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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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丞相，你看这……”
茶桌一旁的一位中年官吏拿着一打开的折子努力地想让另一旁的青年男子看清楚，奈何，对方仅仅是扫了一眼，道：“陈大人，这宴会的名册，就不必算上本相了，内子有孕，不便多加参与。”
“……万大人，林大人，陈大人均有参与啊。”陈大人努力地暗示，结党之风骤起，他不信拥有大权的丞相能有不为其所动。
“哦？那便是他们的妻妾并未身怀六甲了。”元丞相淡淡道。
怎么会没有！那几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满堂？现在怀有身孕的不下三个！而全大昱（yu）王朝的年轻朝臣有几个如元丞相一般专爱一人？
即使独留后位的当今圣上也无法相比啊……
“这样的话……那就，不打搅元大人了……”
说罢，陈大人慢慢的收起折子，动作真的十分缓慢，而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悠闲地喝着茶的元致远，想找出一些些反悔的迹象，可惜没有。那么，这人是下定决心居中而立了？
那官吏在确认无望之后迅速收好折子，告辞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元致远突然停下喝茶的动作，悠然的把玩着茶杯，儒雅的面容泛出嘲讽之意，“皇子们尚未满十岁，他们就这般作为，实在是……多此一举。”
就在元致远静坐了半柱香之后，突然有一位毛毛躁躁的作下人打扮的小青年闯入，急喘了几口气之后大声说道：“老，老爷，不好啦！夫人突然临盆啦！您快回去看看啊！”
元致远猛地站起，茶杯已是放不平稳，和着茶水掉落在地。
在朝中叱咤风云的他，一旦面对妻子之事，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焦急如他，听完之后立刻动身跑了出去，也不理会前来通报之人了。
那下人跟在身后，只见一席紫色官服消失得如同风一样快。他嘀咕着：“老爷不是向来称为弱不禁风吗？”
由于着急，他并没有坐轿，而是骑上马，奔腾回去。
一个文人骑马，这该是多么的惊悚的画面啊！据说那是元致远为数不多的骑马经历之一。
……
向来理智的人，一旦触及软肋，总是如此，这情况，从他小儿子身上倒是能看到个完全，这，已是后话。
当元致远赶回府，只见府内的仆人奴婢们急急忙忙地四下奔走，全然不似平时的井然有序。
从大门疾步走向内室的这一路上，总管尾随其后禀报着突发情况的原因。了解事情的前前后后之后，他更加着急。原来元夫人是因打扫书房跌倒所致的早产！而且极有可能造成难产！
元致远只觉脑袋眩晕，无论在官场、朝堂之上他有多么的冷静和镇定，现在的他只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左右走不出困区。
脑袋不停地胡思乱想着，若是夫人有什么差错，他该怎么办？
……
“啪！”
突然有一人被元致远撞翻在地，这才唤回了他的理智。
元致远连忙扶起倒地之人，连声道歉，虽然心急如焚，但是骨子里的礼仪还是没有被忽略。
随意看了看，并没有印象，看来这并不是自己府上的人。
那人顺势起来，随意的晃了晃披着散发的脑袋，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下次行礼记得站好。”
元致远想赶快绕如内室，不想多加理会此人，但语气还是颇为礼貌：“客人不如到花厅歇息。”
那人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咦，你不给我带路吗？说不定，我可以为尊夫人化险为夷？”
听了这话，元致远静下来仔细看了看他，这人像是一位道士，穿着灰色袍子，戴着黑色纹有太极两仪的帽子，散乱的头发从帽中垂下。容貌，仔细一看竟是俊逸非凡的轻年，看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带着些许稚嫩和玩世不恭。
元致远皱眉，这年轻人真的可以救夫人？他赌不起。
他仔仔细细问道：“道长，有几分把握？”
“道长？”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笑了笑，然后才继续道，“七分吧，我从未尝试把它用在孕妇身上。”
元致远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人继续道：“不过此药的确有助人生产的作用。”
元致远不再盘问，这结果只有试了才知道，真令人心急，他讨厌不定因素！
离内室越近听到的那凄厉的叫喊就越大声。
元致远没有发现，其实他的脚一直在抖着，从跨上马的那一刻，不，也许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
