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语红楼之鸳鸯戒》宁樱子

13、第 13 章

　　接下来的日子，因有了盼望，便不觉似一潭死水，该去的人已去，要牵挂的人也无从牵挂，反倒心安起来，觉也睡得实了，并没有人再入梦来；胃口也好很多，食量竟比从前大。公司被查，商家的人无处可去，呆在家里的时间居多，各怀各的心事，有时候如渊觉得自己好像空气，透明地飘来飘去没有人注意。
　　安静了许久的门铃居然响起来，管家迟疑地去开门，却是一名年轻女子：“我找商佳容。”
　　那女子一件浅紫的大衣上落满白色的雪片，头发用丝巾包起来，只露一张白得透明的脸，映着毛茸茸的领子，更显精致细腻。
　　管家犹豫。她再说：“我找商佳容。”
　　如渊听的真切，赶紧出来，握住来人冰冷的一双手：“居小姐！”
　　居文仪没料到如渊这般热情，眼里有难得的暖意闪动：“如渊，外面下雪很冷……”
　　两人正相对不知从何说起，商佳容咚咚咚地跑下楼来：“文仪！”
　　如渊轻轻松开手，佳容自没有她这般含蓄，上前紧紧搂住居文仪在怀里，再也不愿放手。
　　门前又有车声，如渊心中疑惑：看来雪中送炭的人还不止一个。
　　是一个穿制服的司机，恭敬地鞠躬道：“我家方先生有东西交给金小姐。”
　　商家的人都认得这是方仁智的司机。如渊心下明白，接过一大包文件，轻声说：“谢谢。”
　　那司机接着说：“方先生交代了，最近事忙，请小姐不必再见面去了，收拾好行装是正经。机票是明天的，若今晚金小姐在这里不方便住，酒店也已经订了，只管上我的车就是。”
　　这才是真正帮忙解困的人，不动声色地把一切都安排好，还不摆出恩人的姿态。如渊还没说话，背后传来黎小峥的声音：“哟，我说不声不响的，原来攀高枝去了，可见我们商家落了势，连一个晚上都多呆不住了！”
　　如渊这才明白方仁智为她订酒店的用意。她不愿多说，谢了那司机打发他去了，静静拿了东西要上楼去。
　　黎小峥不忿，正要再开口，商伯容一把拉住她：“你就少说两句罢，如渊又不是商家的人，也没签了卖身契，有什么走不得的？她对奶奶尽了心，哪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如渊也不搭话，低着头顾自上楼。
　　收拾？有什么好收拾的？当初她一个人进来商家，明天势必还是一个人走。方仁智周到，把银行帐户都为她开好，存进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学校也已经联系好，只等她去报到。如渊看机票，目的地是美国西岸那个著名多华人的城市。
　　雪簌簌地落在静的夜，如渊不觉兴奋，更没有悲伤，她的生命或许就是这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永远只身一人，无牵无挂。
　　她听得人声静了，悄悄走出房间，赤着脚推开老太太的房门。屋内一切陈设依旧，被翻过的箱柜也恢复原状。如渊走到床边，伏下身，脸贴着床罩：“老太太，我要走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窗还是像那夜一样，留着一道缝隙，望出去刚好看见白的雪压着黑的树枝。
　　如渊伏在那里许久，似要睡去，隐约听见有人叹息。
　　“老太太？是你吗？”如渊惊觉，回头去看。
　　站在门口的是商伊容。想来她也是夜不成眠，时时来看奶奶的房间。
　　“如渊……难得你这般长情，奶奶若知道一定高兴。你这一去可不要再为商家悬心了，你和商家的缘分算是尽了，今后好好过吧。至要紧的是嫁个合心可意的人，钱多钱少倒不要紧。古人说得真好：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我终究也算明白了。”她在如渊的旁边坐下来，抚着床单的流苏，“小时候，常常这么坐着听奶奶说话，心里只是着急，希望快快长大，到了今天偏又想回到那时候去了……”
　　天终于亮了，如渊拎一只小小的手提包准备出门。
　　她看见商佳容在大厅的椅子上打盹，如渊不愿把他吵醒，轻轻绕过去。不料他一下跳起来：“如渊，不要走，如渊！”好像是梦话又似清醒。
　　如渊站住：“佳容，你也保重。”
　　佳容终于完全清醒，神色沮丧，拉住如渊的手：“如渊，让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不行！”憔悴的商伊容适时出现，“门外都有人监视，你去到机场定会被怀疑，还连累了如渊。送也好，不送也好，迟早都要走，你又何必太痴。”
　　这话说给佳容听，也说给如渊听，还说给她自己听。
　　如渊笑一笑，再不回头看，一径出门。早有计程车等在那里，白茫茫的雪地里只两条车痕，雪光直映进如渊的眼底，痛得像要流出眼泪来。
　　如渊特地站一站再上车，为的是让暗处的人看清楚她和她带的东西。
　　这是如渊第一次坐长途飞机。方仁智没有为她订头等舱。如渊喜欢经济舱里挤挤挨挨的人气，一会儿这个向服务生抱怨茶不够热，一会儿那个的孩子又哭，母亲抱着满舱走。她心里忽然踏实下来，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终于放心，把一整盒飞机餐吃掉，再多要一份甜点，然后蒙起头来睡觉。
　　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她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