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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物归 ...

  •   大皇子称风寒头疼不能见人,为他们领路的是一板一眼的毕罗姑娘。
      姑娘的软靴踩在地上一丝声儿都没有,院中廊下,毕罗忽然住脚,回过身时干戚将魏云音拦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毕罗,“这还没到公主住的内宅,姑娘怎就停下来了?”
      毕罗越过他的肩头,看了看魏云音,视线才回到五官刚正的干戚脸上,“我有话,要单独和你们大人说。”
      干戚还要说话,魏云音在身后拉住他,示意他去一旁等待。

      神射手的右手负在身后,望了望头上的辛夷树,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回头看魏云音,“我们还会再见。”
      “哦。”
      “再见的时候可能就是敌人了。”疏离的浅色瞳孔对着魏云音,毕罗轻声地说,“我不太想与你为敌,除非,如果有选择,你或许可以不与他为敌。”说完她似觉得自己说了个笑话,低下头。
      “你素来很辛苦吧?”略带调笑的腔调,魏云音眉眼弯弯,“大王子那样的品性……”
      话未说完,毕罗的手刀已经抵上她的脖颈,没准一个手刀就能劈得她倒下。魏云音低头看看,知道她不会,仍旧是笑,“方才还说不欲与我为敌呢,现在就要杀我?”
      毕罗不说话地放下手。
      “将来若要再见,我必不会手下留情,你也不必。我在西陌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儿,不,比芝麻还小。所以我来不来,是敌是友,都是朝廷决定的。我只是个臣民,效忠当朝天子。只要西陌不与桑蛮为敌,我们或许能做朋友呢?”魏云音的尾音不确定地上扬,摸了摸毕罗肩膀上翻起来的衣衫,整理好,退开两步,“大王子不值得你相助,但这是你的选择,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不迟。”
      料到魏云音多半是说不通的,毕罗也没太多诧异,木着脸后退开。
      “咳咳……不过,你看过大王子的脚了吗?”
      毕罗的神色变得古怪,“他不是。”
      魏云音大笑起来,“他当然不是,这样他就少去拈花惹草,感谢我吧!”
      毕罗扭过头,不再看魏云音地回到廊下,等魏云音跟上来,带着二人往拂淑公主的院落去了。

      这是成亲后的第二日,温惠已换了桑蛮新妇的着装,沉重的假发髻压着她脆弱纤细的脖子,魏云音把头埋在茶碗里一阵咋舌。
      再抬头时已经如常,那柔弱苍白的拂淑公主,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既然是明日就走,我……本宫有一物,要请魏大人带回去。”
      一旁的侍女递上来一个红漆檀木雕花的匣子。
      魏云音看也未看就收了起来,“此物公主想交给谁?”
      “交给……丞相大人吧。”
      那双秋水剪瞳的眼看着魏云音,魏云音是知道内幕的,自然不会拒绝。什么都不知道的干戚埋头吃点心,一副没吃好早饭的模样。
      温惠的眼神轻轻掠过,起身来走到魏云音跟前,牵起她的手,神色温柔而委婉,“我还有东西想要送给你,只是方才忘记取来,是我亲手收起来的,下人们也不见得能找到。你要是不介意,可跟我去一趟内室。”
      瞥一眼狼吞虎咽的干戚,魏云音笑盈盈地站起来,“公主的东西自然天下无双,怎能不要?”
      于是将干戚丢在客堂由侍婢们看着,魏云音随温惠走进内室。

