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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行刺(1) ...

  •   魏云音呆坐着愣了会儿神,方才道,“我是派人盯着你,你就没派人盯着我吗?”

      她言有所指,袁勖怀脸颊鼓动,忽而夹紧了腮,“景行是音无人,国之重臣,把个外族放在府上,便是我不盯着,这么大的事,也会有人来找我说道。”

      魏云音不以为然地哼一声,有人告状她怎会不知,可告状与袁勖怀派人盯着她全然是两回事。他们互相都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俨然已经成仇。魏云音心底里涌上些悲凉,只觉得眼前的人全然不认识了。

      她还记得,袁勖怀浑身是血缩在监牢中的模样,也记得他剖白自身那时,如今想来,未必就是两情相悦了,儿女情长,在袁丞相的心里,总要给别的事让道。江山也好,他的兄弟情深也罢,总而言之,情之一字,都是最末一位。

      袁勖怀眼睛低垂,放软了声,“我并非怀疑他,不过寻个由头,让人把他带回宫去。”

      一宿没睡,魏云音疲惫地靠在椅中,只恨不得缩到衣服里去,支着剧痛的额头说,“此事我自有安排,待皇上回京,一切都会明晰起来。”

      她突地又睁眼,袁勖怀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上,见她目中充血通红,当即有些冲动,直想丢下国事将她带走。

      然韶武说的话言犹在耳,“你要走,可以,但别忘了,你欠我的,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会追讨回来。”

      他心底里涌起的托盘而出的冲动又咽了回去,伸手摸了摸魏云音的额头。她浑身一颤,袁勖怀心头一软,只靠近了她,唇凑到她的额头,极轻地落于她鬓发上。

      “都会过去的,再撑几个月。”

      正是这句话,支撑着魏云音在离京前所为种种,她只是未曾料到,来日二人对立,也是为这句话,她对深爱之人也生出了怨恨。

      那天傍晚,仍不见人护送烈帝回来,群臣惶惶,没得宫中命令,无人敢贸然进宫打探。回府后魏云音先是洗了个澡,累得不行地躺上床就睡,醒来时候窗外天光已暗。

      昏沉沉的叫个人来问,家丁答说已是戌时。她觉得四肢百骸都酸痛如有巨石,卷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两转,才坐起来。

      草草喝了两口粥,也无人来禀报事情,想是到这会儿宫中依然没有消息,戌时的天,将黑未黑,一片冥蒙。魏云音打发了个人去行宫把云光接回来,写了封信给行宫那边,盖上自己的印鉴,免得行宫有话说。

      烈帝受伤先行,一干刺客自是当场押回来的,别的皇亲却不清楚,于是魏云音提笔又写封信,让家丁带去给韶容。

      到亥时,天色擦黑,仍无人来报信,魏云音略有点担心起来。行宫距京城不过几十里,纵然是驾马车,这会儿也该到了。除非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会是什么事,安伯玉派去的千余人,加上此前的守卫,该是无人敢在路上下手。

      她搓着掌在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外探看一眼,把门口打盹的下人叫醒,让去门房看有无人送信或是报话。

      到夜深,魏云音也不在门边等着了,去景行那儿看了眼。

      景行正趴在被子里,本在看书,听见有响动,赶忙把书卷塞进枕下,假寐起来。

      听见脚步声缓慢靠近,他眼珠动了动。

      魏云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低头查看,脸色也较前些日子红润,眉头舒展开时,还是个俊秀少年。

      景行装睡装不下去了,睁开眼把魏云音吓得后退一截,那女人结巴道,“你没睡啊?”

      “睡死了被你们杀了头都不知道,身处敌军之中,岂可安眠?”景行挪了挪身,想坐起来,趴着实在不雅。但屁股隐隐作痛,想着也趴了这么久,遂作罢。

      魏云音颇带几分歉意地看着他折腾,动了动嘴皮,“你真的不想回音无?”

