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辑》夏芷芊

2、顾西西

　　对于需要争夺的东西，我从来不屑去争，尤其是感情。

　　————顾西西。

　　“西西······”

　　“西西。”

　　“西西！”

　　“哇啊！”顾西西吓得从桌上一弹而起，转头四顾并未发现班主任的影子，这才揉揉惺忪的眼睛，冲沈理没好气抱怨：“干嘛？我睡得正香呢。”

　　沈理好脾气地笑笑：“等下是物理课，怕你等下睡得不清醒了，回不过神来。”

　　顾西西见他好脾气的模样就没辙。她嘴里叽叽咕咕，却也乖乖地抽出了物理课本，开始温习。

　　沈理的成绩很好。在这所封闭制寄宿重点学校里，一切事情都为学习让道，一切唯成绩是从。学校分为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三十个班，每个班至少50个人，而重点班的人数常常突破七十。每个年级都有两千多人，年级的前三百名会有幸登上学校光荣榜，沈理是学校金牌奥赛种子，大考小考都没下过年级前十。自从他坐到隔自己一条过道的左手边座位，顾西西上课神也不走了，注意力也集中了，一口气做一套数学卷子，竟然也不费劲。这多亏了沈理对她的监督与指导。

　　但是有一些老毛病是一时半会无法改变的，比如说顾西西的没耐性。做着做着题目，顾西西就坐不住了，顾西西就心浮气躁了。

　　“我有点饿了，我想吃东西了。”顾西西说。

　　“想吃什么？”沈理问她。

　　“什么都行。”

　　“······”沈理默了一会，一本正经从桌肚里掏出一包纸巾，“吃卫生纸好不好？我有卫生纸给你吃。”

　　“去死！”顾西西一拳过去。

　　“好吧咳咳······”沈理笑，“吃苹果还是吃梨子？”

　　“吃苹果跟梨子。”顾西西不要脸地说。

　　沈理还没来得及作答，前座女生就扑哧一声笑出来。

　　琴悦是个很好看的女生，长及腰的黑发，唇红齿白，笑的时候温温婉婉，性格却大大方方。

　　只可惜成绩并不是很好。顾西西在心里惋惜道。她想老天果真是公平的，给了你漂亮的外表，却不一定给你聪明的脑子。顾西西庆幸自己的脑瓜还算灵光，沈理也说过她只要愿意努力，一定可以进年级前一百名，但顾西西总是很懒散，根本不想花功夫去努力。

　　在一所以学习至上的学校，少有的几个可以让学生们休息放松的活动就只有运动会，元旦晚会以及篮排球比赛了。时值三月，天气回暖，各班也开始准备五月份的篮排球比赛了，每个班要选出6至8名女生组成排球队，然后抓紧时间练习。顾西西喜欢凑热闹，体育委员徐晶跟顾西西关系还不错，知道她有意向报名，很爽快就拉她入队了。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四月中旬，很多班级开始以打友谊赛的名义互相切磋练习球技，来达到共同进步的目的。时间所剩无几，徐晶身为队长，具有极强的班级荣誉感，她在班主任那里极力争取，把体育课，美术课，甚至于自习课都拿来练球，顾西西和琴悦都是队员，只有几天就要比赛了，徐晶天天拉着她们练球，忙得连饭都没空去吃。琴悦有要好的女生，可以帮忙打饭，顾西西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没什么亲近的好朋友，正苦恼时，想到了沈理。

　　其实虽然平时相处得不错，但终究男女有别，顾西西是个骨子里很拘谨的人，尽管总是让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但有些事情终究心里有隔阂。顾西西觉得打饭这种事情应该是要关系亲近的人来做的，因为不怎么优雅，透着一种家常的亲切的感觉，而沈理又是一个男生，怎么想都有点儿冒失和唐突。但又实在想不到别的人选，加之顾西西心里其实也有隐秘的渴望沈理能帮自己打饭，好像这样就能和他牵扯上一些除同学之外亲近一点的关系。哪怕只是旁人以为的也好。硬着头皮去问沈理，他很温和地答应了。顾西西知道他会答应，他脾气好是众所周知的。只不过是顾西西心里有这样那样的顾忌罢了。

　　“顾西西，接球！”

　　队长的喊声让西西下意识地一挥手，排球被手砰的一声打过了网子，又被网对面的同学轻巧地抛了起来，天气有点热，顾西西出了点汗，她抹了一把刘海，又全神贯注地盯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排球。

