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写》yyhy太傅

7、 第七章命相报

　　“不成！”岳不孤矢口拒绝，“你简直是疯了！”

　　对于一个异物灵种，内丹何其重要，那就相当于是道者的金丹，佛者的佛源。要是失了内丹，当场被打回原形都是轻的。岳不孤怎么可能会同意他这种荒唐的做法。

　　他这样想，方之龄可不在乎，他只是有些狐疑：“你能甘心这样做？要知道失了内丹，你的功力会大大后退，依你的性子来看，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莲无双撤回手臂，内丹在他掌上煜煜生辉。他轻轻一笑，又恢复为平日的倨傲：“嗯，神医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无双这样做自然有无双的理由，先生拼命阻止岳不孤的时候，可否也有人问过先生这句话。更何况，我这内丹只是暂借，可莫要误会了。”

　　“哼，嘴上说得好听，谁又能知道你包藏着什么祸心。”方之龄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伸了出去，“拿来看看，我可不希望用了你的内丹，倒把岳不孤变得不人不妖。”

　　异类若是没有通过雷火洗炼孽根，内丹上就会带上畜生秽气，也就是俗称的妖气了，人若长期接触会对身体产生伤害。显然莲无双的内丹并没有这样的缺陷，外表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其内气息又十分纯净。方之龄一看便知这人已经一脚登了仙梯。

　　他刚要伸手去接过，一边的岳不孤横插一杠，一双眼睛瞪成牛眼大：“我说我不同意！”

　　“真是多事。”莲无双收回内丹，强压下心下的不满，“我既然想救，你便没有资格拒绝。”说着一把抓住方之龄，一按令牌嗖的一下两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岳不孤气得暴跳如雷，也拿出令牌出了这藏天纳海阁。他跨出阵法就去找那两人，可他们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师叔，你看见那两个往哪里去了吗？”

　　奉德真人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有些莫名奇妙：“大概往东边去了吧，你们可是有了龃龊？”

　　“嗨，来不及细说，我走了师叔！”岳不孤御着剑就飞了出去，徒留奉德真人在原地一脸的不明状况：“来的时候是师侄拉着方先生，怎么去的时候换成小道友拉着方先生了？现在的孩子，做事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了。”

　　岳不孤沿着奉德真人所指的方向飞了两圈，硬是不见人影。刚等他准备换一个方向寻找的时候，惊悚的一幕就来了。莲无双和方之龄这两个刚刚快掐出红眼病的家伙，竟然一团和气地联袂而来！在他没看见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两个真是不可理喻，竟然丢下我一人！”岳不孤一下地就是一顿好训，可惜没人听他的。

　　方之龄张口便道：“就这样吧，你随我回去，我炼上一粒木精丸，你先孕一下木气。”他的口气虽淡，但容不得别人反驳，这是他对待病人的一贯态度。

　　什么就这样了，连他的意愿都不问上一问，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岳不孤将剑往地上一杵，当的一声戳出一个坑。他嘴唇抿成一条缝，连眼中都隐隐冒出火光：“不说清楚，我哪里都不去！”

　　方之龄一看他这倔驴德行，懒得和他说话，朝莲无双一努嘴：“你来。”

　　“你也不用来！我绝不同意！”岳不孤喝住莲无双，身子绷得石头一样硬，这就代表他主意已定，轻易改变不了。

　　但若能被他唬住，莲无双也就不是天下无双了。

　　“你任性够了吗？”莲无双骤然发难，声音是他特有的冷漠，面上也因心情极度的不佳而变得冷硬，“岳不孤，我对你非常的失望。我以为你至少会理解我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你没有。”

　　他一步一步走近，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便是仁义两全之法，没有人会因此丧命，你为什么要拒绝。仅仅因为你心中那些可笑的坚持？”他冷笑：“哼，我给你机会，让你做出选择，但你总是选择错误。真是让我，厌烦透顶！”

