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语红楼之鸳鸯戒》宁樱子

1、第 1 章

　　那天早晨金如渊醒来,并无感觉任何异常.和每一天一样,她速速梳洗,准备下楼开始工作.
　　是,金如渊有一份特别且待遇优厚的职业,是以她无需受公共交通之苦,更不必担心迟到.
　　正在她扯过橡筋扎起马尾的时候,楼下传来喧哗声.她一怔,匆匆开门,和正欲举手敲门的管家撞个满怀: "金姑娘,老太太今天穿套装,想起要戴那条绿宝项链,遍寻不着,正生气呢,你快去看看."
　　忙乱中,如渊踢掉拖鞋,飞快地换上软底皮鞋:"可是七十大寿时郑家送的那条?"
　　"是."
　　如渊心下雪亮,但笑不语.
　　果真,商家老太太已打扮停当,湖水绿的套装衬得满头银发熠熠生辉.只是面带不豫,沉着脸坐在那里.
　　如渊笑着迎上去: "今天老太太起得倒早."
　　见是如渊,老太太的脸色和缓了些许: "还不是为了那个劳什子的董事会.如渊快帮我找那条绿宝链子."
　　如渊麻利地捧出首饰盒子找出一条项链给老太太戴上,又拿过镜子照一照:"穿绿的戴绿宝反不显,倒是配这条珍珠更好."
　　老太太往镜子里望了望,点点头不再说话.
　　没错,如渊的工作是商家老太太的私人助理.这位老太太并非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她坐着本市举足轻重的商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商老先生过世五年,大儿子商煜日日爆出和不同小明星的花边新闻,二儿子商烨夫妇度假时飞机失事,留下一双儿女;孙辈又年轻,少不得老太太亲自操心.近年精神日短,渐觉力不从心,一次访问市郊孤儿院时见到做行政管理的如渊,只觉这女孩一脸阳光,见之忘俗,行事磊落果断,谈吐爽利,一问却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就这么聘了来在身边打点大小事宜.如渊到商家两年多,非但老太太离不了她,商家一家上下也对她不敢小觑了去.
　　如渊同老太太下楼,在早餐桌上坐定,眼角瞥见一旁商伯容和黎小峥双双松下一口气来,对她微微含笑点头.如渊只当没看见,顾自喝粥.
　　大门响处,一个人影闪进来,金棕色的短发紧贴头皮,脸颊上的金粉褪了大半.商煜开口:"一晚上又去哪里了?"
　　商倩容转一个身,小小的裙摆散开来:"一个朋友新开店,昨晚开party." 到老太太面前,"奶奶,我先上去睡了."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故没有人再出声.
　　老太太放下碗:"如渊,今天陪我去开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学点东西."
　　如渊愕然,再看别人却也是一样表情.她方要开口,老太太已起身准备出门,只得跟上去.
　　在有空气调节的房间里坐得久了,如渊只觉周身僵硬,脊背酸痛,身前的老太太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同是董事局里的商煜还有商伯容夫妇也是正襟危坐.如渊心想:要她选,她才不要做有钱人.
　　从会议室出来,如渊亦步亦趋走在老太太身后,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刚好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扶一下.商氏的职员不禁暗暗艳羡:这个眉目清秀,白衣蓝裤的女生又是哪一家留洋拿了学历回来的千金.
　　商煜送到楼下,为老太太拉开车门: "我再在公司里打理一阵."
　　老太太笑:"我也倦了,回去打个午觉,都交给你们了,我也操不得这心."
　　商煜扶着车门,如渊刚想上车,忽听商煜似耳语般声音:"如渊,大家都是聪明人,有好处也别偏了一家......"
　　等如渊回过神来,商煜早已笑眯眯地负手退了开去.如渊不由双手发抖,脸上也红了.
　　上得车来,老太太看看她: "累着了吧?吃了苦也一声不吭......我有时想想何苦自己劳神费心的,没的也为难了你......到头来还不是把什么都留给他们......"倒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说着说着就盹着了.
　　夏日日长,老太太的一个中觉睡了好久,黎小峥倒先回来了,面上七彩光鲜,显是刚做了美容.看见在凉棚下读<秘密花园>的如渊,裹着一阵香风走过来: "如渊,伯容叫我好好谢谢你呢!那链子是伯容一时手头周转不开,央我取出来救急用的.不知老太太怎么就想起来了,亏得你应付过去......"
　　如渊站起身来:"倒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老太太少一点闲气大家太平.依我说,你们赶紧想法还了回来是正经,方才你公公还和我叽咕来着,闹出来连我也不好看."
　　黎小峥笑着答应,拉了如渊的手闲话家常,如渊对付一阵,只觉空气燥热,浑身出汗,找个借口走了开去.
　　顺着紫藤架一路走去,草地旁的蔷薇也开了一树一树粉红粉白的花,暑气蒸腾着花香,几只蜜蜂嗡嗡地绕着打转.
　　不觉走到泳池前,只听见哗哗的水声,有人自池子的那一头飞快游来,到得近前,从水里抬起头:"如渊,游泳?"
　　池中那人抖落头发上的水珠,笑盈盈地看着如渊.如渊蹲下身去: “我说是谁,除了你旁人也没有这个兴致,大太阳底下的游泳,晒掉一层皮才好.”
　　商佳容只是笑,眼睛黑得深不见底,晒成太阳棕的皮肤映着水光实在好看. 如渊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一句话: "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她笑,谁说男人的长相不重要,商佳容的笑不知迷倒多少女生,连带老太太也对他多宠爱三分,任由他大学毕了业四处胡乱打发时间,今天组乐队,明天收集古董,这个月飞瑞士滑雪,下个月去希腊晒太阳.
　　商煜和商伯容几次暗示他也该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都被老太太一句话挡回去: "由得他去吧,还小着呢,又自小没了爹妈,可怜见的."
　　"你今天可是清闲?"商佳容趴在池边和如渊讲话.
　　如渊索性盘腿坐下来: "整个上午好像打仗.我第一次知道钱多还有钱多的麻烦,居然要一个投资部,一大群人来伺候钱......"
　　"嘘,听见什么鸟在唱?是百灵吧?"商佳容好似没有理会如渊的话,只顾侧耳倾听,一下回过神来,盯住如渊: "你的头发倒好,现时还有哪个女生费心留长发,还是漆黑光亮的......"说着伸手来揽.
　　如渊微微一闪,错了开去,顺手抓过商佳容的毛巾扔给他: "也不早了,跟我去看看老太太醒了没有.难得你今天在家,去陪奶奶说会话."
　　商佳容懒洋洋地爬出来,如渊忍住笑扭头不去看他,却刚好看见大宅三楼窗口一个人影伫立向下凝视,一晃就不见了.
　　商佳容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噢了一声:"是大伯."
　　如渊再一细想,那身形可不正是商煜.一时又记起上午的情形,自此暗暗多留了一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