　　学校位于郊外，也许是地势较高的原因，天空总是蔚蓝的，蓝的澄澈，蓝的干净，偶尔会有丝丝浮云，蓝白相衬着好看得让人心情也飞扬起来。天气总是好的，有微微的风，校园里的花开了，清爽的花香被风送至每个角落。

　　顾西西很快乐。她在运动的时候是快乐的，当她把球高高地抛起来饱满地打飞出手时，当她完美地伸直双臂把球接起来时，当她在不经意间抬头看见蔚蓝的天空时，她真的觉得很快乐。

　　“琴悦！”

　　琴悦的好友小琪喊她，拎着饭盒，笑吟吟的跟坐在旁边台阶上的男生打招呼：“嘿，沈理，你在等谁？”

　　顾西西扭头一看，沈理坐在台子上对她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有多久，他在看她打球，还是······

　　“我帮西西打饭。”沈理说，看着走近的顾西西，笑笑地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绿茶扔给她：“西西，过来吃饭。”

　　这语气，真是很自然的亲昵啊。

　　顾西西心里扭捏，不过好在她面上总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于是像个男孩子一样在沈理旁边坐下来，打开饭盒：“咦，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小炒肉？”

　　“猜的。”沈理笑。

　　看起来好好吃，顾西西食指大动，沈理又细心地递给她勺子：“洗过了的。”

　　“谢谢。”顾西西开吃，好在沈理很有修养的移开目光没有看她，她吃得也自在些。

　　琴悦没出声地站在一边看她们说话，过了会，她笑了一下，在沈理另一边坐下来：“你们在交往？”

　　沈理一挑眉。顾西西心里大窘，面上却装作很惊讶的瞪大眼：“我跟他？你想到哪儿去了呀？”

　　沈理转过头看着她，她睁大眼笑：“说这些会弄得我不好意思的。”

　　“你不好意思什么，我都没不好意思。”沈理微微笑起来，调侃她道。

　　“拜托，我才是女生好不好。”顾西西又叽叽咕咕。

　　看着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别人插不进话地说话的两人，琴悦低头笑了一下。小琪抓了抓她的手，琴悦摇摇头，打开饭盒吃饭。

　　比赛的那天很快就到来了。

　　西西所在的高二7班对战高二4班，场次安排在上午的第一场。还只八点，操场上就已经很多人了，有打篮球的，有练排球的，有看热闹的，吵吵闹闹，一片生机。太阳挣扎着冲破了云层，将天空晕染得金光灿烂，早上温度还不是很高，但是顾西西她们都穿着统一的红色队服短袖，显得精神熠熠。

　　队员们聚在一起说着话，讨论着战术，顾西西笑着听着，并不怎么言语，琴悦过来拍拍她的肩，说：“西西，等下加油。”

　　“恩，你也是。”她笑着回答。

　　快要上场前，顾西西坐在边上的台阶上系鞋带，一双鞋走到她面前，顾西西一抬头，看见沈理，他冲她笑，一双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顾西西，你好好打，打赢了我送你礼物，输了就不给了。”

　　“呵呵，好啊，就冲你那份礼物我拼命也要赢啊。”顾西西调笑道。

　　可事实上，她们一上场就失利了。徐晶开场第一个发球，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她用力过猛，球被打出界了，对方旗开得胜，欢呼声一片，顾西西这边赶紧安稳道：“没关系没关系，淡定点。”

　　比赛过程中，比分一直咬得很紧。顾西西班上队员太紧张，平时状态挺好，可是今天却都开始抢球，一次又一次把球打飞、打偏，这样下来，上场毫无疑问输掉了。

　　排球比赛分为上场下场，若是双方各赢一场，则会再加赛一场。

　　气氛有点儿沉重，队长倒还比较稳，安慰大家放轻松，只要在下场好好发挥赢回来，再加赛一场，谁赢谁输还不一定。顾西西一点儿也不紧张，她体内沸腾的血液让她亢奋得很，她打得很不错，发球没有一个失误，接球也很漂亮，跑得也快，哪有空位就补到哪里，接到好几个险球，引得众人阵阵喝彩。幸好有她，拉回了一些因为队友的失误丢掉的分，整场下来竟是她的表现最抢眼。

