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婚礼一共跑了6站,最后一站在家中,闭门宴客,仅有几位至亲。可依旧累得要命,繁丝换了最后一套衣服一个跑去顶层天台松口气,站在悬壁甲板上,山风很凉,她准备转身回去。可是路过坡岸,就隐约听见对面樱桃架后若续若断的抽泣声,繁丝走过去,就看见后面有两个人影,半隐在地上半隐在对面泳池蓝绿的水面,影影绰绰。
      正是徐修伦和程心字,程心字一直在樱桃架下哭,最后哭得伤心欲绝,终于忍不住扑在徐修伦怀里,万千不能言语,只低低哽咽着叫了一声:“二哥——”便再说不出话来….徐修伦也终于揽住她,眼里是那样难过的难过,仿佛是诱哄,仿佛是呢喃,在耳畔轻轻呓语….
      繁丝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路过露台,往外俯瞰,不远处,夜色灯影琉璃下的海湾也有一种惊涛拍岸之势,清水幼沙,椰风树影,在晚间也不过是天地一片苍茫。她心下只是在想:“西风起了…..”是起风了,吹起她的袖口,隐隐有空气氤氲的清冽香气,袖口香寒而已。
      送走客人后,繁丝洗完澡出来才在起居室里见到徐修伦,她帮他换下外面的西装,襟前那团泪水湿晕还没有干,蓝灰的丝光暗系丁面料,在光线下有点像月色清辉。她拿去衣帽间放下,回来时就见他往沙发上坐下,伸手去揉额头,于是笑着走过去帮他按太阳穴,柔声问:“累不累?”
      徐修伦倒有点不适应,于是动了动身子,说:“你也累了那么多天,自己坐一会儿。”
      “别动——”繁丝依旧帮他按着太阳穴,俯身轻轻说:“我帮你按按。”
      徐修伦听到她这样说到不再动了,一边用袖扣挽袖子,一边往沙发背上靠着,口中说:“谢谢。”
      “傻子——”繁丝笑起来:“我现在可是你太太了,这点还要说谢谢?”
      徐修伦仿佛是身子僵了一僵,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声音低得像是对自己说一般:“对,你现在是我太太了。”
      繁丝又笑,外面风大了一些,这里临近露台,玻璃幕开着,风吹的抽纱帘子飘荡起来,风中有幽香脉脉,是边上素白瓷瓶里的风信子,淡淡一抹紫,欲坠未坠。她看着那瓶紫晶,口中缓缓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
      徐修伦酒喝得多了,所以昏昏欲睡,繁丝按得很舒服,他也迷迷糊糊的,所以只‘唔’了一声:“你还看电影?——”
      总是奇怪吧,谁都以为她是个学术书呆子,她15岁由中科大少年班公派到曼彻斯特,攻由李政道主办的CASPEA博士研究生,两年里修完12科学分后进哥大继续修金融数学统计和风险管理的博士学位,后来调去芝加哥攻Robert P. Gwinn经济学的时候已经是学校的公共政策和国际关系的博导了,她手下每一个博士生都比她小了至少十余岁甚至二十多。
      徐修伦问:“是什么?”
      繁丝却不答了,只是低低的笑:“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却说了一句:“太阳穴的神经节保护最脆弱了,你以后可要当心….”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当心什么却没有说下去,徐修伦本来就恍惚睡着了,也不知听没听见,‘嗯’了一声迷糊间就睡过去。过了一会儿繁丝听他没出声,不知为何徒然心下便升起一片凉意,恍惚是害怕。她想起以前修生化工程时学过护胃片和醒酒复合片一起吃有迷走致死的案例,她知道他喝酒前总是两样一起吃,于是俯下身伸手凑近他鼻尖才感到他沉稳规律的气息。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轻轻地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
      繁丝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终于唤了一声:“修伦——”声音低得像是叹了口气。
      徐修伦是真的睡着了,很安详的样子,外头月光照进来,澄净的像是大浪湾的海水波晕,有某种薄而明亮的光辉晕在他脸上,可以看见他眉是紧蹙着的,那样浓的眉,眉峰高高突起,眼窝低低凹陷,就像素描石膏人像。
      屋子里控温暖和,所以不冷,繁丝慢慢起身帮他拿了条毯子盖上,自己在边上睡榻上坐了一会儿,看见沙发柜上的那瓶紫风信子,其实现在已经过了花期,所以开得已经摇摇欲坠,她起身在边上的插花箱中找了截距的小手锯,伸手想要把开败的花枝剪锯掉,可是够到花枝上,手上又顿住了,最后发了一会儿愣,终还是没剪下去,把手锯放回箱子中,风衔着香气而来,一丝丝一缕缕,匀满整室,却奄奄一息。
      繁丝新婚没有蜜月,婚礼结束后第二天一大早直接工作,她的Mobile phone call service设置在5点,所以起得早,可是徐修伦起得更早,一到洗漱间就听见剃须刀的嗡嗡声音,等繁丝洗漱好的时候,他已经换好球衫,繁丝朝他嫣然一笑,上前去帮他理衣领。徐修伦见她颈中系了一条珊瑚红的丝巾,连耳上坠子也换成了杏子红的火油钻,笑一笑:“怎么和平常打扮的不一样。”
      繁丝朝他翻个鬼脸:“今天当然和平常不一样。”
