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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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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熟悉
按这个世界的节气来算,现在因是夏至。虽如此,对雪国却无丝毫差别。
颜玄正在小心翼翼地煲雪莲羹,屋内蒸腾四溢,香味让我倦怠的身心一扫而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软榻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你长年四季都吃这个吗?果然香味独特。”我问他。
“当然,你以前也常这么吃,哦……我忘了,你都不记得它的味儿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是罂粟。”
“嗯?什么?”
“我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罂粟!”我有些生气。
“呵呵,嗯,不是,现在的罂粟脾气比较坏。”他笑。
我抿抿嘴,瞪他。
他正在弄一些怪异的程序。
那些火炉虽不是电炉,但是却不需要木头去燃烧,而且也没有像煤炉一样的呛味,那是一种奇怪的材质,倒一些精油似的东西以后,就可以燃烧很久,而且空气比原来更清新。
“这是什么东西?”我奇怪地指着炉子里的圆物问。
“呵,一种燃烧的油香木,很好种,生长很快,长得也不高,砍下来后锯成各种形状,现在你看到的是圆形香油木。”颜玄解释。
“那这个精油又是什么?”
“维持燃烧啊,香油木里的油质在燃烧时会一点点消耗,而且也有加大火势的效果。”
“如果倒得多,火太大,怎么调?”
“就用香油木棍去汲多余的油就好。”
“香油木棍?”我愈发好奇起来。
颜玄轻笑,灶旁抽出一根扁扁的,长长的,像木铲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它经过特殊的多次燃烧后,便完全脱了油,而且每一端在制作时,吸油程度都不一样,可以很好的控制火势。”
“哦,那么如果这棍子全都吸饱了油,岂不是用不了啦?”
“对,所以就得拿出去重新脱油,一般加工费并不贵,不过也有使用寿命,加工十次左右,基本上就不能再利用。”
“那么这些不要的香油木拿来做什么呢?”我兴趣越来越大。
“将它们埋到泥土下,是很好的肥料。”颜玄打开锅盖,雪莲的香气扑面而来。
“啧啧,真是环保啊!”我称叹。
颜玄笑睇了我一眼,有些骄傲地道:“这世界也许没有你的那个世界那么美丽,但是物质利用上,可是不浪费一分一毫。”
的确,我微笑。
颜玄盛了一碗雪莲羹给我,“来尝尝,保证你吃一碗想两碗。”
我不客气的捧着过碗,用勺子尝了一口。
嗯,的确很不错,带着银水特有的清香和雪莲花的甜味。
颜玄看我猛吃的样子,笑起来,“少吃一点,一会华笛就送饭来了。”
我点点头。
说起这事,我倒想起华笛这段时间总是亲自送饭过来,据说还亲自品尝过,也许是怕有人下毒手毒死我吧。
身为王,他对我这么一个平凡的人这么关心,看来有一半是因为那个罂粟的原因吧。
我不由苦笑,人人都当我是她,但是我却不是他,活在没有自己的世界,真好累。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愿意呆的地方。
夏季,是艳阳普照的季节,百花也该缤纷争绽,雪国没有;夏天,是女人们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吃好吃冰淇淋,这个世界没有。
冰银花园里,雪莲被冷风得左右飘摆,倒也有几分婀娜,细细的冰屑轻轻抖落,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听来,像在叹息什么,让我不自觉得逸出一声长叹。
“罂姬在叹什么气?”华笛从身后出现,笑看着我。
“没,只是忽然有点想家。”我说。
是想家了,在航空母舰内,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更具体的收获。
华笛沉默,几秒后,他嘴角一扬,“罂姬,我带你去骑雪鸟吧!”
我笑道:“谢谢你想让我散散心,但是雪鸟我早就骑了上百回了,银池这里,哪的冰石银锋利,哪里比较空旷,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如此,那就到上面去骑好了!”
