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生谣（正式）》描金

14、第十三章

　　噼啪。噼啪。洞穴外青铜龙首嘴里的火舌舔舐着獠牙，陈年的灯油持续燃烧着，发出焦躁的声响。
　　石台边， Crystal坐在角落小声啜泣着，三个男人面面相觑。李声用力揉乱了自己那一头自来卷的短发，声音沉闷：“还…继续前进？”
　　明明是尸体…怎么会…？仅仅是进入了陵墓，他们就死亡一人，失踪一人，还要时刻照顾着Crystal的安危。原本做好的一切打算几乎是瞬间就被全盘打乱，李声看向邝裕民身后背的装着鱼肠剑的匣子……此刻更像是一个笑话。郎逸群……他前一天晚上还在中气十足地跟大家商量计划，而现在——忽然就成了一个死人。再继续向前，不知又会遇见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
　　邝裕民眼睛低垂着，手指一会捏紧一会又松开，似乎在思索别的东西。
　　刘易斯对着空荡荡的棺材眼神放空。
　　Crystal努力压抑着的啜泣声在洞穴里回荡——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诡怪的事情。
　　“收音机的声音放完了？”邝裕民看了一会李声，转头问道。
　　刘易斯扬了扬手中不知何时又开始播放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的收音机：“看样子是。这收音机里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奥秘，不过现在大概没时间研究。”
　　“我要继续。”邝裕民毫无犹豫。
　　“什么？”Crystal惊恐地抬头看他，眼睛还有些红，“你疯了！？”
　　邝裕民没有回话，他又去看李声。
　　“……那我也继续。”顶着一头混乱卷发的男子咬着牙，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
　　Crystal失控地站起来：“你们都是怎么了！那个什么《狂生术》真的就那么重要！？李声，再这么下去可能下一个没命的就是你！想想你的亲人！”
　　李声沉默半晌，开口道：“已经到了这一步，顾不得那么多了。Crystal……你回去吧。”
　　除了继续走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到底是女人。”刘易斯发出一声冷笑，“这儿离出口还不远，我送你？”
　　“不用！”也许是被刘易斯的讥讽激出了几分血性，Crystal愤怒地扯下通讯用的耳机摔在地上，“你们这群疯子！”她转身离开。
　　“你们有气没处撒了？这么对待一个女人。”天仙不满的声音，“你们这个态度…我怎么跟人交代？她又把信号追踪的设备扔了，我现在没法知道她的状态。”
　　“这儿离盗洞出口又不远，你让人在盗洞那接应一下就行了。”刘易斯毫不在意。
　　“你们之前向我保证过她的安全！”
　　“…我去看看。”李声捡起地上被扔掉的设备，向洞穴出口处跑去。邝裕民跟了两步，站在洞穴中段。刘易斯还在石台边没动。
　　天仙在宾馆地下室里焦躁地指尖敲打着桌面。
　　哒哒哒哒。
　　青铜龙首含着的火焰依旧在燃烧着，整个山体内部都被照亮。李声站在中部的洞穴洞口探着头向上瞧，一直望见盗洞黑幽幽的洞口。
　　“邝裕民……”李声回过头，表情十分难看，“我看不到Crystal。”
　　“……！？”邝裕民显然也是一愣。天仙指尖的敲击停止了。
　　——没理由看不见她的。往外是完全竖直向上的路径，即便她一个人能够攀过那些青铜龙首，向上直到盗洞向墓里开的那个洞口，也只能等待着其他人从地面上下来接她。李声又向下看了看，邝裕民的手往前伸了伸，想捏住李声的衣襟，踌躇几秒后放下了。
　　“下面也没有。”
　　“我真怀疑如果我再跟你们一起走下去我也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啊。”天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郎逸群的尸体消失……”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什么蹊跷。黑人和Crystal，我会叫其他人去找。你们先别管了。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向更深处前进，直到邝裕民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这些……断手、收音机等等，也算是证明了我们越国王陵这一步是走对位置了。”天仙苦笑，刘易斯之前那一句“到底是女人”也入了她的耳。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说出来，但无疑，天仙是十分看重与这几个人之间的情谊的。郎逸群的死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
　　“那么继续向下爬吧。”刘易斯不知何时已经从石台边走过来，“早点找到那东西了事。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李声看了看刘易斯，什么也没说。他再次检查了一下系在腰间的登山绳，一手扶住洞口边的一只龙首，刚准备爬下去时，身子却被邝裕民拦了一下。他不解地回头看过去，只见邝裕民将两个人腰间的绳索用另一根链子连在了一起。刘易斯撇过头去懒得再等，他先一步探出洞口爬了下去。
　　李声看着邝裕民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心里却乱了几分。山体内部空间的高度足有几百米，若是攀爬过程中他一失手，邝裕民又拉他不住，那么两个人都会摔下去。李声不知道以邝裕民现在的状态从高处摔下会怎样，但他唯一能明白的是——邝裕民又给了他一个能够拖累自己的机会。
　　07年面临着秦陵的重重机关命悬一线时，邝裕民拼尽全力喊他快跑；多年之后在地下洞穴中再见面时，邝裕民笑着伸出手说拉他起来。狭窄通道里以身体相护，偏僻密林里又赠他手绳，将整个人都托付给他。邝裕民应该是不记得生前的一切了，但他对李声，却从未改变。
　　李声从来不敢直面邝裕民为他做的种种。他知道，他和邝裕民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他的性取向十分正常。而如今，在性别之上，又多了一道生与死的屏障，将李声和邝裕民隔得更远。
　　李声检查了一下链子的牢固性，随后便吸了一口气，扣住洞口边缘的泥土一步一步爬了下去。
　　欠了太多，除了这条命，无以为报。
　　噼啪，噼啪。
　　女子俏丽的身影从火焰下的阴影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