      邵阿姨正好拿了繁丝熨好的套装来,听到这句话也笑:“当然不一样,新娘子自然要穿鲜艳点,何况是这么美丽的新娘子。”
      繁丝欲恼还羞叫了一声:“阿姨——”说话间又斜睨了徐修伦一眼,眼里是恰到好处的薄嗔浅娇,邵阿姨便抿嘴一笑,转身就出去了。
      徐修伦对她很温柔,说:“你穿红色好看。”又陪她一起用了一点早餐才去打球。之后见到便是在开会的时候了。繁丝今天特意很早去公司,所以信华大厦前庭的锦天广场上人影稀疏,只有信华天标志性的三角建筑在一片树影橦橦中隐约若现。
      秘书连翘陪她去顶层,今天的三期股东大会完成后,最令满城哗然的一个消息无非就是发出特别通告的新增董事和持股增加,宣布繁丝正式成为信华天执行董事,并且如信华天董事局。掌握股票如下:0001,0013,1 0001,00006,00013,010308,13。A持股量达3千股,大约占0.42%,B股达0.62%.。消息一出,万众震惊。
      信华天是长顷瑞银国际最大的股东,掌控着长顷瑞银49.8%的股权,而信华天掌权的无论直系还是旁系都是姓程,董事局成员除了程仲成家族成员,便只有程仲成长孙程承恺第二任妻子徐绮和徐绮弟弟的儿子徐修伦,而徐绮嫁给了程承恺当然也姓程。程承恺和徐绮育有一子一女,但是儿子程隶字一直多病从未在外露过面,而女儿程心字专研学术,无心继承父母衣钵,所以程承恺和徐绮夫妇从小就把丧父丧母的徐修伦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徐修伦当然也姓程。
      所以这次新增繁丝一位董事,也难怪外界惊讶,当初委任函初步定下来时,董事会上人事审议,这个议案9位执行董事4为非执行董事,8位独立非执行董事,反对的就占了16票。信华天内部规矩,A股与B股持有过半,方能不通过董事会一起讨论,作出重大决策。而长孙程圣期虽然是第一大股东,可是正好是49.8%以上,没到一半。
      没有通过,其他人当然不同意,而且程家叔伯对繁丝和徐修伦的婚事也不看好,这两个的原因也无非就是最直白的一点,繁丝怎么可能配?没一点身家和社会地位的孤女而已。
      可是繁丝本身资质倒还好,17岁在曼彻斯特做博导期间就一直在华尔街7家投资管理公司做基金顾问,后来进高盛,最后到信华天北美区分部,协助上司的几次收购反收购大战,几乎没有失手过,06年的华诚蛇吞象在加拿大的矿产置业,还有09年的与世界三十家银行的杠杆交易来入主苏黎世的金融股。让人皆知的是10年繁丝在17个小时内帮助信华天上演的一出股坛神话,主持信华天下MDS科技收购老牌英资IT公司。又在短短时间内大演帽子戏法,公司市值作三级跳,由原先的2.2亿港元爆升至32亿,再到半年后的1860亿。
      不得不承认繁丝的金融头脑和非凡的财技功夫,后来被正是调任信华天香港总部,也一路高升,成为信华天历史以来最年轻的审计师。之后董秘徐绮看到繁丝和徐修伦有发展感情的迹象,倒是有意撮合,后来两人婚事成舟徐绮便也一直有意让繁丝进董事局,毕竟徐修伦是徐绮的外甥,繁丝嫁给了徐修伦便是徐家的人了,自然对她有好处。徐绮也是看中繁丝无父无母一个孤女这一点,至少以后繁丝入董事局不会出现资产外流,就算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姓徐。
      后来繁丝顺利和徐修伦定下婚期,董事局主席是程圣期,徐绮是她妻子,有她在后推动繁丝入董事局的议案,繁丝对各位叔伯爷爷的表现又实在是太乖,现在也算是她们的孙媳侄媳了,所以到了婚后这一天的股东大会,繁丝笑吟吟站起来很俏皮地答:“不管结局如何,我首先感谢董事局对我拟任执行董事职务的审议,我深知职位的重要性和严肃性,请各位叔伯相信,我从小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家庭,信华天就是我的娘家,也是我要终生服务的唯一对象。”
      说到这个份上,倒是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再否决了,最后历时那么久,这个议案也终于通过。
      结束后繁丝和秘书坐电梯下楼,此时正是红日当空,金光照进电梯的玻璃幕里来,仿佛一只晶莹剔透的巨型杯子,倒映着港中CBD无数琼楼玉宇,四通八达的天桥交错着。
      看的人也前有些恍惚,迷蒙里望去,外面锦天广场后边便是这个城市最标志性的长顷瑞银中心,45座锥形摩天大楼直插云霄,和她所在的信华大厦相对着,想比之下信华大厦就要低调得多,两座70层的玻璃幕墙大厦方方正正,连前庭的永江花园也是绿树茵茵,小桥流水的稀有。所以港媒惯用这两座大厦的造型来形容程家祖父性格——慎思而笃定。
      身处这个遥控指挥遍布全球的程仲成王国的心脏中心,她此刻心下却只是在想,今年的凤凰木格外的红。只听见耳畔秘书长陈太太对她说:“congratulations! Pansy”秘书连翘也说:“繁丝,恭喜你。”
      连翘看见繁丝笑起来,她颊侧梨涡浅浅,仿佛显得很欢愉的样子,她仰头朝着玻璃幕轻声出口,也对自己说:“繁丝,恭喜你。”
      抬头时耳上坠子沙沙打在衣领之上,在玻璃幕上摇曳无数璀璨光晕,摄人眼眸,倒映出一抹绯红,其实今日她穿得异常鲜艳,并不是因为新婚,而是为了庆祝她进入董事局。连翘突然就轻轻叹了口气:“旷世巨钻,不过是碳!”