我怔了怔,华笛向我闪闪眼。
“这……不太好吧,这样我就违反约定了,会起乱子的。”我嘴上说着,心里却痒痒的。
天天呆在这里,闷出个鸟来。真想不通以前的那个罂粟是怎么呆下去的。
“放心,乔妆一下就ok,而且我们悄悄的出去,不会让人发现的。”
华笛轻笑,也不理会我没有同意,拉着我就走。
我想和颜玄打个招呼都来不及,匆忙间回头,看到颜玄倚靠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萧瑟的气氛无比浓重。
未等我停步,华笛一把抱起我,向银池上方飞去,而那门前的一抹玫红,也变成淡淡的色彩,从眼角轻轻消失。
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因为华笛瞒过了所有的士卫,根本就是他光明正大的带我出去,不过仅限于禁地之上,所以看到我的,只有一直守护着冰银花园之上的神女卫。
华笛只是以命令的语气说带我骑骑雪鸟,开始神女卫一致反对,最后,华笛同意神女卫以三个人随骑,才点下了头。
寒意随雪四散纷飞,雪鸟的啼叫在雪空里格外明朗,在银池下呆了那么久,终于可以享受到阳光,虽然这样的阳光并没有什么温度,只是淡淡的照着,却依然让我觉得温暖。
“罂姬,一会我们飞到最高外,让你俯瞰一下雪国的美丽。”华笛说。
他的语气带着骄傲,他一手搂着我,一手牵着雪鸟的缰绳,暖和的体温被彼此间的厚衣裳阻隔,我居然还能感觉得到。心里不知为什么,总在不知觉的狂跳。
“罂姬,你得抱住我了。”
话音刚落下,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从雪鸟身上被抛了出去,我骇然大叫,转瞬间,我又落回到了雪鸟身上,只是这时候,我是面朝着华笛,而不是背对。
“抱紧我,我要往高处飞了。”华笛一脸严肃。
这种情况,纵然再令人发窘的场面,也只能照做。我咬咬唇,无奈的伸出手抱住了他,脸却感觉火烫无比。
实在是,实在是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
忽然想起,曾经与乔石也这般坐过,当时是为了争抢旋转木马,出现了面对面跨坐在同一个木马的情景,那时候我都难堪得要死。何况现在?——还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而且……
如此贴近,如此贴近……
一声清脆的鸣叫,雪鸟展翅飞向高空,惊人的速度,让我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其它。
于是,我看到了雪国的全景,很美,是一种很纯净的美。
白色的雪覆盖着家家户户头的房顶,微露出尖尖的顶角,或者色彩各异的窗框,雪松有规律的生长,形态被修栽得很漂亮,那些积雪缀在上面,从高空往下看,像一簇族雪白的花团,俯视下,居民行走的速度都奇妙的呈现出慢几拍的误差,给人一种悠闲之感。
我惊叹,“真奇妙的感觉。”
“当然,雪国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国度。”华笛自豪。
“你去过其他的国家?”我讶然,仰头望他。
“嗯,这是雪国的规定,每一个皇室继承人都得秘密出去三年时间,游历各国,增长见识,取长补短。”华笛低头看我,然后悄声道:“这事是雪国的秘密,你听了可别说给老师知道。”
“那你不应该告诉我,我对秘密从来是敬而远之。”我耸耸肩。
“为什么?”
“知道秘密不是什么好事,有时还会招惹许多祸事。”
“这是真的。但是面对你,我就藏不住秘密,怎么办。”
华笛轻笑起来,一双金眸流光溢彩,俊朗的脸部线条,因此而变得魅惑,我欣赏般的看着他,就如同欣赏一种绝美的艺术品。
当我还在欣赏中时,看到华笛的紫色斗篷被他轻轻一甩,那长长的宽幅便迎空一扬,再收紧时,已将我给整个的包围起来。
“嗯?”我疑惑地望着华笛。
他好看的脸慢慢地凑了过来,我有点明白他要做什么,却无法出声阻止,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拒绝我的抵抗,让我不得不服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吻下来。
我的大脑一下子处于空白状态,心脏在急还的跳动,有一种心情似乎期盼已久,就等着这一刻的来临,还有一种感觉在强烈的渴求着,想冲出某种樊笼。
那么强烈的情绪,让我无法再阻止他的下一步行动。
他轻轻地吻着我的唇,然后将探索变得更深远,将我的唇给挑开来,那么那么温柔,那么那么的动人心魄,那么那么的欣若狂,久久不能自己,似乎这一个吻我已经等了千年般长久。
眼睛渐渐变得模糊,泪水就这样掉下来。