      他奇怪地瞥她一眼,“我回不回去也麻烦不到你,宫里都来人看着我了,你也不可能真把我送回家,省点吧,装什么好人。”

      景行休息了一个月,虽反复发烧,大体已比刚接回来时好了很多,中气也就足起来。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寻短见了,要求你护着我,我还不如自己学点本事来得靠谱。我算看明白了,什么大将军,不过是瞻前顾后胆小如鼠之辈。”他猛截住魏云音要说的话,继续道,“当然,你也没必要对我个外族人好,反正将来要开战。可惜我爹不疼娘不爱的,早晚是个割了脑袋挂城门的命。我大哥也是天真,与虎谋皮,自寻死路。要不来使,未必西陌就看得到音无,送了我来,反而让你们皇帝起了歪心思。”

      魏云音一阵沉默,没想到景行是个脑筋清楚的。

      “今天,门口那两个的嘀咕我也听了。你们朝中有人怀疑这事是我们音无干的,我看,根本是给开战找借口。少不得回头我要去朝上给族人求情,身上的伤治不治都那么大回事。反正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景行话说得硬气,脸上神情也是一副无所畏惧。

      魏云音心下诧异,只觉得他与前些日子俱是不同,大概是在床上躺久了有时间静思,但才十八岁,可说仍有锦绣前程,如花美眷可盼。魏云音心底里觉得可惜,安抚了他两句,也没多说,既不表态会护他,也没说自己怎么看这桩行刺。

      翌日四更天里,宫里终于来人传话。

      魏云音一翻身赶紧起来,让人服侍着换官服梳头,早饭草草吃了些,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心里担忧烈帝伤势,这关口,若是烈帝病危,也不是好事。

      到宫门时大门仍紧闭着,本也没到上朝的时辰,她派了个人去敲门,随后查过印鉴腰牌一应之物,才连车一并放进宫。

      领着魏云音进内殿的宫侍也是见过好几次的老人了,她想探探口风,只问,“皇上什么时候到的?”

      “二更天就到了,请几位太医会诊后吃了药就睡下的,但陛下等不到上朝,就想见将军,将军还是快点走,免得陛下着急。”

      茜纱宫灯模模糊糊照着曲折的回廊,魏云音心里有事,什么时候走到的门前也没注意。

      宫侍在屋外停了脚,将门帘打开示意魏云音进去。

      屋里荧荧灯光,魏云音前脚进门,后脚便听见里头隐隐约约的咳嗽声,猛烈如同摧枯拉朽,听得她一阵心惊肉跳,只怕烈帝没几天时日。

      待真看见烈帝的脸在灯光中浮现,又放下心来,脸色还是好的,见了她就说话,“过来朕这里坐。”

      魏云音走过去行礼,在床边的椅上坐了,隔得近,又借着光偷眼看烈帝的神情,烈帝拥着一袭狐裘歪在榻上,伏天里,还用得上狐裘。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魏云音低下头,不敢久看。

      烈帝神色疲惫,“这时辰叫你进宫来,是有事要交代。”

      魏云音点点头,洗耳恭听。

      “待明日上朝,我会交代把这桩案交给大理寺去审,指派你监审,朕要知道,背后真正的凶手是谁。”

      背后的真凶,魏云音心下疑惑,问了出来,“皇上已查清凶手是谁?”

      烈帝按压住脑门上直跳的青筋,目光浑浊而伤感,“静妃在回来的路上,畏罪自尽了。”

      魏云音微张了张口,烈帝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止住她的话头,“朕命她荆钗裙布脱去妃子装束,不想她用一柄木头簪子,割破了咽喉。伤口粗糙不齐,大概是……屡次动手。”

      魏云音屏住呼吸,看烈帝一脸悲痛,不敢多言语。

      “朕……想不出她为何要做这等傻事。好在活捉了三名刺客,其中一人,乃是头目。一定要仔细地审,但凡有半点可疑之处,都要刨根问底。”烈帝顿了顿,眼内显杀机,“不要怕用刑,重刑之下,才有实话。”

      魏云音虽不认可这话,但烈帝情绪激动,她无法反驳,只得低头称是。

      “音无质子,在你那儿?”