      她看见承江公园后面便是永江的沉水港湾,仿佛可以隐约听见江水滔滔,奔腾而过,江上有渡轮荡着悠扬的鸣笛声缓缓驶过,承载着豪沽郡望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欢离合,而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所谓的家财万贯,所谓的家资巨幅,所谓的盛世繁华,却是不说也罢。而到头来是非成败转眼皆空,不过成了过眼烟云,冢中枯骨而已
      新上任都忙得很,除了平时自己手中的项目,旗下信宇证劵的交易审计。她又新入资管部,上千册核心资料库的档案要熟知,综合性资料要审核,又被任跟进西区海底隧道投资计划,现在的市场经济状况,西遂对仲裁机制的申请是个棘手问题,一直处理得让人头疼。兼任着董秘,这样尴尬的职位,平衡关联交易,信息披露,内部交易,夹在小股东和大股东中间很难做。何况董事局一群程姓的老奸巨猾的董事全是吃人不吐骨头,对徐绮保繁丝进董事局本来就怨声载道,哪里都可以寻出错来。而且每天又免不了应酬,每天秘书又将近几百封谏呈的一一过滤。连同事也跟她笑言:“每天必打硬仗还累。”
      徐修伦也忙,锦天基建和长顷实业年下各个分企事情多,又在北美区和北欧区之间周旋,本生就日理万机,每天空中飞人似的,这日好容易徐修伦回来。繁丝一大早去资管部拿旗下中银投资企业的中期综合损益表,回去的路上在68楼遇上从苏黎世回来的徐绮,见了她就打招呼:“Pansy?”又很温和微笑:“听说阿伦也今天回来,好好和他吃顿饭,婚礼到今天还没碰过面吧?倒是委屈了你。”
      徐绮穿一身中规中矩的烟灰裙装,手上也只挽一同样规矩庄重的黑色拎包,MATZO PARIS的寻常凯瑟琳包,小荔枝纹牛皮柔软,用精致白线相缝,只在翻口隐约露一金属按扣,沉静雅致,头发松松半绾,只在领口别一只小小琥珀胸针,衬得她面色凝润,一点看不出是已五十多。
      繁丝便笑:“倒不委屈,我们今后有时间在一起。”
      徐绮便点点头:“你乖巧懂事我知道,可是新人小两口总是要有两人的时间,完了这年下一段项目,就叫阿伦陪你一起去圣让卡普费拉看看你们奶奶,那里还是不错,顺便当蜜月度假也是好的。”
      繁丝说:“不急。”
      “你们不急我们急。”徐绮看着她面色平静,说的却是:“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这话说的早,可是我倒早就想跟你说了,阿伦过了年36岁,虽然还是年轻点,可是你们既然结了婚了,这件事也是该考虑到的,我们也想着抱孩子,你自然知道,生了孩子,我们肯定是当自己的孙子看待的。”
      繁丝其实一点也不觉得说得早了,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家庭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子嗣,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程家二叔的美资控股和三叔英资控股一直在背后虎视眈眈着,这个时候,程承恺和徐绮夫妇最期盼的当然就是有个孙子。
      繁丝却像是表现得略略娇羞的样子,笑:“Eiswein倒也不小了。”
      Eiswein就是程心字,徐绮明白她话中意思,也笑了,却并不答话。
      繁丝见她只是但笑不语,其实也知道,外人皆知徐绮为程承恺育有一子一女,程心字是他们万千宠爱的小女儿。人人口中香港最气质的太子女。其实程心字与两人毫无血缘。徐绮夫妇也明白得很,外面表现得再怎样疼爱女儿,可心里知道,程心字就算将来生下儿子,倒底和程家徐家没一点血缘。繁丝也知道,只是谁也不说,便当做不知道罢了。
      徐绮也不急,最后直闲闲笑:“你是知道我是最疼你的,阿伦身体里也留着和我最相近的血,你们两个的孩子的身份你不用担心,你自己不筹谋,我也肯定一早就为你们筹谋了。你是聪明孩子,我们说话也就不拐那么多弯了。说句不该说的,倒时候不管如何,你是程家第五代继承人的妈妈这一点我肯定是会帮你争取到的。”说着又笑起来:“你们还年轻,若是生一个女儿,再接再厉肯定是会有男孩的。”
      这下轮到繁丝但笑不语了,徐绮只以为她还是新人害羞,于是也笑起来:“好了,快给阿伦打个电话,约他一起吃饭,小两口好好聚聚。你素来聪明,感情的事,还要人教吗?阿伦性子闷,又不会说话,你便该主动些。”
      繁丝回办公室后在空闲时间就接在对面长顷瑞银中心的徐修伦秘书室的外线,秘书一直到最后才换中文:“你好,徐修伦秘书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繁丝说:“我是繁丝,修伦现在有空吗?”
      秘书转内线,很快就听到徐修伦的声音:“繁丝”
      繁丝轻声笑,故意正色说:“徐先生,信华天的Pansy Grey fine预你今天Brunch,请问你有空吗?”
      电话那头的徐修伦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低低的笑声仿佛沉稳平和,很爽快的答应:“好。”
      繁丝处理完事情早,和秘书连翘一起下去,去对面长顷中心North Towe B下面的餐厅等徐修伦,没想到刚走到前面广场,就看到一个身影,急匆匆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中跑出来,正是徐修伦,一边打电话一边很着急的样子,连繁丝过去也没看见,直接就上了后面开来的一辆车子。
      繁丝顿了一顿步子,刚抬头就看见对面走来的是徐修伦的行政助理易永柏,见了她一怔,叫了一声:“Pansy。”以为她刚刚和徐修伦打过招呼,徐修伦告诉她怎么回事了,却又欲盖弥彰连忙跟她解释:“Eiswein在爬山时听说脚伤得挺重,所以才叫修伦去。”
      原来是程心字出事了,繁丝‘哦’了一声,于是说:“Eiswein是修伦的妹妹,当然该关心一些。”见易永柏脸色略显不自在,连视线也没正视,繁丝又问:“爬山时受伤的?现在怎么样?”
      易永柏笑一笑:“这我可不知道了,危险应该没有。”
      边上的连翘听了这话说:“刚才说很重,现在有这样说,倒把我搞糊涂了。”连翘是她秘书室新来的,才经管院硕士毕业不久,还在修在职MBA,所以年纪很轻,说话不知道分寸。说着又笑一笑:“家里那么多人,脚伤了第一个通知表哥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易永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繁丝倒是笑了,斜睨连翘:“瞧你说的,Eiswein和修伦从小一起长大,又是表兄妹,几个兄弟姐妹中是最亲了,不叫修伦还叫谁?”说着又朝易永柏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连翘问她:“要去慰问程小姐吗?”