      她却未曾想到,甫一入内室,温惠就红了眼眶,眼泪未下,却已是泫然欲泣。
      红漆封着的书信,未书一字,递到魏云音手里。
      “这是?”
      “请你一定帮我转交给太子殿下,妾身身陷囹圄,但亦会保重自身清白。你带回去给太子,请他不要伤心,来日若我还是清白之身,必定想方设法回朝相见!”柔弱女子铿锵有力地说。
      魏云音拈着薄薄的信封,没有立即收起来,“微臣斗胆,公主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
      温惠睁大眼,“你明知我不是。”
      “天下人不知,公主未必要乱了纲常?”
      温惠哆嗦着嘴唇,起初未曾落下的眼泪,这时候也滚了下来,“我是哪门子的公主,魏大人清楚得很。我要守什么样的纲常?魏大人也清楚。”扶着桌子坐下,长长的锦绣裙摆铺了一地,温惠抿紧唇。
      魏云音从她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上接过茶壶去,斟满一杯递到她手上。
      喝下去一杯,温惠的心绪稍稍平复下些,才又道,“我身子不好,一直是用药吊着。这许多年,多少次都在生死间徘徊。我从来不怕死,只是怕死前见不到想见的人。”
      “公主此话微臣不明白。”
      那清澈明亮的眼中满是悲伤,温惠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盯着垂手低头的魏云音,“大人会不明白?当日太子带人来救,魏大人是唯一一个知道内幕的外人,太子殿下未必什么都没说?”
      “太子确实什么都没说。”
      “那魏大人就没猜出来?我命人送给太子的书信,魏大人见到了吧。”温惠站起身,嘴唇哆嗦着,声音不稳,“我同丞相,青梅竹马。但是谁又知道,我同太子殿下,也是青梅竹马!”
      魏云音面上波澜不兴,一面给自己也斟了茶,是好茶,喝得津津有味。
      “臣权当没有听过这话。”
      温惠满面苍白,一时没忍住又咳嗽起来,捂口的绢帕上沾了血,她看着那血笑了起来,“大人看,本宫还能活几日?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本宫如今身在桑蛮,又能做出什么事来,上婚车前,我爹就再三叮咛了,不对。是温候叮咛本宫,本宫乃西陌脸面,决不可丢了西陌的国威。本宫只是想你能替本宫带封信,没准不久后就是遗书,这样的恳求太过分吗?”
      魏云音捏着茶杯看了看她,并没有被楚楚可怜的温惠打动,反问道,“公主就没有想过,真的和丞相大人远走天涯?”
      温惠表情一僵。
      “他是一朝丞相,为人臣者,岂可不忠不义。”
      “储君殿下是未来的君主,公主与丞相这段往事,莫非他不会计较?”韶泱也不像是个大而化之的人,胸襟气度有待考察。
      “他……他对我总是很好,很温柔,不会与我计较。”温惠面上薄红。
      魏云音把茶水喝干,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温惠,“东西和信臣会带到,王妃娘娘在桑蛮若有任何不妥之处,捎信给臣,臣绝不会视而不见。”
      温惠苦笑,高宅内院,她能递什么信出去。但话却未说,只是低头说了些谢话,又将仪容收拾干净,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尊驾,将魏云音送出去。
      干戚正闭目养神。
      魏云音一扯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干戚怒咬一口她的胳膊。
      那家伙及时松手,没被咬到。
      干戚起身,对拂淑公主行个礼,就跟着魏云音退了出去,一面走一面揉被拉扯痛的头皮,出了大王子的府门,刚一上车。
      干戚忍不住问,“公主让你干嘛去?”
      魏云音眯着眼打盹,赶蚊子一样扇走干戚,“给她的现任和现任递个消息说她一切安好。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没办法推辞。”
      “现任,和现任?”干戚迷糊了,“除了白莲花还有谁摆到在她的石榴裙下?”
      魏云音白他一眼,“管得着吗?”
      “诶,若是船沉了,你可以趁机捡个便宜,到时候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干戚讪讪道。
      “你说什么?”魏云音眯着眼靠近。
      “没什么,说明天回西陌要好好洗个澡,皮痒。”
      “皮痒我抽你一顿就不痒了。”魏云音袖手倚靠在垫子上,又懒洋洋地闭起眼。
      “你打不过我。”
      “要试试?”
      “我是你师父。”
      魏云音闭嘴不再说话,干戚喊了好几声,也觉得欺负过了,静静地借着微光看她的脸,几次想伸手摸摸,硬是忍住,干脆也闭上眼睡觉。

