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爱琴海]似是而非》小塔那

20、第十九章

　　红棕发的少女在多日不曾进入的实验室内，站在试管架前，指尖描绘着记录报告上熟悉的、漂亮的花体字。
　　笛捷尔的报告向来简洁清晰，大片的专业术语后总会写上任何人都看得懂的简单说明，米夏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内容。
　　气味、颜色、位置，米夏根据这些找到了报告中记录的成功率也许是最高，但是小白鼠也无法得出良好数据的试剂。呈现奇异冰蓝色的药剂就如那个人若冰之海般的双瞳，记忆中那缕薄冰后的春水，与此刻冰冷的灯光下药剂轻微振荡时的波动无比的相似。
　　“……我……不该妄想的。”
　　红棕发的少女垂下眼紧握手中的试管，臆想那是曾经青发贤者注视她的目光。深知温柔的贤者本意是不想牵扯到她，她也不想脱离普通人的生活，因此静静缩在隐形的保护层中，轻轻舔舐流血的伤口安慰自己。睡梦中那样微凉的温度和沉稳清冷的声音会在身周浮现，每当伸出手想要触碰时总会突然醒来，徒留晚间的风吟与莫名的失落。
　　“…………我什么都做不到。”
　　轻声的低喃在出口的瞬间便融入空气。从察觉笛捷尔疏离的那一刻起，少女便决心尽心尽力的陪着贤者演一场外人眼中的感情戏。温和的少女无法再次承受住打击，失落的放弃起了失忆的男友，退居一旁默默的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是米夏一早做好的打算，如果能够克制好自己的心情和行为，演完这场戏并非难事。

　　——可是，似乎现实总是想要与我作对。

　　米夏绝对不会忘记，在看到雅柏菲卡屏幕上那个人员名单时候，那种仿佛天地都崩塌般的惊恐和无措。

　　莱森伊凡，莉拉伊凡。

　　自小便被米夏奉为“神明”的两位亲属——父母的名字，几乎是瞬间便印入了那双似乎永远洋溢着温情的眼里。
　　米夏很惊讶，她居然只是打翻了一个玻璃杯，她居然还有力气从雅柏菲卡身边跑开，她居然还能够镇定自若在玻璃残骸打扫完毕后，还笑着再送上一杯柠檬茶。
　　那时仿佛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一半依然控制着身体，另一半则早已不知飘往何处。米夏强撑着这样恍惚的状态一直到晚上回到家里，将自己紧紧关在门后，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少女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双眼紧闭，眼角不住的渗出晶莹的泪珠，却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当晚，父母的身影出现在梦境中，和那个熟悉的贤者一起，却是分站两边。
　　米夏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目光和蔼的双亲，却被一把推向贤者那一方。

　　『阿离……没事的，别担心。』母亲温和的笑颜模糊了米夏的视线。
　　『你可要相信你爸妈我们福大命大啊！消息也是会出错的！』父亲爽朗的笑声一如记忆当年，隐约间似乎和那只黄金天蝎重合。
　　『小子！看上我们家阿离就好好对她！别说什么不想把她卷进去的。想抛下我们家阿离？！问过老子的拳头先！』
　　『孩子她爸你又胡说什么！阿离，别害怕。妈妈知道你想就这么一生过去，平平淡淡的和我们在一起，但是你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去追吧……』

　　父母的身影越来越远，飘在半空中的身子似乎被谁给环住，那如冬天水结冰般清爽好闻的气息忽地溢满鼻端。墨绿的发丝遮住了视线，低语声悠远的仿若来自于亘古的虚空。
　　『阿离……』

　　——哪怕是我一厢情愿也好……

　　米夏近乎赌气的不愿相信挚爱的双亲就这样离自己而去的事实，然而这件事还是在她心底划下了最重的一道伤。拼尽全力忍耐的少女几乎崩溃，惶惶不安地逼迫自己表现出原来的样子，哪怕身边的那些朋友——例如萨沙、潘多拉、卡路狄亚、雅柏菲卡——再怎么给予她安慰想要逗她开心，终究是比不过那几乎要将少女一举击溃的压力。
　　欺骗着自己的少女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想要抓住梦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不起笛捷尔……我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我能够为你做的……只剩下……

　　******

　　“卡路狄亚你在不在实验室！”

　　手机悦耳的铃声响起，在机房中察觉惊人事实和首席辅佐官一起静默的黄金天蝎拿出手机，刚按下通话键就听见第十二宫主人完全失态的怒吼声如同打开了扬声器般穿透力十足。完全没有心情再反吐槽的卡路狄亚听闻此句迅速回话：
　　“我在机房！你在服务器弄的……”

　　“快点去实验室！米夏不在家里！”

　　“哈？！怎么可能？！米夏应该半个小时前就……”

　　“看见了机房的东西就少废话快点过去！女神说过米夏伊凡的最后情感阀就是她的双亲！”

　　——现在她的父母出事了，看着就知道忍耐很久了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完全不可预料！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啊！！”
　　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的卡路狄亚立刻挂掉电话，直冲向笛捷尔常在的B207实验室，心底居然有了些恐慌的意味。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对一个普通的女孩如此上心。就算这个女孩是和他们的小女神一起长大的女孩之一、小女神的死党，因为自身关系并不愿意与太多人留下羁绊的蝎子也不会与其熟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这个女孩是死党所喜欢的女孩吗？不，他卡路狄亚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刻意关注一个人。
　　是因为这个女孩获得了大多数圣斗士，甚至于苛刻的阿释密达、阿斯普洛斯与希绪弗斯的认可吗？不，这些人的认可与否与天蝎座的卡路狄亚从来无关。

　　那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把你当成哥哥了？还是弟弟？

　　少女说这话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那一刻的眼神绝非虚假。

　　那是家人的感觉啊。

　　哪怕他们黄金圣斗士之间的羁绊再是自成一派，互相之间的关系再是如同亲密的家庭，终究还是少了点什么的。常人间的家庭关怀从来就不属于他们。
　　明明和他们之间的互相信任相比不过如此的信任与关怀，却让他们都认可了这个温和的少女，不知不觉间就当成了自己人。

　　那个女孩所给予他们的，是属于家人的关怀啊。

　　卡路狄亚已经用上了属于黄金圣斗士的速度，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便回到了B207实验室。

　　然而仍是晚了一步。

　　天蝎所看见的，只有红棕发少女浑身颤抖，倒在地上的那一幕。

　　——对不起，笛捷尔，卡路狄亚，我真的很没用。
　　——看着你们那样着急，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所以……请至少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
　　——小白鼠不能提供的数据……我来……就可以了……吧……

　　——好痛……

　　——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