      繁丝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家人嘛,那些虚礼倒显得生分了,就不去了。”
      连翘便又问:“那今晚总商会的行业餐叙呢?不和徐先生一起,还去吗?主办方还在最后一次审核到场时间。如果不去,正好还能推掉。”
      繁丝笑了:“怎么不去呢?”说着就挽了连翘的手展颜一笑:“好啦,走走走,吴太太上午刚收了品牌商送来的单品目录,我们去选选看今晚穿什么。”
      连翘又说:“可是你还在发烧。”连翘作为她秘书的新成员,却并不是正式HR招进来的,也算是繁丝的偏私,连翘是她在姐姐繁沉住院时在医院认识边上一位病患家属,姐姐在医院做康复,是持久而长期的病患,当初她多年在国外,不能照拂到姐姐,除了护工医务人员之外,就是一个病房的连翘的妈妈了。对姐姐很关心,后来回国后她工作很好,去医院看姐姐的日子也多了。后来知道连翘妈妈的照拂很感激,姐姐跟她说连翘的家庭状况,困难到支付不起巨额的康复费用。那时她在总部的工作虽然还刚起步,但是不算上福利至少也有不止千万的年薪,帮了连家一把,又说起连家的小女儿连翘,承担了她在香港大学的学费,硕士毕业后也偏私地安排在身边工作。连翘对她印象好,就把她当姐姐一样,对她格外关心一些。
      繁丝跟她说话也很舒帖直接,仿佛是笑了一笑:“我本是穷苦出身,哪有那么娇贵,发着点烧算什么?当年我胃出血加胰腺炎,还连续四五天连日连夜地赶IPO项目审计,最后还是一点事没有。你放心,我身体很好,没事。”
      只是香港中华总商会的寻常华商年度聚会,上年在印尼商议东盟10国贸易区后,贸易区秘书长现在来港,所以就在香港举行。倒是多数世界各地的华商都赏脸莅临,场面上无数金融巨子,商贵巨甲。直播媒体有限制,财经记者倒是不像往常一样比嘉宾还多,所以比较安静,只除了媒体看到一直在曼哈顿的何幼启赶回港来赴会引起了一场小小轰动。
      彼时掌控领航两岸经济命脉的六家,华恒泰成的何令复家族,承江系和长顷瑞银的傅仲成家族,信华天和长顷瑞银的程仲成家族,嘉丰置业国际的乔垂佑家族,掌管新宇环球的杜宪珠家族,航母王和股神李承祖家族。
      何幼启便是何令复第二个孙子,不过三十七八却年少英雄堪称了得,金融成就无人能及,这次他和华泰亚太区总办的下属平心一起到场,平心穿一条平常的小黑裙,何幼启也只穿寻常海蓝羊毛薄西装,可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平心是繁丝在芝加哥做访问学者的同学,那时平心虽然从小居住在诺丁汉又是美籍,可也一直保存着国籍,所以只有她们两个是华人。同学中又只有繁丝最小,15岁的博士研究生,所以人当她小孩。平心很照顾她,一直把繁丝当做妹妹,今晚也见到他了,朝她微笑颔首。
      繁丝也朝她甜甜笑,虽然她今晚保持了一晚上这样的笑,可还是没一点僵硬,她少年老成,早就在名利场中沉浮起来了,从进高盛开始,她辗转工作场地,从华尔街到波士顿到苏黎世再到伦敦最后回香港总部,哪里没有所谓的名利场合,她以前亲眼目睹女人的样貌可以做太多事了,尤其是笑起来的美女。
      这晚的程序还是和往常一样,商会长讲话,印尼贸易区秘书长演讲中国加入东盟的‘10+1’政策,一直到晚宴后前的舞曲,音乐换了James Galway的G小调慢板。让繁丝和承江系的傅承恺领跳第一支华尔兹,繁丝舞技娴熟,傅承恺又向来游刃舞榭歌台,自然也配合得好,第一支华尔兹跳得神采飞扬
      到换第二曲首Westlife 的《You Raise Me Up》,陆续有人进舞池,繁丝和傅承恺下去,她脚上穿了14厘米的锥子鞋,脚跟被磨破了,正好抽空去外面的观景台歇一会儿,场地临海,一大片草坪搭建了恒温玻璃幕,在无数投射灯照耀下,全是花,让人错觉误入花海深处,后面便是大浪湾,泳池边陆续有烟火绽放盛开,她抬起头去看,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只叫出一个字:“繁——”便声音低下去,仿佛不敢再出口第二个字。
      繁丝不由转过头去,转头时远处就传来“彭”的响声,一朵朵巨大的幻彩流金的郁金香花束绽放在玻璃穹顶上,在夜幕中烟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因在黑丝绒里的钻石,熠熠生辉。也衬得繁丝一双眸子明澈到极处。
      远处那人系穿蓝灰菱形领带,规矩的半温莎结,可是辉映出侧脸轮廓深邃,英俊的令人不可思议,他恍惚立住脚步,目光在灯光下是一片茫然,只仿佛喃喃:“真的是你——”
      繁丝认识她,她上半年去中欧经贸洽谈时在席间对金融衍生品发言的Ian ho king,法国Tears集团新任的执行官,却是一位华人血统,而这位Tears集团年轻的首席执行官也为人低调神秘,又从来不在亚洲有业务往来,他们也从没碰过面,繁丝认识也是因为对公司名字很好奇,Tears,眼泪。
      但是她看见他眼里那样的神情,只觉得很诧异,因为他们以前跟本没打过交道,不过还是笑意盈盈打招呼:“Nice to me to,Ian。”顿一顿说:“我是X&C的Pansy Grey fine。”
      刚说着,只见平心伴已经往这边走来,见到Ian ho king也笑着打招呼,平心比繁丝大,出身也好,所以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用很标准的中文国语:“华先生,有好久没回国了吧?”
      Ian ho king就是华筇,见到平心倒是回过神来,也许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很快歉然一笑,恢复彬彬有礼的温文:“三十年了,是很久了——”顿一顿又笑:“变化真大——”
      他话中到仿佛无限感慨一般,三十年,三十年了,一朝梦醒,早换了一个天地!
      其实平心也有近二十年没回来了,所以也点一点头,又朝繁丝笑:“这是Tears的华筇。”又向华筇介绍:“这是徐修伦的太太繁丝。”
      说话时只看见华筇眼皮一跳,最后轻得像没有声音一般仿佛是梦呓,繁丝看见他口形,说的正是:“繁丝….”他眼神掩下去,掩下一片眉宇磊磊清朗,像是蹙一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又重新重复了一遍:“繁丝…….”
      繁丝觉得怪,不过还是笑:“对,我是信华天的繁丝。”
      说到信华天三个字,繁丝突然觉得华筇眸中有一种薄而淡的光亮一闪而过,仿佛是以前在圣托里尼岛的katikies,晨起推窗望向外边,是湖面的初雪化冰,在阳光下也是这样的光亮,不过一会儿就碎了。
      华筇顿一顿,不过一瞬,眼里已经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Nice to me to too.”
      繁丝接过华筇递过来的果酒,举杯,展颜笑:“华先生有意拓展Tears亚太版图?”