      归途十分顺利,半月后魏云音带着桑蛮正式归顺的降书和不计其数的珍宝重新立于朝堂之上。烈帝只看一眼卖女儿的所得,就将礼单收起来,站起身,从冕旒后头传出声音来让魏云音起身。
      散朝后礼单中好几件珍奇都送去温候府。
      魏云音被换去暖阁同烈帝说了会儿话,出门见殿前阶下跪着个人影,瘦而身形略高,手持玉笏跪着,日头不大,却透出几丝单薄感。
      魏云音凝神看了会儿,他都没发现她,于是走上前去,蹲下身,看着他的脸。
      这时他也抬起头来,面上没多少表情,扬声换来守门的太监,“去看看皇上是否有空见本官。”
      魏云音拦下太监来,吩咐他仍去守门。
      “我刚出来,烈帝就睡下了,他精神不好,今日不会见大人了。”
      袁勖怀不作声。他在这儿跪了已有一个时辰,嘴唇有些干得发白,魏云音又问他几句,他一言不发只顾着跪着。
      “温惠有东西给你。”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还没出宫,就听身后有人喊,一回头,果然是袁勖怀。魏云音唇边浮起一丝笑,是苦笑。两人一同走出宫门,袁勖怀要她坐自己的轿子回去,魏云音不肯,她走路来的,依旧要走路回营房。
      袁勖怀打发一干仆人先回。
      魏云音一声不吭地走了一截。
      还是袁勖怀先没忍住,“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袁勖怀眼一立,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了,掉头就要回宫门。胳膊被人拉住了,力气不大,他却停住了脚。
      “这一路送亲遇到好几次刺客,都一个月没见了,做人恩师的也不慰问慰问你的门生。”
      袁勖怀转过面无表情的脸来,“你受伤了?”
      “未曾。”
      “中毒了?”
      “也未。”
      “桑蛮国王给你难堪了,不让你进城门?进了城又小看你要你同人比武?”
      “没有,老国王这次出城迎接,包吃包喝包住,住的不是驿站是深宫内院,玉树琼花,歌舞升平,酒也比上次的名贵。”魏云音说着已是带了笑意。
      “那你要我慰问什么?”袁勖怀未见怒,但看着他的眼神,魏云音就觉得他心头一定存了怒气,只是现下还不好发作。
      “你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想你了未曾?”魏云音的尾音得意上扬着,就见袁勖怀掉头又要走。
      这次她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不情不愿的丞相大人半推着往外走,“我给你寄的信,可收到了?”
      “什么信?”袁勖怀疑惑地皱起眉。
      “你的信鸽不太好用啊,稍微走远一些就认不得回家的路吗。”魏云音头一回用这么高档的玩意儿,也不确定他是收到没有。虽说是没有收到才没回信,可心头却也没好受多少,要知道写信可是要了她的命,抓掉了几百根头发呢。
      “字太难看。”袁勖怀绝不承认他的信鸽是那样的傻货。
      魏云音心头一喜,歪着头打量他,只见袁勖怀一脸别扭地硬板着脸,“你都看过了?”
      “没有,不认识字。”袁勖怀冷道。
      “一日不见袁大人,如隔三秋兮。春花秋月何时了,能得大人花前照。”魏云音幽幽念道。
      袁勖怀从齿间挤出来几个字,“以后别给我写信,信鸽不是这么用的。”天知道每次看到信鸽来报到,他都以为送亲队伍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后来才发现,真的不必紧张。那魏云音的字难看,句子也狗屁不通。都是些无聊惹人烦的淫词艳曲,还有一些狗屁不通的肺腑之言,活脱脱的花言巧语和地痞流氓。
      当然,在袁勖怀拿到温惠让魏云音带回来的东西前,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等袁大人跟着魏云音回到营房,打开那个精美无比的匣子,内里静静躺着的东西,却似乎是抽去了他眼底唯一的所有亮光。他怒极反笑,合上匣子放回桌上。
      头也不回地走出军营,也不管魏云音在后头叫个没完。
      魏云音好奇地打开匣子,才看到里头,是和袁勖怀身上那枚玉佩成双成对的另一半。
      未有只字片语,只送回来了定情信物。
      而第二日魏云音就从韶容口中听说,自己去桑蛮送亲这一月里,丞相力主发兵桑蛮,将桑蛮正式归入西陌版图,再不许小小弹丸地还称王立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物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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