　　沈理就站在场边，拿着一瓶绿茶，顾西西想：那会不会是为她准备的呢？心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想到沈理说赢了就送她礼物，不由得全身都充满了动力。于是开开心心的安慰队友说：“别急啊，还有一场呢，别乱了阵脚。”

　　但琴悦似乎有些焦躁了。她的视线老是飘向沈理，可是沈理丝毫没有发现她的目光，他一直含笑望着在场上活蹦乱跳的顾西西。她暗暗握紧了拳头。不能输，她不想输。琴悦这样想着，望着越过网子飞在空中的球，坚定地冲了过去。

　　“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同样冲上去接球的队长徐晶和琴悦猛地撞到一起，砰的一声巨响，人高马大的徐晶还好，踉跄几下就站稳了，抬手呻吟的揉着额头，可是琴悦却被巨大的冲劲撞飞，滚到了网前。

　　沈理隔得近，一马当先地冲上前把琴悦半扶半抱起来，她额上肿了好大一块，眼睛紧闭着渗出泪水，长睫颤抖，脸色惨白，十分吓人。

　　裁判吹哨暂停，众人都围过来。小琪吓哭了，手足无措。

　　沈理当机立断蹲下，把琴悦往背上背：“李琪你扶着点她，我们现在马上去医务室！”

　　小琪一边哭一边扶着琴悦的背，和沈理朝着医务室飞快而去。

　　琴悦退场后，7班队员们士气大受影响，越发失去方寸。意料之中，排球赛输了。输了比赛，徐晶和几个队员哭了。顾西西倒没觉得多伤心，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沈理。

　　琴悦出医务室后，就跟沈理走得很近了。她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沈理的感激之情，为了报恩，又或者是沈理关键时刻的出手让她对沈理一下子产生了亲近感，总之，她开始很顺理成章地围着沈理转，送他东西吃，跟他说话，开玩笑，下课了就去问题目，两人熟稔不少。班上同学也不会觉得突兀，沈理那天的英勇行为有目共睹。

　　顾西西下课的时候就总是听着琴悦跟沈理说话了，一开始，她还会跟着嘻嘻哈哈的接两句，时间一久，她能说的话就少了很多，一来琴悦占用了沈理大多的时间，而来顾西西心里开始闹别扭，变得不怎么开心，好像自己拥有的东西变成了共享一样。明明跟他聊得来的人应该是我吧？可是现在却好像被琴悦取代了位置。

　　顾西西心里赌气，变得沉默不少，以前沈理和她说话，一句能引出三四句，插科打诨斗嘴，两人有事没事都能扯一阵嘴皮子。现在沈理主动搭理她说上几句，她不再反嘴调侃开玩笑，而是傻笑、微笑、无辜笑，不怎么回话，只用对待普通同学的态度对他。

　　时间一长，沈理跟琴悦自然能察觉到什么。沈理倒是开玩笑问过西西怎么对他没以前热情了，顾西西也开玩笑的说她现在要清心寡欲搞学习，让他找琴美人谈天说地去。

　　而琴悦不会顾忌什么，她依然甜美的对着沈理微笑，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

　　沈理不动声色，顺其自然地和琴悦来往着。

　　顾西西想：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吧，沈理这样优秀的人，身边本来就该配琴悦这样的美女。

　　只是心里却始终郁郁的。

　　有一天出完早操，顾西西夹在拥挤的人流中上楼时，突然发现琴悦和沈理走在自己前面，两人有说有笑。琴悦身子一歪，沈理很自然地扶住她的肩，不知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又开心的笑起来。

　　她们竟已亲近到出完早操后都可以一同上楼的程度了么？

　　顾西西心里酸涩到无以复加。更糟糕的是，随着人流她竟然走到了两个人的正后方。这下子都能听到他们说话了。自己好像在偷听他们的对话一样，一下子觉得自己好不堪的感觉。加上身边几乎都是手挽手成群结伴的女孩子，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更觉得两手空空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在人群中不能退，也不想前进让两个人看见自己，心中自惭形秽、自卑、难过又尴尬，顾西西握紧了拳，觉得这样的处境好难受。

　　如果自己能消失就好了。

　　就在这进退不能时，琴悦看见她了，大大方方跟她打招呼：“西西。”

　　女孩子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观感。顾西西感觉琴悦什么也没做就把自己比较得无处遁形。