“你哭了。”华笛稍微移开了一些,凝视着我,修长的手指抚着我的唇,“对不起。”
我别过头,抬手拭了拭泪水。“不关你的事,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华笛微笑,“因为你的记忆想苏醒。”
我呆呆地看着他,想了半天,才回神,于是心里有些愤懑起来。
“我不是她,我不是那个罂粟,我根本没有失去什么记忆!”我说。
“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华笛并不辩解。
这样我觉得万分悲哀和失落,只能疲惫地点点头。
我们最后一次俯瞰雪国,便向王宫禁地飞去,神女卫识趣的跟在后面,半字都不多说一句。
想起刚才的事情,我脸又发烫了。
* * * * *
自从与华笛出去之后,颜玄就变得沉默了很多,有时半夜醒来,总能感觉到他静静地站在床边,一直站到时辰的明火微亮时才缓步离开。有时候,他坐在我的床头,小心的持起我的手,轻轻地放在脸上摩挲,然后伴随着点点微温的湿润,那时男人最珍贵的泪水。
终于,我忍不住了,在他又一次半夜静默于我床边时,我选择了睁开双眼。
“罂粟,怎么了?睡不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慌,而是温和一笑,上前两步,弯腰看我。
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没有了各式发钗的装饰,使得他的妖媚的脸更具风情,少了蛊惑,多了惆怅。
我伸出手轻扯了一下他的发丝,小声地问:“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了,这些日子你似乎越来越伤感。”
颜玄轻叹一声,伸手缕开他的长发,坐到我床边。
“罂粟,你对于我,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罢……”
我半撑起身,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最值得相信,也最喜欢的人。”
颜玄转脸看我,指尖轻触着我的脸颊,“喜欢?不是爱啊……”语调忧伤。
我心一紧,“会爱的,只是,只是……也许……需要时间。”
“是的,需要时间……”颜玄望着我,妩媚凤眼流露出无限的凄凉,嘴角微微上挑,笑容明媚中,另有一番婉转的空旷,“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要去哪?”我害怕起来,心里说不出的不安和燥动。
他忽然脸色一转,媚态尽显地笑道:“去煲雪莲羹啊!”
我心下一宽,白他一眼,“成天吃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的!”
“当然有好处,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真的假的?那小孩子吃了,岂不是永远一付童相?”我不信。
“小孩子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它只会强身健体,益智增加抵抗力。”颜玄在我另一边坐下,“但是人到了二十五岁后,基本上身体就会停止了生长,各种功能也达到了一定的成熟,开始走向老化,这时候再次这羹,才起到青春永驻的效用。”
我抓住他话中的空缺,捉狭一笑,“不延年益寿?”
“人的寿命是与生俱来的,活到多少岁都有了的定数,所谓的延年益寿只是在你年老时,让身体和心智依然健康不迟钝而已。”
颜玄说到这里,表情黯然。
我正奇怪,他却忽然狡猾一笑,然后放肆掀开我的棉被钻了进来。
“干什么!”我推他。
他可怜兮兮的表情,“罂粟,就一晚上,让我睡睡这床吧,天天睡软榻,我的背都快驼。就一晚就好,让我舒展舒展。”
不知为什么,后面那一句,我隐约听到了些哀求的味道,心里再也固执不起来,任由他抱着我睡。
“罂姬,你可要多吃了雪莲羹,容颜永驻,女人最喜欢这一点了。”他语气温和且带着一丝满足。
我听到这话,忽然也有些感叹起来,“其实,容颜永驻并非好事,一层不变的面貌,自己体会不到衰老,就感受不到生命的可贵。”
“的确,但是如果因为某个重要的人而保持住容颜,倒是天下最值得的事。”
我一怔,想到颜玄怕老的原因,会意。
被颜玄抱在怀里,说不出的温暖,喃喃地说了一句:“颜玄,感觉好熟悉,似乎曾经也拥有这么温柔的气息,他也睡在我身边……”
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乔石。难道真是颜玄?感觉颜玄揽在腰间的双手轻抖了一下。
我不由得轻问:“是你吗?颜玄,那个人是你吗?”