元致远有些语无伦次地向那道士说：“大师！我夫人上次生产并不是这样！当时也只不过是哭两声就生出了老大老二老三，怎么这次会这样那么痛，是不是她们接生的方式不对啊！还是，还是……你快帮帮我夫人吧！”
那人扶额，道：“我又不是稳婆，我如何得知你夫人的情况？”
元致远紧拽着自己的衣摆，此时旁人才发现，他也不过二十六七。
那人掏出一块锦布，小心翼翼的打开，取出一小片淡黄色物块道：“就当做是我报答你们的藏匿之恩了。放入香炉之中，能保你妻儿安康。”
元致远接过那小片物体，交给里面的丫鬟，终是不能安心，转身想询问那人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是却不见了踪影。
说那人想要离开这里，倒不如说是想要摆脱一个人。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向着墙边跑，可是当他伏在墙头上观察环境时，却看到一白色身影远远走来，对他来说形同鬼魅的身影，而那人似乎还抬起了头。
“不会被看到了吧？！”他趴下身子惊魂不定地低喃。
只能逃开，在他没有决定好之前。
静静地呆了好一会，那人立刻跳下高墙，回到了内室，继续利用那繁忙的府址掩藏自己。
来去不过须臾，可里面的情况显然好了很多，那极品琼华香果然有用，虽然用在此处有些大材小用。
当回来后，那人猛然发现，忙碌之地也有坏处，那就是无所事事的自己显得尤为突出！这样看来，自己就如白纸上的黑点一般易发现了，简直是弄巧成拙！
那人观察之后决定和这府上的主人及其身边的几人站在一块。
元致远看到那人回来后，连忙拱手道了谢，脸上愁绪和慌乱一扫而光，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和镇定。
不多时，里面的哭喊声渐渐停止，转而是一声声婴儿的啼哭。
外头守候的人，心中的大石终于都平稳落了地。
不多时，房门打开，元致远首先走到房内，先是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是侧坐在那生完孩子陷入昏迷的女子身边，紧握着她那冰凉的手，许久都未曾放开。
元府主人喜得公子，全府上下均有赏赐，身为元夫人母子的救命恩人，荀涯的赏赐自然丰厚，只不过都被拒绝，但是却接受邀请留了下来，而且没有人问起他是如何进来的，如若问起，答案显然是不合适的……
这一个月来，那人都住在元府，什么忙都帮上一点，为人开朗而勤劳，与府中上下相处得十分融洽。
他说他叫荀涯，荀子的荀，天涯海角的涯。
今天正是大摆满月酒的时候，朝廷上下大小官员都纷纷拜访，元府的热闹简直堪比过节。
那元府的小公子，在酒宴进行到最后的时候被元夫人抱了出来，虽然一直在在红色的襁褓之中酣睡着，但是那恬静的睡颜更是惹人喜爱。
官员大臣们都只是道喜了一番，而那些内眷则直接上前亲近逗玩，虽然孩子睡着了，但是不妨碍夫人们的轻薄，若以后的他知道了，指不定不会把脸洗涤成西红柿，又软又红，因为到那时，夫人们都已是美人迟暮了，需要形象一点的话，那就是——皱得像某种花…… 而他本人会道：“最讨厌女人，特别是又老又丑的！”
……那是后话。
丞相的面子总是很大的，所以给完的时候已经傍晚，而在内院呆了许久的荀涯正要出来与元致远道别。
刚来到庭院，见着亭子中那么多人想走去打声招呼。
这时，他猛然看到那被放在藤篮里的婴孩正和藤篮一起一点一点地下滑，而前方就是一个池塘！
身边那么多婢女却一个都没有发现！
他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便纵身飞掠了过去，双足轻点池塘便到了亭子，此时婴儿恰好彻底滑下，他伸手一接，抱紧之后就向着陆地掠去。平安着地之后，看着那刚才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孩子还是无辜地酣睡着，荀涯无奈地笑了笑，这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恰好回来的元夫人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喉咙都发不出声音，当荀涯上岸之后，她才急忙跑过来，也来不及怪罪那些看护不周的婢女，直直地奔向了荀涯那边。
她连声问道：“我的儿子有没有怎么样？”
荀涯将孩子递出去，笑着回答：“小公子睡得酣，平安着呢。”
元夫人深呼吸了几口，才恢复了笑容。
“真是多谢道长了，要不是你，我这孩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说着元夫人眼里有了湿意，“况且你救了小儿不止一次，千恩万谢不都为过。”
“呃，夫人你不必如此，你言重了。”荀涯有点无措。
元夫人就一副要重赏的样子，把下人叫了过来。
荀涯这人并不喜欢受人恩惠，连忙打断道：“我学过几年命理相术，不如让我为小公子看看？”
元夫人被吸引住了，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路顺风，将孩子的手轻轻拉出，依照要求，男左女右，婴儿伸的是左手。
常人看到的无非是肉嘟嘟，粉嫩嫩。
而荀涯看到的是那纹路刚刚显现的掌纹，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但荀涯却是把眉头微微皱起。