　　沈理闻声转头看她，浮出一个笑容，顾西西僵硬地笑了下：“嗨，呵呵。”

　　孰料琴悦柔软的手臂挽上了她的手，顾西西浑身僵硬，琴悦亲切地笑道：“西西，刚刚沈理说他初中的时候拿天牛吓过班上的女孩子诶！他现在完全看不出会做这种事，对不对？”

　　“哦，是啊。”顾西西心里很不知所措，她已经走到沈理和琴悦中间，琴悦那种熟稔的语气，不知为何让她不太舒服。她面上笑着，看了沈理一眼，他那双黑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好整以暇她会有什么反应。顾西西心里一悸，随即又觉得自己好悲哀。即使现在怨恨着他却还是，为他心跳。可是顾西西是一个非常非常骄傲的女孩子，她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弱势。

　　所以顾西西的反应是，没反应。她面上一副完全心无芥蒂的样子，微微地礼貌地笑着，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上。

　　我不理你，也不去理琴悦的那些小伎俩，我要让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对我来说不是谁，我不在乎你的青睐，我不屑为了你跟另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暗潮汹涌。

　　沈理，我不在乎你。

　　顾西西照常上课吃饭自习休息玩乐。她跟同桌的女生淡淡聊天，有不会做的题目，就问坐在斜后方的成绩不错的男生。她知道她问题目的时候沈理在看着她。她心里想：看见就看见吧，我不问你题目，还可以问别人题目，又不是非你不可。你就和琴悦去培养感情吧。

　　渐渐的，顾西西不再跟琴悦说话，也很久没跟沈理说过话了。每当用沉默和无所谓的表情面对他们两个人说话时，顾西西心里感觉到的不是尴尬，而是一种赌气，以及一种由赌气而来的莫名的快感，就像在进行一场拉锯战，我不理你，看谁先向谁低头。这样莫名其妙的僵持让顾西西莫名地倔强，倔强地僵持下去，绝不肯先低头。

　　只可惜还没等这种僵持的局面发展到一个按捺不住的程度，班上要重编座位了。

　　顾西西坐到了二组三个，沈理六组三个，琴悦七组二个。

　　很好，你看，他们又隔得那么近，可以继续培养感情，而我这个煞风景的家伙，可总算离他们远一点了。顾西西自暴自弃地想。

　　顾西西右手边的一组第三个，坐着一个叫许优的男生，很是开朗，喜欢打篮球，性格不错，成绩也是经常上前一百名的优秀。顾西西可以很感兴趣地听他讲他对篮球的热衷，也可以热火朝天地向他请教汽车与游戏方面的知识。也许是少见像她这样性格中带有男孩子碎片的女生，许优时常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看顾西西，显得对她很感兴趣。渐渐的就熟起来。

　　和许优相处跟和沈理相处得感觉不相同，跟沈理聊天时顾西西心里就像藏了一汪泉水，潺潺的往外冒着欢喜，但跟许优相处却十分的轻松爽快，不用拐弯抹角费心思。顾西西很喜欢许优开朗随和的性格，他很大大咧咧，又搞笑，周围的同学都在他的亲和力下闹成一片，下课时一群人就嘻嘻哈哈，有时上课时冷不丁就爆发出一阵大笑，弄得班上同学又是莫名其妙又是羡慕地扭头张望。

　　这其中或许包含沈理的目光。

　　顾西西就格外的显示自己跟许优的打闹，大声的笑，大声的跟许优讲话，大声问许优吃没吃饭，大大咧咧将买的两罐牛奶扔一瓶到许优怀中。

　　许优看顾西西的眼神越来越亮。

　　然后有一天顾西西同许优聊动漫，对他细数动漫里她喜欢的美少年：“······最喜欢的是《棋魂》里的佐为，又温柔又忧伤，而且有一头飘逸的紫色长发，紫色的诶！你知道有多帅吗？···杀生丸殿下也好帅哦！很冷酷，很优雅，头发是银色的，超霸气的啊，犬夜叉其实也很可爱了，不过我比较喜欢他变成人类时的黑头发模样···你有没有看过《吸血鬼骑士》？虽然我觉得零很可怜想要优姬跟他在一起，不过枢大人真的好帅，你不知道他声音真的好好听，尤其是喊优姬的时候！哇，真的好迷人·····”