这一次,颜玄没有回答,没有像初次见面时,毫不迟疑地说:“是的,是我。”
他只是用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作为回应。
困倦很快袭来,自己快进入梦乡时,我听到颜玄在耳边低语。
“罂粟,我会永远记住你……”
多么普通的一句话,为什么我却觉得万分伤心。
第七十五章
暮色苍茫,时辰的明光从沙漏的玻璃上投射出来,淡淡的蓝色,有些蓝调的忧郁。我很喜欢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盯着这种光芒,因为银池下没有太阳和月亮,时辰的明光就代替了它们。每一秒沙漏计时,时辰明光的亮度都在微妙的调整,这种自动测量式的沙漏光真的很奇妙,而且能让人更深的体会到时间的流逝。
悠扬的笛声时时从屋外传来,那是颜玄又在感伤曾经的罂粟了吧,我很识趣的不去打扰他。人,总要学会习惯失去一个人,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去忘记那种悲痛。不过,我想,颜玄也许会习惯失去却未必能忘记悲痛。
门被轻轻敲了敲,转眼便看到华笛。
他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走了进来,高高束起的红发愈发亮眼逼人,白狐毛皮随意地围在他项上,金眸闪着慧黠精明的光,如瞬间的白狐化人,却没半点狐般的妖媚,只有与身俱来的无上魅惑。那是另一种尊贵的风华。
他嘴角噙着笑走过来,“罂姬怎么不去陪陪老师,那笛曲有些忧伤。”
我微笑,“有时候伤心是不需要安慰的,否则适得其反,让其静静感伤,也许才最好。”
“倒也是!”他抬手将衣摆一掀,坐到我旁边,“那么罂粟就陪陪我好了。”
我笑着,“现在是你来我这儿,应该是你在陪我。”递给他一盘烘干的雪莲蜜瓣,“这是我自己研究弄出来的零食,你尝尝。”
华笛笑应了一声,拈了一瓣放入嘴中,“嗯,很好吃,又香又脆,你怎么想到的?”
“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呗。”我也吃了一块,“主要是这里没什么好吃的零食,而且也闲得慌,所以就自己试着弄了一些,没想到这么好吃。”不禁有些得意。
华笛扑哧一笑,“罂姬还是一点没变,有时很像小孩子。”
我一听,心又开始不是滋味。
“罂姬,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华笛说。
我整了整脸色,淡淡地问:“什么?”
华笛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这种诡异让他的脸带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妖艳之感。他持起我的手,然后在我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金色的指环,我吃了一惊,倏然把手抽回,但是指环已经套在了无名指上。
“你这是做什么?”我低头去拔指环,很奇怪套上去时觉得很松,这会儿却无法取下。
“取不下的,我用了巧劲让它恰好合适。”华笛轻笑。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事,让我有些恼怒。
“娶你为妻啊。”华笛闪闪眼。
“别开玩笑了!”
“没有,我是认真的!真想娶你为妻。”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一刻,心里跳得好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抚着胸口,太奇怪了,我对他的认知和依赖感还远不出颜玄,但是对颜玄却没有这么强烈的心跳。
我迟疑地看着他,“你真要娶我?你……爱上我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华笛微微一笑,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执起我地手道:“是爱上你了,很早就爱上你了,只是我一直都不说,所以你和老师都以为那是小孩子的戏言,我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你,就喜欢上你,然后一年以后,开始发觉到自己无时无刻的不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那时候就知道我爱上了你。然而你们都不相信,认为我年纪小,只是处于青春期对异性的吸引罢了。——你和老师却不知道啊,我父王说我二岁就能独立思考问题,所以对于爱,我还是能够知道的。
“那时候你们那么的不相信,我只能保持着孩子的正常心态去面对你,你不知我是如何渡过那些日子,好不容易十四岁我登基为王,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我才敢说出娶你。但是老师和你还是不相信,总觉得我以后会后悔,会爱上别的女子。总问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爱上你,可是爱上一个人怎么能够说得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像老师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就爱上了你一样。只是因为我年轻,所以说爱时,才那么被人看轻吗?
“现在好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我已经足够成熟,我说出的每一句话,不会再被人看成是孩子话,不会再认为我是不懂事乱说,不会再阻止我们年龄上的差距,因为现在的罂姬比我还小吧?虽然不再像初识时那么绝色天下,但是人还是那个人,我就是要娶你。”
华笛说这番话时,我也渐渐平静,兴奋也被我强制的压下来。
原来,华笛说爱我,真心娶我,只是对那位曾在这里呆过的罂粟,并不是我。
感觉很不是滋味,却心跳还是在躁动着,似乎因为我的低沉情绪而不满,两种相冲突的感觉在身体内流动,让我愈发压抑。
华笛却在这时候伸出手捧住我的脸,无比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我道:“罂姬,我等了你十六年,就为了等你回来娶你。这是我曾经的誓言。”
我忽然觉得很恼火,“啪”的打下他的手,大声说:“我不是那个罂粟,你说的那些什么够屁誓言都不是对我!我没有义务去接受你的这种无聊的求婚!”