      华筇笑容已成了客气有礼,那种无可挑剔的笑,不过是眼底没有笑而已,并不答话,只是是商场上一惯的顾左右而言其他:“法国75%的税率太高了,把投资商都吓跑了。我当然也担心叠加资本税和企业税有反商业信号。”
      几人都被他的玩笑逗得笑出声来,也只是淡淡的笑,那种不得不客气地笑,只寒暄几句便走到一边去了,在一旁静静旁观旁观商贾巨胄的高谈阔论,也是那种笑,仿佛沉稳而寡言,但是目光却十分锐利,仿佛一位狙击手,正在瞄准猎物,显得高深莫测。
      繁丝远远瞧去,只看见他今日穿一身普鲁士蓝单排扣开襟,清瘦且高挺,人影君朗,那样隐在月色下的侧影,仿佛临风一直筇竹,繁丝突然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呢?就是想不起来
      平心在一旁轻声笑:“你看他像什么?”
      “狙击。”繁丝也用低得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把方向瞄准中国的狙击手。”
      “你眼神倒还是好。”平心低低的笑一声:“他是狙击神Graeme Ho-lee的胞弟,所以是股坛小狙击神。”
      繁丝也笑起来:“小小年纪,不过三十六七,就称作‘神’?不免狂妄。”
      平心还是那样低低的笑,在她耳边低声说:“还是得小心,毕竟Tears集团不过只有三十年的历史而已,实在太年轻,可是,你留意到Euromonitor International新数据了吗?Tears这几年财富增长太快,不是不让人吃惊的。”顿一顿说:“华筇这人还是比较有争议的,本是以敢于冒险著称,最擅长的便是空手套白狼的资本运作,那样的奇迹,神秘到反而令人不敢相信他,是不是经济泡沫都难说,现在他既然把目光延伸到这里来了,自然应该当心。外表越儒雅的人就心机越深。”
      繁丝听到最后一句已经忍俊不禁:“你是越说越对上号了,你看,狙击神,高资本运作,敢于冒险,善于包装项目,善于制造概念,寡言而低调,温文儒雅…我倒觉着何先生更像你口中所说的样子。”
      平心知道她口中的何先生就是何幼启,便叹了口气:“我在提醒你,你却开我玩笑。”
      繁丝笑着点头,回去的路上她特地查了一遍华筇Ian ho-king,果真是什么资料也没有,除了一大堆社会头衔,教育头衔和商业头衔外,连开会以外的照片也没一张。繁丝倒并不注意,只是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想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会议场上见过也是对的,何况英气俊朗如斯,让人记住了也实属正常。便把Mace book的窗口关了,看美股和多伦多股市。
      前面司机向阳问她:“繁丝,家里来电话,邵阿姨问你去不去看心字。”
      繁丝‘哦’了一声,问向阳:“心字现在还好?”
      向阳说:“伤得倒是不严重,CT有积液,做关节镜,腰关节软组织挫伤。只是烧得厉害,医生说是背部淤血吸收引起的发烧,淤血散了就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出院。”
      繁丝想了一想便说:“那我去看看她。”
      这几天程圣期和徐绮都不在香港,繁丝作为表嫂倒是应该去一趟,其实程心字是一直到繁丝和徐修伦婚期最后一天才回港的,繁丝只在席间见过程心字一面,那天程心字穿一条MIU MIU的藕荷细山羊毛及膝裙,CBU哥大中世纪研究和斯拉夫语言的研究员,文人气质笃然,长相却清新娴静。眸中有她所不懂的光辉,温柔叫她:“二嫂。”以及那晚在樱桃架下扑在徐修伦怀里那样伤心欲绝的叫得一声:“二哥。”
      繁丝对程心字的印象便只有这几点,她心下只是在想,其实她自己比程心字还要小很多。
      到医院后,繁丝一个人上去,18楼转过护理台就一间病房,到顶头才看到,大门中央前一块玻璃幕,可以望到里面,她本想敲门,可是里面隐约有笑声传出,她顿了一下脚步就看见玻璃幕里有几抹光亮照出,是病床上的蓝色壁灯,那种很淡的光亮,照在程心字脸上,也称的她也像月华出身的皎皎光亮一般,温润似泉水,可是脸上却笑靥盈然。
      坐在病床边的便是徐修伦,他脸上也在笑,拿着DV在拍程心字,程心字嗔恼拿手去挡镜头,徐修伦捏着她伸过去的手腕,捕捉到镜头就从显示屏中抬头去看她,脸上还是那样开心地笑,灯光照在徐修伦眼里,那一两点的光晕,仿佛是无限宠溺。
      繁丝转身走了,路过护理台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一事,于是问护理台的护士:“诊介中心的辛梓医生今晚值班吗?”
      护士打电话去咨询处,然后告诉她:“辛医生今天总住院,在神外,有半台修补手术。”
      繁丝道了谢去神外,去辛梓的值班室,辛梓的助手去通知她,她完了手术到值班室来,一边把手擦干一边摘口罩,见了她于是笑着抑揄:“你的大驾是难得,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繁丝也笑,点点头:“我倒真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顿一顿又说:“只是怕连累你。”
      辛梓扑哧一笑,双眸熠熠斜睨她:“是什么事?难不成还要叫我当商业间谍,我只会开刀取瘤子,手虽然巧些,可是可不敢拿枪,更别说那是无形的狙击枪。”
      繁丝顿一顿说:“诊介中心18楼VIP,新来的病患你知道吗?”
      辛梓笑:“知道,程姓太子女,哪能不知道。”
      繁丝仿佛笑了一笑,过了一会儿才问:“她今天抽过血了吗?”
      “哪能不抽血?肯定得检查生化指标。”辛梓说着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吗?”
      繁丝说:“你能找你化验中心的熟人帮忙保存一份她的血样吗?拜托她别全部毁掉。”
      辛梓只怔了一怔,很快就心中明了,什么也没问,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忙我帮。”
      繁丝万千感谢,回家后洗了澡跟在大陆的姐姐繁沉案例每天通过电话后,才继续盯美股和多伦多股市和伦敦股市,一直等到徐修伦回来已经是凌晨1点,在书房就听见外面起居室里有声音,她把电脑合上,开灯走出去,徐修伦见她还没睡倒是不惊讶,知道她在盯美股,只是笑一笑:“还没睡?”
      繁丝上去帮她解领带,口中笑这说:“我等你。”
      徐修伦这才想起今天中午本是约了繁丝,一直到现在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于是说:“真是对不起,我忘了中午还约了你吃饭,你没等多久吧?”