　　即使是听到自己不理解的东西，许优也没有一点不耐烦，他笑眯眯地问顾西西：“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顾西西也笑眯眯：“长得帅的都行呀！开朗型、邪魅型、温柔型、腹黑型都可以，我不挑的，只要长得帅的我都喜欢。”

　　然后许优就问了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彼时正是晚自修前的一长段自由活动时间，他们两个站在教室旁的露台上，有晚风轻轻的吹，红霞满天，楼下三两闲散的学生走过，校园电台放着歌：

　　“每段故事都有一篇剧情

　　每段爱情都像动人旋律

　　一颗真心却只向着你前进

　　也许爱越单纯越着迷

　　你是窗外另外一片风景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关系

　　你的呼吸藏在我的爱情里

　　何时能诚实面对自己······”

　　顾西西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许优，他也看着她，脸上是开玩笑的神情，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含着紧张、羞涩和期待。还有他的脸，在她的注视下开始慢慢通红。

　　顾西西的脸也红了。

　　她说：“你很好。”

　　顾西西和许优交往了。

　　第一次有人向她表白，还是个令人喜欢的帅气开朗的男孩子，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她对许优也有好感，喜欢跟他在一起时的轻快感觉。

　　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顾西西心里的秘密——她让给沈理看看。

　　沈理你看，我是有人喜欢的。

　　顾西西和许优一起去吃饭，一起散步，出完操后一起回教室。就像每一对普通的校园情侣一样。如果说沈理像一阵轻轻的风，温柔清朗，那么许优就像十月清晨的阳光，干净而充满生机活力，意味着一个美好早晨的开始。

　　许优意外的热情大胆，他特别喜欢亲顾西西，时不时趁她不备凑过来啄一下，再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偷笑退开。起初顾西西被他吓得半死，也十分尴尬，可是她心里很喜欢这种亲昵，并且有学有样，渐渐的也会去亲许优的脸颊，然后又觉得不好意思的笑。

　　顾西西和许优的感情越来越好。她已经渐渐觉得自己不太记得喜欢沈理的感觉了。她把对沈理的喜欢慢慢地转到了许优身上。她滋润在恋爱的甜蜜中，容光焕发，神采明媚。

　　沈理却不好。他额前的刘海长得长过了眼睛，低头的时候就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上去郁郁的。他似乎缺少睡眠，也没什么精神，神情疲惫，有一点点黑眼圈。他看上去好累。可是最近的一次联考他依然是第一名。顾西西担心他，可是又不免自嘲，自己有什么关心他的立场？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她正想着时，许优一把挽住她的脖子，问她：“在发什么呆？”

　　顾西西忙不迭推开他，窘道：“这里是教室！”

　　许优耸耸肩，咧嘴一笑。后桌两个女生笑作一团，又是羡慕又是调侃地开顾西西玩笑：“西西，你家许优真是爱你啊······”

　　话没说完旁边女生推她一下，她一下子噤声，班主任在门口，拧着眉，往这边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略显憔悴的沈理。顾西西跟他眼神对视，他眼睛又黑又深，千言万语一般，却欲言又止，最后他躲开了她的目光，顾西西觉得心里发紧，喉头发涩，整个人都僵硬了。

　　许优也愣了，和顾西西错了个眼神，若无其事回到座位上，拿出书来看。

　　班主任负着手走到顾西西旁边：“到办公室来。”又顺手敲了许优桌子：“你也一起。”

　　沈理站在讲台上发习题本，心不在焉，魂不守舍，顾西西出教室一直低着头，再也没看他一眼。他的目光晦涩难懂。

　　果然······是被班主任发现了。顾西西和许优交往的事。许优把一切责任都扛到自己身上。

　　鉴于许优成绩一直优秀，顾西西平时表现也算乖巧，班主任并没有太过为难，他说：“你们平时的表现都还不错，只是还小，对待感情还太轻率，早恋就像没有成熟的果子，没有应有的甘甜，只有苦涩，高中阶段应以学习为重，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再继续交往下去了，保持距离，专心学习。座位我只能把你们调开了，这样吧，许优跟沈理换一下座位，许优的成绩还算稳定，顾西西的话，上次坐在沈理旁边月考进步了一百多名，这次又让沈理坐你旁边，你就好好学习吧。”