元夫人担心地问：“我儿怎么样？”
荀涯摇头，他不会看错，所以只能是这孩子命不好了。
“小公子，命途多舛，虽不是大凶，却也是多灾多难之兆。”
元夫人顿时脸色发白：“我元家的孩儿怎么会……不可能，道长你再看看！”
荀涯为了打发她，也只能再看一次，心底想的是推翻刚才的言论，好让元夫人安心。
无意中，他看到了婴孩的右手，瞳孔突然睁大，仔细看了两遍才搭话：“若是夫人生个女儿，这手相可谓是大富大贵之相，挺可惜的。”
元夫人问：“会不会男女无左右之分呢？”
荀涯浅笑，态度还是很好地道：“这是我派独创的相术，怎会有错？”
元夫人心中无底，若不是荀涯救过母子两，她估计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谁愿相信自己的孩子命运多舛？
“那，那可有解救之法？”
“唔，其实小公子生命线十分长，这些灾祸，说不定都只是小灾小难，并无生命危险。”
元夫人一听随即问道：“那，道长，能不能，让我儿无灾无难呢？”
荀涯倒也是老好人，一弯眉眼笑道：“我看我与这孩子有缘，而且还不浅，那不如，就送他这块古玉，弄个什么吉祥物戴戴吧。”
说着，他就掏出一个布包，轻轻地打开，墨色布包层层剥落，最终露出其中那晶莹剔透的翠玉，他以指轻轻一比划，就割落了一小块两指大小的玉，交给惊讶地看着他的元夫人。
“夫人就把它雕成玉佩给小少爷戴上吧，此玉是暖玉，曾经放在神像前供了数百年，沾染了神的灵息，小少爷有灵息护体，应该能安安夫人的心了。”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和，笑容也没有改变分毫，但元夫人还是感觉到莫名的尴尬，当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自己的语气道：“谢谢道长，若不是有你，我与小儿都不知道身首何处，如今你又答应我的无理要求，这样的大恩大德，我该如何报答？”
荀涯笑了笑：“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是救了两命？不过若是真要报答，不如答应我要为我做几件事，夫人意下如何？”
“如果我能……”
元致远不知何时就走了过来，应道：“只要元某力所能及之事，元某必定全力以赴！”
“夫君……”
“大人言重，我只要三个承诺，若我们有缘再见，那时再兑现也不迟啊。”
“好，我答应。”元致远又道，“道长此言……是准备离开鄙府？”
荀涯突然看向远处：“是啊，叨扰多时，我也该走了。”
元致远道：“道长何必见外？只把此处当做自己家便可。”
荀涯知道元致远是真心实意感谢他，却因不知如何报答而过意不去，金银珠宝府邸美女他都拒绝过，这就造成了对方的尴尬，于是让他们答应下三个空泛的承诺，好让人家安心。
荀涯道：“是你们见外才是，我并不是什么道长，虽然听你们叫着还蛮好玩的，但是听多了总觉着奇怪，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元致远也不是什么寡断之人，当下道：“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荀弟？”
荀涯点点头，一脸坦然。若是寻常人，与丞相称兄道弟，多数是阿谀奉承之徒，而他显然是那种不重名利之人。
荀涯道：“那元兄，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元致远突然拿出一个挂坠道：“这是我元家之物，虽不值什么钱，但你就把它当作履行诺言的信物，元家人看见了，见物如见我，你只要出示此物，其他人也会替我完成你所有的要求。”
荀涯看了看做工精细的叶形坠子，紧握住，笑道：“但愿真的有相见的一天。”
元致远道：“必定会有！”
元夫人突然抱起婴孩道：“荀公子，抱抱他吧，他好像很喜欢你。”
荀涯轻轻接过那刚满月的孩子，看着那醒着的正在微笑着的笑脸，荀涯觉得十分新奇和喜悦，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但婴儿却撒了泡尿，很不巧地弄湿了荀涯的衣服。惹得元致远夫妇嬉笑连连。
元致远笑道：“看来小儿真的十分喜欢你啊，荀兄不得不再留一会了。”
荀涯无奈得笑笑，道：“小心我以后要你十倍偿还啊。”
话说，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这是真理。
最后，荀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轻身上路，归途。这一个月他想通了很多事，有些事，终究不能违心，哪怕他要背弃伦理道德，他的决定都不会再改变。
向着那头的方向，他笑着，犹如春风拂面，呢喃道。
“阿涯，等我。”
天色渐晚，耀眼的太阳已经下山，不再散发灼眼的光芒，漆黑的夜已经来临，黎明又即将到来。
而这大昱江山即是如此，最辉煌的时期已经逝去，接下来，夜晚会有多长？黎明又能否再由大煜支起？
三部曲，一曲，繁华落清闲之音，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