      繁丝又笑了笑:“我出去正好遇上永柏,他都告诉我了。”抬头问他:“Eiswein伤得怎么样?我今晚去了总商会餐叙,也没去看她,这个表嫂倒得真是不称职。”
      繁丝换了衣服,里面很暖,只穿一条短袖的林肯细羊毛上衣,羊毛实在是细,又非常薄,而且宽大,松松套在上面,一直到膝上,在房间当做裙子或是家居服穿。奶白的颜色,暖暖的有点像象牙,她说话又有点加拿大西温口音,软软的绵长,让人有很特别的感觉的感觉,就像贤淑纯良的妻子,妻子,哦,原来是妻子——
      徐修伦也不免心软,说:“你不用内疚,Eiswein没事,伤得不重。”顿一顿说:“倒是我应该去看看你姐姐,一直到现在还没空。”
      繁丝便抬起头来朝他一笑,她头发全放下来了,只用一支VanCleef&Arpels的豆荚发卡,把鬓发松松绾着,上面南洋珠淡淡的温润,她的神色也是温和,依旧只是笑:“我大姐性子安静寡言,只怕你去她又要拘束,还是得慢慢来,”
      因为第二天周末,难得的休息,繁丝一大早就定了航班去上海看姐姐。在飞机上刷新闻,看一早的港股,最后到医院的时候还很早,12楼就姐姐一位病人,所以护理台的护士早就认识她,笑着说:“你来啦?”顿一顿说:“还没恭喜你结婚呢。”
      繁丝便笑:“多谢。”
      进病房后正看见护工从厨房里那早餐出来,见了她也很高兴:“您来了?”又抿嘴笑:“繁小姐在阳台上晒太阳。”
      繁丝转过卧室去露台,玻璃房中的花开得正好,因为恒温恒湿,所以连杏色马蹄莲也开得正盛,姐姐繁沉还坐在轮椅上,有另外护工作边上做晨起的按摩运动,繁丝回国后新请的保姆温阿姨和看护柳小姐也在一旁,柳小姐见了她朝轮椅上的繁沉笑:“你看是我们的新娘子来啦。”
      温阿姨也笑:“我们前几天还正和小沉说起你呢,说那几张婚纱照拍的真漂亮。”
      柳小姐也插嘴:“是啊,新郎真是帅气,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繁丝也跟着笑,繁沉还是坐在轮椅上,却并不笑,她身上穿一件原色的针织衫开襟,连身上盖的羊绒毯子也是驼色,那样的颜色越发衬得她脸色青白,其实繁沉虽然比繁丝大了5岁,可是样子却一点看不出来,只是长得太过清瘦,眉目平和详宁,面容也又雅致沉静。越发觉得眉眼都是淡淡的,连声音也是淡淡的:“你工作总是忙,何必隔一两天就来看我一趟,我有的是人照顾,你也不必担心。”
      繁丝走过去换了护工,自己帮繁沉做按摩,只是笑:“我哪里是来看大姐?我是想着跟大姐撒娇,那里的人我想要撒娇也没人,大姐这样说,我可要生气。”
      繁沉听她这样说,到底是笑出来,繁沉背后有一株桐花,在暖房里开得很好,朦胧的白,香气幽幽,有点像月色,一瓣瓣被风吹尽。有一两瓣落在繁沉肩上发上,衬得她眉目凝淡苍白,可是却十分娟秀,就像某种淡墨兰草,静静等待晨钟暮鼓。
      等几位看护都出去了,繁丝才说:“大姐总喜欢这样的花,我看着也觉得怅然。”
      繁沉望着外面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有光晕流转,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淡薄得近透明,像清寒的月光,美是美,就是不真实。她并不回答,说的却是:“清明也快到了,有这个花也是正常,你是在国外呆久了,倒不要忘了花期才好。”
      繁丝手上一点点的发凉,面上却依旧笑着说:“我怎么会忘?桐花万里丹山路,这句诗还是大姐小时候教我的,我知道我笨,但是该记得的,总是一辈子也会记得。”
      繁沉过了半响才叹了口气:“你记得就好。”
      繁丝已经勉强笑一笑,又站起来,只说:“我推大姐回病房,该吃药了。”
      繁沉吃完早餐用药,每天的习惯,听早新闻,LED显示屏中还在放一早的财经新闻,无非是平常的事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济增长预期的百分点,中信证券来港上市承销的投行名单,新加坡加快发展人民币离岸业务,欧债危机,中东局势,哪个国外大财团大股东的持股减少了,哪个增加了,或是又有哪个财团继承人兄弟阋墙因此对簿公堂,股权资产分析案的聆讯结果….
      林林总总的事情,每天就在这些中过去了,无形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新闻一直在放,最后谈到港股,新闻里主播的中文十分标准:“插播一条我台经济通讯社刚早接到新闻,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太阳能业巨头中时公共集团传讯部于今早发布最新通告,法国Tears集团于昨日正式与中时签订合约,Tears将部分股权卖给中时公共,两集团并正式进行换股,Tears得愈千亿港元现金。最后仍拥有Tears的控股权,并且Tears首席执行官Ian ho-king对中时公共控股将达近47.82%,成为中时历史以来首位第一大个人股东,.....”
      繁丝很惊讶,随口说:“Ian ho-king就是那位华筇。47.82%这么大的数字。”
      转过头来看繁沉,她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什么表情也没有,望了一会儿窗外,才转过头来:“你生意上战略合作伙伴?”
      繁丝笑着说:“倒不是,我知道也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他其实是华裔,只是在法国呆久了,倒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中文名,我知道也是因为上年他在匹兹堡主持的一宗并购案,当年债务危机也算在里面一项交易280亿美元,奢侈精品业算最大的融资了,最后竟被他成功了。华筇倒是有气魄有勇气,看来最近他真要把目光放到中国来了。”
      其实繁丝语气轻松,因为中时公共虽是太阳能业巨头,可是倒底是公共事业的投资,安稳守财大于致富,这一消息对无论是信华天还是长顷瑞银其实是可有可无。不过繁丝很奇怪既然华筇最擅长冒险,为什么还要一上来就投资公共事业。
      繁沉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看了她一眼说:“他既非庞大投资不做,那么这次入手公共事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水面上的动作是看得见,若是他常年善于潜泳,在海底最深处,你那里能看得见他的动作?这是把业务从西欧转移到香港的第一步,接下来那就该是狙击一个联交所的空壳借机代替了。中国的太阳能巨头是中时,可是你忘了,长顷瑞银下面的长瑞基建几乎控制了中欧和加拿大的基础建设6成的市场,尤其是加拿大,三分之一的太阳能电力都是程家的。还是得当心。有些人是一匹温文尔雅的狼,虽然他穿着开司米,依旧是狼的骨血,你难道不知道?”