说完,我低头拼命地去拔手上的指环,手指很痛,但是心不知为什么更痛,每使力一下,心就抽痛一次,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刷刷往下掉。
“罂姬……”华笛轻轻地叫了我一声,语气是失望和悲伤。
我却不理会,低头继续努力的弄着指环,手指很快就红了,这时眼角忽然一恍,紧接着手被人按住了,回神时看到颜玄半跪着伸手阻止我,眼里流露出责备。
“不要拿自己的手出气。”他说。
看到颜玄,我更是百感交集,扑上去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又恨又悲地哭叫起来,“颜玄,我不是罂粟,我不是那个罂粟,为什么你们都把我当成她?我是我自己,我是自己的罂粟!不要再用看她的眼神看我好不好,好不好?”
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千言万语无法表达心中的难过,只能反复哭道:“我想回家,我想回我的世界!这里根本不属于我,没有人需要我!颜玄,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啊!……”
颜玄轻叹一声,将我抱起来放到软榻上,我翻身将脸埋在榻里,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孤独啊,无以名状的孤独。比一个人呆在一个黑暗的世界还可怕,至少那里你并不是一个代替品,你还是你。
感觉手被颜玄拉开,然后他温暖的指尖触碰到了我的手指,轻轻一扣,便将指环轻松的取了下来,我含泪讶然地倏然回头看他,无法置信。
颜玄扑哧一笑,“怎么?不哭了?”
闻言,我一阵发窘。记忆中自己很少这么放肆大哭,惟一一次是父母离婚那会。既是父亲逝世那年,我都没大哭过,他们都说我是缺心的孩子。
这时,颜玄转头对华笛道:“指环你先暂时留着吧,现在还不是时候。”手一扬,一道金色便向华笛射去。
华笛抬手轻轻一拂,金色便收拢于手中。
“华笛,你说你为了她,等了十六年,呵。”颜玄嘲讽一笑,“我可是等了二十年再加二十多年,我都还在继续等着,你怎么就不能再等下去?”
嗯?二十年再加二十多年是什么意思?我从软榻上坐起来,拭干泪水,心里咀嚼着这句话。
华笛静默了一下,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我太急了,老师真是强大的对手啊。”一脸失落,扇般长睫收住了金眸里的光彩夺目。
颜玄忽然轻笑起来,我和华笛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只见他悠然的在我身旁坐下,拂了拂衣袖上的尘灰,语调嘲讽地道:“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华笛,你这是在偿还欠罂粟的债啊。”
华笛一脸不明所已。
只听颜玄继续轻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可是失去了二次记忆哟,第一次是罂粟最爱的人的记忆,第二次是二岁前的记忆。”
“什么意思?”华笛怔住了。
“意思是,其实你在两岁前就认识我和罂粟,当时神女为了断绝你和罂粟的关联,才抹去了你两岁前的记忆。”颜玄往后懒懒一靠,不经意地转着折扇,“你知道么,罂粟曾经也如此的爱你——因为你是她最爱的人的转世体,但是那时候你失去了有关罂粟爱人的所有记忆,只知道自己是华笛,独一无二的华笛,不是谁的代替品,你才一岁居然就懂得排斥罂粟将你当成另一个人的情感,伤透了罂粟的心。——瞧啊,这种情况和今天多么的相似,只是角色对调了一下而已。所以你不是在还债是什么?”
我大吃一惊,居然有这种事情?原来那个罂粟原来也爱着华笛,而且华笛居然还是她转世投胎的爱人!天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而华笛脸上的表情,不比我震惊得少,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颜玄问:“你说的是真的?我像一样罂粟失去了记忆,而且居然是两种?!”
“嗯哼。”颜玄点点头。
“有什么法子能恢复这些记忆吗?”
