又笑的讥讽:“这金陵的天要变了,池鱼也快浮上水面了……”
傅燕沉思间突然明白,“莫非你要……”话未说完,只见越小城的身影早已在那城门底下了。“如果你是那周文,性命与忠义,你选哪个?”“我选命。”曾经与那人的对话霎时涌上心头,傅燕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日,傅燕举着葫芦蹲在衙门口沉思,突然脑袋就挨了一记。“咳咳,你这是要让路过门口的百姓都瞧见穿着差服的捕头蹲在门口喝酒?”齐云装模作样的来调戏。起了身,一脚还未踢出去,齐云的屁股已经挨了一脚。“哎哟,老三你干嘛踢我。”“这样没大没小,没见着燕子正烦着呢吗?”老三皱着眉头一本正经道。“凭什么许他喝酒,就不许我吃馒头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哎哟……”话未完,又是一脚上了腿腕。“这又谁啊……”正扎毛呢,一转头才发现文弱的知府大人脸色难看的看着他。“说什么胡话呢又。”“大人。”一行人满低了头站好。
“都听着,杨大人出事了。”
“什么?”傅燕惊叫出声。“前日王爷带着杨大人去山上狩猎,杨大人一人钻入深林,现在还不知所踪。留三四人看守衙门,其余的都随我上山寻找杨大人。”
衙门众人来到了山上扎营处,正见到贴身看护杨月白的锦衣卫和王府亲卫举刀对峙。金陵知府吃了一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带头的锦衣卫道:“不知这王府中人何等居心,大人现在不知所踪,我们要去那林中寻人,他们偏偏堵着不让。若不是他们在大人狩猎时不多加保护,现在又怎会出现这种事。”“王爷有命,这山中凶险,各位不熟这山中地势,难免危险,王爷已经亲自带人去找了,你们还有何不放心的。”“你也明知这山中凶险,不尽快找到大人,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我们只听王爷吩咐,看护好各位……”王府亲卫还待辩驳,突然被一脚踹到在地,傅燕拔出刀就抵上地上之人的脖子:“你再这里胡搅蛮缠,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啊?”“你你……”金陵知府和众人都吓了一跳,“快,你们快拉住他。”老三和齐云合力把傅燕扯了开来。“好了!现在杨大人危在旦夕,尽早找出他的下落才是重要的。锦衣卫众人身手非常就与众差役结伴进山。天黑之时,还未找到杨大人就先回营地,知道了吗?”“可是王爷说……”先前被踹倒在地的王府亲卫畏缩地看向知府。带头的锦衣卫贴上前去:“我们锦衣卫从来就不听命于你们王爷,明白吗?”说完也不再看他,“兄弟们,走。”傅燕正迈开步子,却被知府扯住袖子:“万事要小心。”手心中被塞了香袋似的东西,点了头,傅燕就扎进了树林里。
于是整座山人声此起彼伏,唤成一片。寻了许久,还是未见人影,回身望了望身后的一众人影。傅燕凝了眉,朝着更深处的树林走去。“杨大人,杨大人!杨月白……月白!月白……”依然不见回应,心急着一掌拍上树干,却发现手下触觉非常,定睛一看,是只粗糙刻在这之上的燕子。正欣喜,身后突然一阵疾风,傅燕躲闪开来,一只箭稳稳地插入了树干。向射箭方向看去,劲装的魏王领着一席人正站在山上。“魏王……”“呵呵,我当是只危险的豹子,却原来是只着急的小燕子啊。”满不在意似的神情看得傅燕心神一怒。“魏王不是在寻找杨大人么,怎么却狩起了猎?”“遇到危险的野兽总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傅捕头是在责怪本王不成?”“……不敢。”“那……傅捕头可有什么发现?”“尚未有任何发现。”“是吗?”魏王挑了眉,“时辰不早了,入了夜,这山中人待着可不益。咱们就先行回去吧。”傅燕拱了手:“魏王先行吧,在下还想再找找。”“哦?傅捕头对杨大人果然情深意重啊。不过留你一人在这山中,本王也不放心啊,这样吧,小城,你就陪着傅捕头再在这山中找找吧。”
“是。”
“……你知道这山上入了夜确实很危险。”越小城开口道。“你要是害怕就回去。”越小城轻笑:“你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这样上心?”“朋友。”“朋友?真的?”傅燕转了身,直瞪着越小城:“你大可跟着你的魏王会营地,生着火,吃着烤山鸡。不想找人就别来烦我。”“其实你已经知道杨月白的下落了吧?”“不知道。”“呵,别想骗我,我的眼力可比那群人强多了。”捏着刀的手暗暗发紧:“那你想怎样?告诉王爷?”“我告诉他做什么?杨大人的下落与我何干?”说罢越小城就转了身往山下走,凭空扔过一支火折子,“这山中凶险,要防患未然。”接过火折,傅燕略带感激:“那你如何向王爷交代?”“跟丢了。”摆摆手,锦衣的身影消失在了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