      繁丝见姐姐说的和平心差不多,于是玩笑:“大姐倒了解华筇,难不成以前见过吗?”
      繁沉似乎笑一笑,唇角微弯,颊侧便和繁丝一样有一两点酒窝,只不过繁沉的酒窝比她浅的多,那种所谓的梨涡浅浅,像是秋风入水,分外朦胧。那笑还是淡得似有若无:“你这就是开我玩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繁丝又是笑一笑:“他的财技倒是不的赞叹,这么一笔交易,先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如今一出来,不但仍控股Tears,而且分毫没有投入成本几分钟内就赚了千亿港元回报,看来这位华先生不容小觑。”
      繁沉放下手中放下报纸,转头去看外面清晨阳光万千璀璨光芒,她声音依旧是淡淡:“财技是好,可你这话说得太早。”
      繁丝抬起头来看她,繁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投资业风云变幻你又不是知道,你今天升幅几十万倍,明天就可能被迫清盘,你今天万贯家财,明天就可能身无分文。金融界一夕之内大起大落你见得多了,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你也是知道的。”
      繁丝听她语气虽然和平常一样,但是说的却比以前多好多,繁丝和繁沉从小没一个亲人,繁沉六岁的小小年纪竟把繁丝从1岁的襁褓中一步步养育大,那样的苦那样的罪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繁沉对繁丝来说亦姐亦母亦师,从小都是姐姐教的她。本来繁沉17岁那年在中科大直接保送MIT的核子海洋工程学的博士,她自己在MIT申请的Alfred P. Sloan School of Management学院的管理学博士研究生通知函也下来了。MIT修完学分回来那个圣诞回国,繁沉已经被MIT聘为为期两年的博士后,十几所常青藤盟校更是有意聘任她为终身教授,繁沉自己也开始申请工作,和繁丝以后的工作类型是一样的,只不过繁沉比她在专研研究领域更有出色的学术成果。
      可是就是那个圣诞假期回来的时候,繁沉却为了繁丝出了事情,就一直瘫痪到现在。
      如果不是这样,繁沉的人生就绝不会这样,可是她为了她这个妹妹没一点怨言,当时只说:“你是我小妹,别说是双腿,便是没了这命,只要你安全,我也愿意。”
      那时繁丝只有十多岁,抱着姐姐只晓得哭,哭得昏过去醒来又哭,只有她知道姐姐心中的苦,毕竟那样的奋斗,功亏一篑的绝望,谁也不能够体会。只是繁沉比她想象的坚强多,现在除了平常康复,已经同时在复旦担任讲师,至少不会消极下去。
      可是话却比往常少了很多,今天说这几句繁丝还是很惊讶,不过很快回答:“大姐,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回去后周一一早开董事会,程圣期也从北欧区分部回来了,开完会繁丝就会自己办公室开保险柜那西区海底隧道投资意向的策划案,因为程家二叔程圣训的长子程虚字从多伦多分部调任到香港来,本来负责信华天旗下蓝宇航空集团,现在到总部正式负责华天基建的港口和海洋的工程营运,所以繁丝手上的西区海底隧道项目也提出由程虚字负责。
      繁丝中午用晚餐去程虚字办公室做交接,到76楼出电梯拐过走廊一到秘书室门前就觉得气氛不对,外面的行政区域的秘书更是各个仰头探出格子间眺望,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程虚字的秘书长范瓶连忙把通往行政区域的走廊大门给关了。繁丝敲了门才进,看见里面的首席秘书室和助理室的门都开着,连顶头程虚字办公室的门也大开着。
      范瓶见到是繁丝,只是勉强笑:“徐太太,Michaellau在会客——”
      范瓶年纪比她大了三十多岁,资历又深,并不是程虚字从多伦多带来的,而是资管部的老人了,所以繁丝很尊重她,刚想说话就听见程虚字办公室里面传来隐约的怒声:“ Eiswein是我的女儿,她是程家‘字’字辈的子孙,爸在世前最喜欢的嫡孙女,爸在董事决议和信托文件上亲自签的字,承认受益人里面有程心字三个字,你就算联手CHM Trust的托管人告到最高法院去,这份文件总是生效的。”
      “生效?CHMTrust明文规定在前面,只有程家‘仲’字辈和‘圣’字辈生物上有亲缘关系,法律上有直系嫡亲关系的子孙才是信托的受益人,除了隶字,虚字,曾字,醇字,未字,没有一个符合这两点,Eiswein是‘字’字辈,可是我到现在才知道,心字的血样都在这里,大哥你还能说什么?”
      程圣期声音薄怒:“你既有本事在这事上阴我,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到时候你我撕破了脸,大家都难堪!”
      繁丝听出这个声音了,并不是程虚字的,而是程圣期的,那种狠戾森冷,话并不重,可是不怒而威,和他整个人的面容温和,在媒体上的幽默,和蔼的微笑全然不符。
      兄弟?繁丝问范瓶:“是二叔回来了吗?”