　　班主任又以许优保持年级前一百名和顾西西努力进前两百名为条件，暂时答应不请家长，具体情况视他们的学习成绩再定。

　　出了办公室，许优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但顾西西心里却翻江倒海。许优跟沈理换座位？那么她又会陷入一个怎样尴尬的境地呀？她好不容易从沈理带给她的痛苦中走出来，接受了许优带给她的阳光，可是现在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沈理又要坐在她旁边，她要怎么去面对沈理？她的心会又为他起波澜，可是她不能对不起许优。

　　顾西西觉得心里好乱好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拼命瞪大眼睛不让它们掉下来。

　　许优一节语文课都没听，下了课就把一张纸条塞到她手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顾西西偷偷打开纸条看：“西西，见你从办公室出来就一直闷闷的，没事啦，你可不要哭哦，那样我会心疼的，班主任的话你别太介意，我不想和你分手，所以我们要好好学习，把成绩搞好了，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咯，加油，傻丫头呵! PS：我和沈理换座位了，我们就用纸条通信吧。”

　　一股热热的潮雾又涌上了眼，顾西西感动得又要哭了。她深吸口气，珍惜的把纸条夹紧日记本，然后扭过头撕下一张便条签：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加油。

　　把纸条拍到许优桌子上，顾西西扭过头，又有些偷偷地想笑，有许优的贴心温暖，她的阴霾都散去了。

　　可是她的细碎幸福落在沈理的眼里，沈理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中午的时候，沈理就搬过来了。顾西西没有去吃午饭，帮着许优拿东西，沈理看着她的时候她就侧过身子不去看他，倒是许优什么都不知道，还笑着跟沈理聊天，叫他以后多关照西西。

　　最好是关照得抛弃你投向沈理的怀抱！顾西西恶狠狠的想，当然，她这是迁怒了。

　　给许优收拾好桌子，两个人就下楼去小卖部买吃的。顾西西想了一下，多买了一盒牛奶和一个面包，许优问她：“买这么多干嘛？”

　　“沈理也没吃饭。”她淡淡的说。

　　“哦。”许优摸摸头笑，两人经过操场，就有男生在招呼许优去打篮球，得到顾西西的批准，许优笑着跑过去了。

　　顾西西一个人提着袋子回到教室，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她的脚步凝滞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可还是逼着自己进去了。

　　教室里只有沈理一个人，他坐在座位上，托着腮在发呆，看到顾西西进来，喊了声：“西西。”

　　“嗯。”顾西西朝他露出微笑，沈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西西把牛奶和面包给他：“你也没吃饭吧？”语气自然亲切，就好像中间那段冷漠的时光，从来没有出现过。

　　沈理突然觉得很委屈：“西西，你······后来为什么不理我了？”

　　顾西西笑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想哭，可是她强忍着，那么平静的微笑：“因为我吃你跟琴悦的醋。”

　　“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我喜欢的是你！”

　　“嗯，沈理，我那个时候也很喜欢你。”顾西西眼里有一层泪光。

　　“所以，我们·······”沈理急切的说，“我们······”

　　顾西西打断他：“沈理，不可能了。我已经和许优交往了，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我不想伤害他。所以，我们不可能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沈理放在桌上的手慢慢地握成拳，他的呼吸渐渐的变得粗重。

　　顾西西的眼泪砸下来。

　　“以后，就做朋友吧，只能做朋友了，做······最好的朋友，好吗？”

　　从那天以后，顾西西开始跟沈理说话，会跟他开玩笑，也会问他的题目。真的真的把他当最好的朋友来看，只是对他偶尔深深地凝视选择视而不见。高三很快就来了。顾西西开始发奋，开始全身心投入学习，在沈理和许优的帮助下，她的成绩稳定在110名左右。高考很快就到了，也很快就结束了。她发挥很好，只比许优低十几分，两人关系还是很好，一起填了南方的一所名校。沈理的高考成绩名列全省第八，毫不意外被北京大学录取。从此两人一南一北，相隔迢迢。

　　只有在高考过后的那次聚会上，沈理喝了酒，找到坐在角落的顾西西，看着她笑问：“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的那次排球赛？我说过你赢了就给你一份礼物，礼物就是我会向你表白，可是你输了，我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顾西西，我们错过了，呵呵呵，再也不可能了！”他说着说着，就用手捂住了眼睛。

　　从他指缝里漏出的眼泪灼伤了她的心。

　　可是有时候的错过，就是错过，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