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90、087白菜煮豆腐

　　“……我似乎读太多的书了。”李公馆里的花园凉亭里，梅菲儿自嘲地笑着，她坐地离李玉涵有点近，“结果就有点书呆子气，好想像李姐姐一样聪明啊。”
　　“要聪明干什么？”李玉涵在她把这句话重复两遍之后，说道：“聪明太过，则不如意常有，不如意常有，则聪明太过。”
　　“……”梅菲尔恭维的话被她挡了回来，又道：“可是女人还是聪明点比较好吧，笨人没人会喜欢的。”
　　“聪明没什么好处的，”李玉涵淡淡说：“再笨的人，到最后还是会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人能够欺骗别人一辈子，到最后始终会明白你骗了他。”
　　“我说的不是骗人，”梅菲尔急急道：“我说的是不要被人骗，要是能像姐姐那样能看到陷阱，就可以不被骗。”
　　“只要你不贪心，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你就不会被人骗。”李玉涵说：“不奢求自己不可能到手的东西，就不会被骗。骗人的家伙都是看准了你的弱点。”
　　“……”梅菲尔有些难为情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她想问的话还没问呢。
　　“电话小姐，”就在这个时候，姆妈端着电话走过来了，算是解了梅菲尔的围。
　　“谁的？”李玉涵问。
　　姆妈并不说话，只是把电话拿给李玉涵，然后又朝斯特林那里撇了一下嘴。李玉涵并未觉察，此时她心里已经有点不痛快，然后斯特林就听见她不耐烦地喊道：“谁说我要去图书馆了，我最近有点抱恙。”
　　随后又是嗯嗯两声，李玉涵果断挂断电话。
　　“谁？”斯特林装不在意地问道。
　　“白雍林，”自从他向李玉涵要苹果之后，李玉涵就有点把他当神经病看，“说什么今天他有事不去图书馆，他有事告诉我干什么！”
　　梅菲尔几乎就要笑喷，可是斯特林将军就坐在一旁。李玉涵站起来道：“上菜吧。”
　　于是穿着女仆装的姐姐们端着菜过来了，现在是夏日，午餐都放在花园里吃凉快。
　　“这地方倒是雅致，”来了半日也没插上话的斯特林，终于抢在梅菲尔闭嘴、菜上来之前发了通感慨。
　　李玉涵拿正眼瞧了瞧他，“雅致？待会被蚊子咬，可别叫屈。”
　　梅菲尔带着钻研的神情看着这两人。
　　斯特林被李玉涵拿话一堵，便有些尴尬，“吃菜吃菜。”他说着就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嗯嗯，这豆腐真好吃，姆妈你做的。”
　　此时的姆妈正在和李玉涵斗眼色，听见斯特林这样一说，忙道：“呵呵，喜欢就好，都是小姐做的。”
　　李玉涵前天才终于明白了姆妈为什么特别袒护斯特林，原来问题的根源居然是出在自己身上，可听见这狗腿一般的回答还是忍不住内心万马奔腾。
　　“你做的，这……”
　　“这白菜真的好好吃啊。”斯特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梅菲尔打断了，“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菜！！！”
　　被抢了台词的斯特林无法，只得点头。
　　“……”李玉涵没说话，只是目光缓缓在斯特林和姆妈脸上过了一遍：
　　敢说我烧的菜不好吃。
　　“这是怎么做的，”梅菲尔一边吃一边，“我也想学，将来好做给我未来的相公吃。”她年纪尚小，说起这种事不免有些脸红。
　　“你贵为爵士，家里的厨娘，没必要学这个。”李玉涵说道。
　　“可是李姐姐你都是公爵了，还为了斯特林哥哥学这道菜……”
　　李玉涵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斯特林则是白菜堵住了嗓字眼。
　　李玉涵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我不是为了他学的。”
　　梅菲尔自动把这视作哥哥姐姐是羞涩了，知趣地不再问，缠着李玉涵说出方子。
　　“……首先，你得准备上等栗子、木耳、紫菜、莲子这些干货，乘着天气好，把它们都晒干。”
　　“不是白菜煮豆腐吗？”
　　李玉涵没理会梅菲尔的插话，“然后去市集买一只鸡，要老母鸡。回来用老母鸡跟这些干货一并炖了，大概要炖个两三个小时吧。只取鸡汤，鸡肉什么的不要，用铁勺把所有表面的鸡油全部撇清，撇不干净就太油了。市场上买的新鲜白菜和豆腐洗干净，白菜下锅煨一遍，时间要短。最后再合着鸡汤再一起炖，三四遍之后出锅。”
　　“……”这么复杂，斯特林把放进嘴里的豆腐又拿了出来。
　　梅菲尔带着被惊撼到的神情，有点口吃了，“姐姐，做这道菜，大概，大概要多久？”
　　李玉涵抬头看天，“天气好的话，大概要一个星期吧。”
　　所以她才让斯特林一个星期之后再来的。
　　“一个星期！”梅菲尔好惊讶，好崇拜，“斯特林哥哥真是好福气，姐姐肯花这么多时间。”
　　李玉涵的指甲就差没有在桌子上划出抓痕，碍于面子才没有当场跟梅菲尔翻脸。但她看向斯特林的目光，又冷了一分。
　　“梅菲尔小姐还是不要学这道菜的比较好。”突然姆妈插话道。她一般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话，这次却神情肃穆地破例。“而且小姐最好以后也不要做这道菜了。”