      程家二叔程圣训早前祖父程仲成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和家中不和,早前去自立门户,一直在北美有自己令人万众瞩目的电讯IT帝国,后来祖父死后按照遗嘱回来在一旁一直负责信华天下面生命科技和航空在北欧运营。所以并不常在香港,
      里面又传来声音冷笑:“家丑不可外扬,大哥要这么做,真要闹到受托人恒宇银行那头去,到时候损失的还是信华天利益,我们大家兄弟一场,我到底不用做的这么绝,只要大哥履行程家长祖在信托上定下的规定就可以。”
      范瓶又是勉强一笑:“是他回来了。”
      繁丝慢慢‘哦’了一声,理一理鬓发,她发上一支大溪地黑珠的山茶发卡,斜斜别在脑后,理鬓发时撩拨起光晕无数,那样的光晕在她眼里一闪而过之后,她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无可挑剔的笑:“那我等会儿再来。”
      繁丝回家后洗了澡在书房做审计,之后依旧盯股票,期间收到一个简讯,繁丝看到号码之后去露台,打开来看:“今天程圣训回来了,不知谁给程圣训匿名发了一封程心字的血样文件,程心字的血型就和程圣期的不符,程圣训回来要让他们父女两去重新做一次位点对比,程圣期不愿去做,最后程圣训不知用什么办法私下去做了,16个DNA荧光峰没一个对的上,分析出的概率更是可笑。两人都惹恼了。因为程家5个信托基金其中有两个家族信托基金是只许和程家子嗣有直系亲缘关系的子孙才能作为受益人,程圣训就以程心字和程圣期没有生物父女关系为由要求托管公司重新修改信托文件,把原属于程心字手下本来按照信托遗嘱平分的0001,0013, 010308所有A股B股股权稀释平均增持给另外程家6位第四代及第五代受益人。但是程圣期却以自己是程仲成认定的除了信托公司以外的第二位管理人为由,说委托人程仲成生前明文认定程心字完全拥有为除了用于公益事业之外的基金额度分配,和股权授予的权利。两人还在协商中。”
      繁丝看完简讯把它删了,最后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才给自己的股票交易员打了个电话,只说:“放掉我们手中信华天所有的散股。”股票经纪没问什么,只说:“好的。”
      繁丝挂了电话后一个人在露台上又出了会儿神,玻璃墙外就是偏庭,草坪上中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风信子,在暮色下称葡萄紫,幽幽一片,中央有几株白色的百合,正是卡萨布兰卡,映在窗上,仿佛是皎洁的月光。
      繁丝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伦敦西区和同学看的一部电影,《卡萨布兰卡》,那样老的片子了,分明是谍战为主导,可是打动千千万万观众的却是里克和伊尔莎那场刻骨铭心的生死爱恋,很多很多年以后,二战和诺曼底登陆被世人所渐渐淡忘,而男主角里克那一双深邃的眸中所流露出来的某种近乎哀恸的忧伤,却成为经典。
      可是,她那时却是在想,总归是乱世吧,总归是烽烟战火所成就的经典,如果不是二战和诺曼底登陆,哪里来成就那样的生死爱恋。而如今,盛世繁华,烽火过去了,可有些刀光剑影,身处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网,无孔不入的可怖性,却有着更加不为人知的血雨腥风,有多少情系是能够善终的呢?她心下只是在想:终究是不得善终罢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连徐修伦回来也没听见,一直到他推开露台的玻璃门繁丝才抬起头去,徐修伦却笑:“原来你在这里。”他手上拿着玻璃盘,里面盛着切好了的黑色冻秋梨,一弯一弯整整齐齐码在盘中,在灯光下像是月形的大溪地黑珍珠,徐修伦说:“本来邵阿姨想叫你下去吃,可是按了电铃也不见你回应,就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到你在露台。”
      繁丝听了展颜一笑,接过盘子说:“我上次不过说一句崇明岛的冻秋梨好吃?倒麻烦人家从梦田农庄运过来。”说着又笑:“只可惜你今晚不在家里吃,昆山送来的乳瓜也爽口,中国菜的师傅配鲥鱼做,真是鲜得很。”
      徐修伦说:“本来说好了今晚在家吃的,有些事耽搁了。”说着边开袖口用袖扣挽起,一边在吊椅上坐下。
      繁丝只是笑:“出什么事了?”其实她知道他今晚在哪里,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他的车子往浅水湾方向开去,他的助理说程圣期找他有事,便是关于信托的事了。
      徐修伦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她,仿佛一瞬间是惊讶,亦或是疑惑,只是看着她。繁丝说:“你脸色不好,我怕你为什么公事烦恼。”
      徐修伦见她这样坦然,连语气也是温柔,也知道是他自己多疑了,不免心下过意不去,于是拉了她的手说:“你是我太太,又不是外人,哪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修伦握着她的手,他手修长温凉,仿佛是触到镜湖山的泉水,使得她心下一点点的静下去,可是繁丝听到‘不是外人’四个字,又觉得是心下一突,一点点的凉意浮上心间,搅乱一池静水,面上却依旧是笑。
      徐修伦说:“你本是家里的人,自然知道这些也是应该的….”说着却又顿了一顿,最后却叹了口气,说:“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繁丝却转过头去看外面,露台最后的玻璃门一直通到家里的后院,三楼的泳池泻湖哗哗有水似瀑布流下来,隐绰可以瞧见下面的石澳沙滩,在月色下大片蓝绿的海水隐约有白帆游艇点点,露出葱郁的半岛。
      她于是起身笑:“好啦,我帮你放水。”
      晚上繁丝睡得不沉稳,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却是醒不来,梦里只有漫天漫的血水,襁褓中粉雕玉镯的婴儿,被一双小小的手捂住了嘴巴,怎么哭都哭不出声音,眼看着那把锐利的剪刀往眼前的人的喉管刺去,却怎么也叫不出声,顿时的鲜血潺潺流下,模糊了眼睛,耳畔只有五六岁小小女儿稚气的童音,说的却是:“哭什么?这点算什么?比这更狠一千倍一万倍的血雨腥风你还没见过呢,难道只有这五六条人命而已?”
      那么多的话就一直在耳边响一直在耳边响,可是说什么却怎么也不明白,那么多的画面一直在眼前盘旋,可是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胸口仿佛有千万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喘不过气来,奄奄一息,却不能死,怎么能死呢?
      最后惊醒时额上全是汗,睁开眼后却像是千万块石头都拿开了一半,只知道大口大口的喘气,徐修伦也坐起身来了,拉了她的手问:“刚才怎么叫你都醒不了,是不是魇着了?”
      繁丝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天花板上的遮光板被人放下了,偌大的几周窗帘也没打开,所以屋子里有些暗。其实是宽敞的很,她却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于是她伸手摸索着按钮把天顶的遮光板打了开,才见到玻璃天顶幕上繁星满天,于是喃喃:“真是魇着了”顿一顿,又重复了一遍:“魇着了——”
      徐修伦下床帮她倒了杯水,伸手捋捋她的额发,他面容在月色下清朗似月色清辉,眉宇却光明磊落,显得很深沉平和。只有袖口有一点点的气息,像是雪松琥珀的薄凉,一点点氤氲开去,他说:“把纤维水喝了,定定神。”

      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等忙完这段,叫邵阿姨联系一位老中医看一看,或许可以治梦魇。”

      抬头望去,天上是漫天璀璨如灯海的星子,熠熠华光,仿佛是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