　　“不是这样，只是不该因为我而连累你……”岳不孤摇着头解释，但是莲无双不听。

　　“够了！犹豫、退缩，你在怕什么？既然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没有人会对你做出指责。还是说你害怕背负起这心债？就像你一定要救活你的师兄，究竟是因为单纯的兄弟情谊，还是恐惧无法逃离自责？”声声质问，如刀如剑，割得人心寸寸鳞伤，鲜血柱流。莲无双虽然没有能见到光明的眼睛，却远比眼明之人更要可怕三分。

　　岳不孤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在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忍不住吼道：“你不要说了，我并未这样想！”

　　“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莲无双的声音猝然抬高，眉宇间暗含冷冽，“我莲无双想要救的人，就不允许他死。既然你不曾考虑元成真人醒后的心情，那么我也可以！该如何做，你自己好生思量吧！”说完他拂袖转身，傲然背影消失在林木之中。

　　他一走，岳不孤就像一个漏了口子的麻袋，一下子就泄了气。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方之龄，方之龄见他看过来，哼哼冷笑三声：“别看我，看我也没用。”顿了顿，他抱着膀子有些幸灾乐祸道：“虽然我讨厌他，但不得不承认，听他训人就是爽快。”

　　“行了，我也走了，要是想明白了，就去你师兄那里去找我。”他转身而去，潇洒地摆了摆手，“该如何做，你好生思量吧，哈！”

　　好生思量？岳不孤现在只想把这两个人团吧团吧全都扔到水里淹死。可惜，也只能是想想。

　　他在原地兜了十个圈子，踢飞了八块石头，又仰天大喊三声“气死我了”，最终提着剑就去找莲无双算账去了。他用跑的，莲无双是走的，自然没多大功夫就追上了。

　　“无双你给我站住！”看见前方不紧不慢的背影，岳不孤一步就窜过去了。莲无双自然不会停步，他就只好侧着身跟着一起走。

　　“你说的不对，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没有害怕欠别人的恩情。”

　　“更不怕欠师兄或你的恩情。”

　　“你不能曲解我的心意，难道诚以待人也有错？”

　　“无双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心眼简直比女人还小！”

　　“听见了。”莲无双停下脚步，转过头道，“你说我心眼比女人还小。”说完继续抬脚走人，留下岳不孤一个人黯然销魂。

　　有些人总是能挑起你心底最隐秘的情绪。莲无双感受着胸腔中的那丝丝缕缕，纠缠连绵的烦躁，心情越发的不悦了。将一个人掌握在手中有多难？他总是跟你有截然相反的想法，总是徘徊在你指尖的边缘，总是追逐着别人的脚步，总是飞翔在别人的天空，或许哪一天就如同奔流逝水一般一去不回。一想到会有这种结果，莲无双就怒海生波，气涌翻腾，他绝对不能允许！

　　既然将他带出孤独的茧，领他听世间的乐，就不要妄图还能抽身离开。

　　岳不孤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烦人的像一只嗡嗡叫的蝇黾。

　　“无双，我说的你到底懂不懂！”

　　“懂，你认为我的心眼比女人还小。”

　　“那已经是上一段的了！”岳不孤崩溃了，他软声求饶，“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莲无双霍地回头，仿佛一切情绪全部沉淀在那张冷漠的面孔背后，让人看不懂，瞧不穿。

　　“岳不孤，随我去濯心池。”

　　濯心池中洁白的莲花依旧如记忆中那样安静，淡雅。如今，这里又多了一朵黑色的。岳不孤看着莲无双熟练的从一支莲蓬里挤出莲子，心中有些讶异：“我以为你是不吃莲子的。”

　　“这是给你的。”莲无双把剥出来的莲子递过去，三吸之后又加了一句，“和奉祁掌门一起来过，他说你喜欢。”