　　“为什么？”梅菲尔不解，“这道菜这么好吃。”
　　斯特林看向李玉涵，李玉涵也不解，看向姆妈。“我先前不知道小姐的白菜煮豆腐是这个做法，也没想到小姐能够做到这样好。但这道菜还是少做比较好。”
　　“为什么？”李玉涵问。
　　“因为不吉利。”姆妈说，“这道菜我也学过，是向我们李家偏房的一位夫人学的。她是做给她丈夫吃的……后来，”姆妈停顿了一下，“那位夫人疯了。”
　　李玉涵握着汤勺的手瞬间冷了下去。
　　斯特林也明白了，姆妈说的，正是李玉涵的母亲。原来这是李玉涵母亲曾做给她父亲的汤。
　　“这汤很费心思，也非常好吃。可是那位夫人进入疯人院之后，我们就管它叫‘疯人汤’。”
　　“啊，这么叫这个名，”梅菲尔扔下勺子，当场就表示不再吃了。
　　斯特林倒是看着李玉涵，这汤是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复制出来的，所以她复制出记忆中所有的味道，这么美味的汤，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没想到这么用心做的汤，居然有这样的结果。”梅菲尔惋惜不已，“花了好些心思，结果却这样。”
　　姆妈并不是为了梅菲尔才说这段话的，她是为了自家小姐。这道汤固然味道很好，也倾注了那位夫人所有的爱意。可最后却是那般结果，她觉得这真是不详。
　　李玉涵倒没有他们仨心思细密，她除了最初一开始有些心悸，很快就朝着好方向想了：这样他们既不会说我不会烧菜，也不会劳烦我烧了。
　　一时饭毕，虽然有一些挫败的小插曲，但是不妨碍梅菲尔继续‘取经’。“好姐姐，你教我如何谈恋爱好不好，”趁着斯特林去倒茶，梅菲尔继续抓住李玉涵的胳膊讨好似地摇。
　　谈恋爱……李玉涵大惑不解，自己什么时候会谈恋爱了，不一向是被关注的反面教材三十年吗？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倒追斯特林哥哥成功的？”
　　李玉涵的脸绿了。
　　“你知道我很喜欢荧惑哥哥啦，但是……所以我就来向姐姐求教了。”梅菲尔像只小猫咪一样撒娇。
　　李玉涵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搞半天原来她在众人心中就一个倒追女的悲催形象，还是死皮赖脸缠着别人不放的那种。
　　于是等斯特林回来，就看到李玉涵的脸阴晴不定，目光落到自己脸上仿佛要下刀子了。他有些困惑，这又是怎么了。
　　李玉涵深吸一口气，把梅菲尔拉开，“花再多心思有什么用。最初的结局，也就是最后的结局。”
　　“时间的确会磨合人，到最后爱破灭了，不得不得选择一种比较舒服的生活方式。可是深爱的依然还是深爱的，就算到了岁月的尽头，一生之中，也唯有那个人得到的是爱情。”
　　“可是……也有慢慢喜欢上的……”梅菲尔道。
　　“日久生情是天底下的谎言之一，”李玉涵说：“两三个月不能解决的问题，拖个十年八年早就变味了。你想用感恩的砝码替自己加分，最后得到的，也就是感恩而已。”
　　“可……”
　　“我所看到的，全部都是这样的事情。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就算有了孩子，仍旧可以离婚，就算孩子因为父母离婚而自杀，也阻止不了离婚。当初付出多少，最后还是忍不住孤单贫困孤独死在病床上，”就算费尽心力熬制的汤药，最后还是免不了被自己所爱的人设计。
　　不爱的话，始终加不了分。无论做什么都加不了分。
　　“不要责怪那个人对你迟钝，”李玉涵说：“因为他不在意，人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总是懒得费力去思考的。你表现地再露骨，落在对方眼中他也不明深意。”
　　“……”
　　“可要是对方明白了，你就更加悲惨了。你的软肋会握在别人手中，会一步一步被迫做很多伤害自己的事，直到最后你灵魂□□的消亡。原本爱地有多深，最后就会有多怨。”
　　她每说一句，梅菲尔就抖一分。
　　“所以我说人还是迟钝一点比较好，就算聪明也只能明白地看着自己死，要是糊涂，除了知晓真相的那刻，其余的时候都很幸福。你问我聪明好不好，我告诉你不好，你问我爱情值不值得追求，我告诉你完全没有必要。”
　　“……”梅菲尔完全说不出话来，李玉涵这番话她理解了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李玉涵跟斯特林闹翻了。
　　这日梅菲尔逃也似地离开李公馆。李玉涵宣布把斯特林列为禁止来往客户。
　　“可是小姐，您跟……”
　　“闭嘴！”
　　“斯特林将军他……”
　　“我是主人还是他是！”
　　“俗话说床头……”
　　“……”瞪！
　　李公馆内所有人都自觉地把斯特林列为了禁止来往对象。虽然有点替将军惋惜，但想象力丰富仆人们很快就脑补想通了：自家小姐倒追斯特林将军这么多年，也该拿拿谱了。俗话说小打小闹才有情趣。
　　于是下人们憋着笑来实施李公馆的新规定，暗地里还打赌这规定能实施多久。
　　李玉涵要是知道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估计这回得真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