颜玄沉吟了一下,忽然绽颜一笑,妩媚至极,“没有。”
华笛眼神一黯。
紧接着一片沉默。
此时的我,头脑已经混乱不堪了,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只觉得太不可思议,居然有灵魂投胎,那是不是也有孟婆汤?虽然我是的确是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但是说人死后还有灵魂,就太难以置信了。
半晌后,华笛最先打破沉静,嘴角微挑,露出一个悠然的笑容,“找不回记忆就找不回,我也不希罕,重要的是,今后罂粟能爱上我就好。”
我一愣。
“罂姬,今天的事让你一定很累,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华笛说完,向颜玄致了个礼,便潇洒地离开。
果然是王者风范,拿得起放得下。
这天发生的事,让我一连几天都睡不安稳,心里反复地在思考,如果颜玄说的一切是真的呢?如果华笛是另一个人的转世体,就不能排斥我也是另一个罂粟的转世体。我们都没有原来的记忆,只是我失忆的晚,华笛失忆得早。
我睡在床上又翻了一个身,如果是这样,那么原来的罂粟是我的后世?所以一些事情才会有熟悉感?
这样的推断,慢慢的不再成为推断,已经成为了肯定。
不管如何,后世是后世,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后世的罂粟爱过华笛,或者爱的是颜玄也未必,但是现在的我不是她,只是罂粟,谁也不爱,只想回家。是的。就是这样!
我轻叹,回家啊,何时才能回去呢?无奈烦躁地闭上眼,睡得却异常安稳。
* * * * *
想回21世纪的心情,因为华笛的指环风波变得更加强烈,我开始不知疲倦的在航空母舰内左翻右找,就是魂眼的咒书也反复念了上千遍。一有机会,就让华笛带我出去银池之外,然后在我曾经坠落的地方拼命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魂眼的蛛丝马迹。
但是依然什么线索也没有。难道真要呆在这个世界一辈子?
我失落地站在一座冰坡上,坡前长着一棵银色银叶的老树,越过树梢便能看到宽旷的雪莲地,白色的雪鸟在上面翩翩飞舞,这么远远地望着,似乎是无数的白衣天使在嬉戏玩耍。
多么宁静祥和的世界,却没有我的存在。在这里,我只是她。只能是她。
我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脚下老树的树梢因光线打下来的倒影,久久没有抬头。
忽然,那抹倒影中多了一道,而且轻轻晃动着越拉越长,越拉越近。然后,就近得只看到暗暗的一小圈,那里面站着穿着精致靴子的脚,黑色的狐毛披风下露出玫色的衣摆,碧蓝的佩饰垂下来,叮叮当当轻响。
我抬起头,看着他。
“罂粟,又一个人在这发呆了?”
颜玄微笑,伸手帮我系紧了一下白斗篷,指尖碰触着我的下巴,一点一点的温暖。
我再次低下头,看着他修长的手,研究着他打花结的方法。因为每一次他帮我系结,都系得很漂亮,随手一弄,就会出现一朵美丽的花,而且牢固。
“罂粟,你真的很想回去吗?”颜玄忽然问。
我抬起头再次看着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不想骗他,便点了点头。
于是我看到他眼里流露出遗憾和哀伤,却绽笑着道:“如果罂粟想,我就帮你实现好了。”
听到这话,我再也无暇多想其它,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问:“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回去?”
“不是我帮你,是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你。但是要付出代价。”颜玄揽过我走下冰坡。
“什么代价?”
“寿命,也就是说如果你回去,也许会短命。”语气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我轻吁一口气,笑起来,“活那么长做什么?我本来也不想活太老,世上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能回去就好了,至少逝世的时候,我是在自己的家乡啊!我可不想客死异乡,多凄凉。”
颜玄停下脚步,脸色愈发悲伤,许久轻叹一声,再次揽着我向前走。
“留着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也没什么意思。”他说:“罂姬,在这个世界十万米深渊的地方住着一个女巫,她也许能帮你回到你的家乡,就算不行,也可能恢复你的记忆。”
女巫?用寿命交换来实现愿望?怎么这么像撒旦的契约啊!
我感觉有些好笑,但是看到颜玄严肃的表情,又觉得也许是真的。
不管如何,找到这个所谓的女巫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算女巫是假女巫,能出去雪国也是有利无害啊,扩大范围寻找魂眼或者回去的方法,成功机率也会大大提高。最主要的是,不会再遭受雪国人的敌对,不必担惊受怕。
这么一想,我便笑了。
“颜玄,你是不是懂得女巫住的地方?”
“当然,我就是决定陪你一块去。”
“啊,真的?太好了!”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希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