　　岳不孤剥开莲子墨绿的外皮，再抠出里面苦涩的莲子芯扔掉，只吃掉剩下的莲肉。甘甜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来，他有些恍然道：“原来师兄门口那篓莲子是你放的。”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因为那个时候脑中乱成一团，也没有心情去吃，都让师弟拿走了。”

　　“噗”的一声，一个莲蓬被捏成渣渣，莲无双松开五指，褐色粉末纷纷扬扬散落池中。

　　“无妨。”他说道。

　　岳不孤后背起了一层的白毛汗，受惊了的小心肝突突地跳，挺直了身板一动也不敢动。但实际上莲无双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继续剥莲子交给岳不孤。岳不孤不敢不要，只能接着，直到连衣服都兜不住了才叫道：“够了，够了，吃不下了。”

　　莲无双住了手，将脸朝向池中。水光潋滟，却驱不散他面上的阴云：“我只是生气，你待我与别人不同。”

　　有风吹过，群芳摇枝，除此以外就只有莲无双的声音播散池间。

　　“方神医是你的朋友，去闯无欲神宫你愿意让他跟随。元成真人是你的师兄，你甚至愿为他舍掉自己的一条性命。”他重新面向岳不孤，玄紫色华裘下暗流汹涌，笼在袖中的手紧捏成拳：“你也曾经说过我是你的朋友，我帮你你却拒绝了。我不甘心，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面前的脸孔染上了愠愠怒色，剑眉入鬓，额间竖川。岳不孤怔忪，他从来没想到过莲无双有一天会跟他说这样一番话来。他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莲无双此人城府极深，他的一言一行充满了算计，能让人不自觉中就落入其股掌。但有时他又十分坦率，澄净有如一汪清泉。这种矛盾的特质糅合于一身，实在太过稀罕。岳不孤自认从未读懂过这个人，直到现在，他觉得或许他能够明白一些了。

　　“兄弟愚笨，忽略了你的心情。口中枉称你为友，行动间却依旧将你划为外人。”岳不孤的嘴说起花言巧语来能够天花乱坠，但此时他只是盯着莲无双闭阖的双眼，无比认真地说道，“从今往后，必不会这样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无言，莲无双宛如一尊雕像，一切的情绪，一切的思维全部凝滞。就在岳不孤失望地以为这人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是吗。我厌恶不守承诺之人，记住你今日所讲，否则无双将会亲自追讨，届时望好友不要怪无双咄咄逼人。”声音虽不凶狠，但任人都不愿意去想，他的咄咄逼人，是怎么个逼人法。

　　可就是这半句威胁的话，却让岳不孤心花怒放，他探身拉住莲无双的手，莲子稀里哗啦地掉了一船：“好极，你总算不气我啦！”

　　“好友言之尚早。”莲无双抽回手，“无双等你兑现先前之诺。”

　　一听这话，岳不孤急忙开想他到底答应了什么，想得脑袋都大了一圈，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一段事来。“没问题！”为了掩饰自己其实差点忘干净了，他忙拍着胸脯保证，“完了这事咱们就出发，玩遍大江南北。”

　　“遇敌你来挡。”

　　“自然！”

　　“行囊你来拿。”

　　“可以！”

　　“逃跑你带我。”

　　“又不是没干过！”

　　“我的要求你不能拒绝。”

　　“啊？好……”

　　“我的命令你不能违背。”

　　“这似乎有点……”

　　“向我宣誓进献你唯一的忠诚。”

　　“莲无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到底打哪儿学来的！”

　　成功说服了岳不孤这条犟驴，方之龄就开始着手准备置换仙根的事宜了。首先就要让岳不孤孕化木气。所谓孕化木气，就是把甲乙两种木气引入体内，将人的丹田当做熔炉，使两种木气自然交融。

　　亲身尝试过的岳不孤表示这种方法简直是太残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要把两种陌生真气引入丹田，还要一直克制着不把它们炼化，忍受它们交融时的冲撞与搅动，简直比闹了肚子不让去出恭还要难耐。