      魏云音心头一凛,满背冷汗,“是。”

      “散朝后命人将他押送回宫,朕想亲自见见他。”烈帝沉声道。

      魏云音慌忙抬眼,拱手道,“皇上,臣以为,音无于我朝,根本毫无威胁。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国而已,如有可能,可令其举国而降。”

      烈帝一摆手,显是不欲让魏云音再说下去。

      魏云音不得不闭嘴,说完正事,烈帝两肩耷拉下去,似是浑身都失了支撑的一股力气。魏云音注意到,他的双鬓就在这几日里生出不少白发,真正显现出老态。

      “陛下保重龙体才是,几个皇子尚需磨砺,皇上大可不必急着立储。”一不留神,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本是大不敬的,好在烈帝并不在意。

      “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太医一天到晚哄着朕吃药,吃那些药,也无半点用处。自瑬丹去后,朕常常觉得疲累,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后来有了静妃,她年纪轻,爱说些吴侬软语民间趣事,朕也乐得只听不说。说话甚是费人力气与精神,看来得养只鹩哥,挂在檐下时时解闷。”

      魏云音一转眼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觉得在烈帝眼中,恐怕静妃也不过就是一只鹩哥。

      “臣离开行宫前,静妃排了一支舞,说表演给皇上看的,以解愁容。”

      烈帝脸一肃,神情近乎凌厉,“人死了,当然也就无忧无愁。”

      看来静妃是在为烈帝表演时动的手,是她动的手,还是刺客动的手,此时还不得而知。

      魏云音心底里揣着事,在烈帝面前谨慎对答,又话了些起居之事,见皇帝疲惫不堪,就退了出来。

      不多会儿上早朝,龙椅前拿屏风遮了,还垂着帘幕。

      群臣面面相觑。

      只得揣测烈帝怕是重伤,一时间朝中无人敢多话,怕触了皇帝霉头。

      烈帝果然当朝宣布将刺客一事交给大理寺去查,让魏云音监审,这时韶武出列,举荐了个人。

      “御史台姜庶刚直不阿明察秋毫,若能一起审问此事,定当尽快让此案水落石出。”

      屏风后一阵沉默。

      魏云音看了看姜庶,姜庶与商幼清、楚行云二人同期中举,在御史台也确实是个正直官员。于是她出列附议,烈帝很快准了这请。

      早朝散后,刚跨出门,商幼清便从一旁凑近过来,边走边问魏云音,“听说将军一早便进宫来面圣,不知圣上龙体是否康健。”

      魏云音举目望天上流云,瞟了一眼商幼清,“只是受了惊吓,加上连夜奔波。”

      寥寥两言打发了商幼清,知道也是打发了别的臣子。烈帝伤在肋下,差一点便要了性命,加之这个年纪还失血过多。

      若是刺客得手,此刻京中必然已开始新一轮的大清洗,那些亏待过韶武的人,怕一个都少不了。

      安伯玉一得消息立刻派兵受到了烈帝的称赞,只是魏云音却已派人去打听过了,他派兵前,行宫的消息尚没送到宫里。

      时间上两相对不上。

      也即是说,安伯玉在京城得到烈帝遇刺的消息之前,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个消息来源是谁,对方对行刺一事了如指掌,也许就是这次行刺的参与者。

      兵部尚书如果卷进这件事,安国公的大儿子又是羽林卫领军,安家几乎捏住了京城所有的驻防,城北驻军虽在,但也是听兵部统一调令。真有什么事,恐怕也是听兵部的。

      而烈帝不知是否太累又或是老了,在朝上只字未提安伯玉升任兵部尚书一职之事。刚出宫门,天空就黑沉沉起来,不一会儿,暴雨倾盆。

      魏云音回到府上,大雨还在冲刷京畿,整座将军府笼罩在雨幕里,连远处的湖波都已看不清,天地朦胧连接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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