　　岳不孤闹了五天肚子，哦不，是孕化了五天的木气，总算等来了阴阳木气交泰的那一刻。然后，他就要跟他的仙根道离别了。

　　莲无双的内丹被他吞进了肚子里，现在人正躺在他师兄身边，只有眼睛能够动弹，像一条待宰的肥鱼。因为方之龄已经用金针封了他全身十二正经，八部奇经。

　　确保无误后，方之龄一指点破他丹田气海，练了几十年的真气就这么滚滚长江东逝水了。岳不孤尚来不及伤感，方之龄又啪啪啪封住他体内九宫，只余莲无双的内丹真气护住心脉。

　　这还未到开始剥离仙根，等真正开始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岳不孤疼得晕了又醒醒了又晕，要不是不能动弹，也许他现在就是在地上哀嚎打滚了。那种感觉，就像敲碎了浑身的骨头，榨干了全身的髓血，刮碎了全部的肌肤，碾烂了所有的脏腑。拿大石头压上个一百遍估计都没有他现在感受的万一。

　　在这期间，他一直能感受到一股纯净的真气在他体内护持，确保他的经脉不会受到损伤。若不是这股真气，岳不孤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自绝经脉，一死了之。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非人折磨，这仙骨终于剔除了出去，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岳不孤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房中。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好悲伤。他猛地一起身，结果没起来，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因为不能内视了，只能试着提了一下气。果然，往日熟悉的真气已经没有了，丹田内的金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莲无双白色的内丹。

　　“一脸哭丧，难得见你这般情绪低落。”推门而进的是方之龄，看到岳不孤在检查自身修为，他撇嘴讽刺道，“别看了，你那点底子被我刮得干干净净，半分不留。”

　　仙骨剃了，就相当于这辈子与仙道无缘了。若没有逆天神物重铸仙根，岳不孤这辈子就只能依靠这颗内丹活着，然后在百年之后，老死。

　　这落差太大，饶是岳不孤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也惆怅了。忽然后脑勺让人猛地扇了一巴掌，猝不及防之下，岳不孤差点咬了舌头，一抬头，方之龄这个王八果然一脸贱笑。

　　“你做什么！”他摸着后脑勺怒道。

　　“哈哈哈，现在你打不过我了，这感觉果然舒爽！”仗着岳不孤手没他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岳不孤的头，尽情地发泄着以往老是挨揍的怨气，“谁让你自己选的呢，怪得了谁。”

　　“方王八，你给我记住！等哥哥我重塑了仙根，看不把你打得哭爹喊娘！”岳不孤捂着脑袋躲回被窝，心中的抑郁倒是随着这场打闹散了不少。

　　“对了，我睡了多久，师兄他怎么样了？”岳不孤突然掀起被子，有些忐忑地问道，“还有无双，他有没有事。”

　　方之龄也不闹了，把岳不孤往里面推了推，坐在了榻上：“没睡多久，刚好三天。你师兄也恢复的不错，新的仙根已经和他的身体契合了，不过要醒来还需等上十天半月的。”说道莲无双的时候他又翻了翻白眼：“至于那家伙，功力大概能剩下两成，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这两天祸害完我的书，又开始祸害起我的药材了，你赶紧把他给我领走，看见就烦。”

　　岳不孤这会儿功夫恢复了不少力气，他翻身下了塌，穿上鞋子就往外走：“嘿，你自己不敢惹他，就让我去寻他晦气，你当我傻。”

　　“胡沁，我能怕他！”方之龄一脸鄙薄，叫住他，“你去哪里？”

　　“去找掌门师伯。”岳不孤本来已经出了房门，又把脸伸了回来，露出一个古怪笑容，“跟他老人家讨张卖身契，哥哥我卖身去也。”

　　看着方之龄那两片腮帮子肉不受控地抖动，他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