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45、043 斑驳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楼梯，可是走上二楼，却找不到楼梯。眼见着这督宫高耸入云，居然只有两层楼梯？！
　　迪兰和哈勃克绕着二楼的回廊跑了好几圈，最后确定，这二楼空空荡荡地，居然真的没有上去的楼梯。
　　李玉涵看他们忙活了好半天，摇头伸手地拉了自己左边的挂灯。‘碰’一声，走廊里卷草的花纹中开了道门，这里面竟然是个水晶电梯。
　　说是电梯，但其实是用总督府下的暗室里的人力拉动的。
　　三人对李玉涵面露钦佩之色——难怪，他们从没见过这种玩意。李玉涵朝里面点了点头，第一个进去，然后用手指点了水晶电梯的按键。
　　哈勃克和迪兰两个土鳖面面相窥，直至见到了斯特林也进去、电梯门都快合上了，两人才往里冲。结果齐齐竟卡在门口，好不容易挤进来，竟然撞到李玉涵身上。
　　斯特林眼疾手快地去扶她，李玉涵却挣脱开来，她捂住左边的眼睛，“我的隐形眼睛掉了。”此时她左边的眼睛略有泛红，两只眼睛睁地很大，但茫然地看着四周，两只手在空中抓腾。
　　“在哪儿，我帮你找。”斯特林说着，怕她跌倒，又伸手扶她。
　　李玉涵却甩开他的手，自己蹲下来，在地上摸来摸去。
　　此时她心中很慌乱，没有人能明白她心中的恐惧。此时她眼前模糊一片，所有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亮晶晶的，混乱不堪。
　　她有些着急了，一直在地上乱摸。
　　斯特林等人也帮她找那薄如蝉翼的隐形眼睛，没有注意到对面又有一部水晶透明电梯正升上来。这部电梯升地特别快，很快地就从下面赶上来。
　　李玉涵正坐在地上满世界找隐形眼镜，突然，她瞪大了眼：此时她模糊的视野中突然有一个人越来越清晰。她后知后觉地朝下面看去，在那电梯里，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样貌在她眼中无比的清晰，她甚至都能看清他的发丝。
　　并且——他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在抬头在看她！
　　李玉涵呆呆地看着那里，浑身颤抖起来，她看着那部电梯接近，看着它跟自己平行，最后升了上去。
　　再一次，她的视野中恢复了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她跌坐在地上，脸色恐怖之极。
　　斯特林扶住她，问：“你还有备用眼镜吗？”他察觉到怀中的女子已然全身僵硬，仿佛她的灵魂不知道飞往了何处。
　　她本来就是个灵魂欠缺的娃娃，他想。
　　李玉涵没有回答他，她僵硬地，用近似机械的手指挪来自己的箱子。打开箱子，她又呆滞着目光，摸索了许久，最后终于取出了备用隐形眼镜。一开始她都装不上，斯特林惊讶地看着她的手竟然都在颤抖。
　　她终于把眼镜装上去了。
　　此时她眼中虽然能够看清所有，但是眼眸中空无一人，
　　“丁——”一声，提醒他们已经到了总督府最顶层。哈勃克和迪兰这次赶紧抢着先出去，李玉涵却跟在众人最后。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挪着脚步。在走过一个拐弯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拉住了斯特林的衣服，“我要借用一下洗手间。”
　　“可以，我们在这里等你。”
　　李玉涵摇头，“你们先走，我一会就来。”
　　“……嗯。”
　　李玉涵转身顺着回廊走，当她走过拐弯处，突然就发足奔跑起来，她站在电梯面前，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按着电梯按键。
　　“快点，快点，”她盯着上面闪烁的数字，“怎么还不来。”
　　谢天谢的，电梯门终于开了，李玉涵闪身进去，刚按下关门的按键，门突然又被打开。
　　斯特林双手按住水晶门，“你要去哪里？”
　　李玉涵瞪眼看他。
　　“你要去见璀璨吗？”
　　突然，李玉涵抓狂了，“让开！让我走！我不要见那个人。”她毫无章法地去打斯特林按住电梯门的手，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斯特林抓住她的手，闪身进来，‘叮——’电梯门关上了。
　　“老爹呢？老爹在哪？我要找老爹”李玉涵拼命挣脱，她此时的样子比方才掉了隐形眼睛还要糟糕，眼中空然一片。现在恐惧、惊慌、无措，已经全部从她眼中泄露出来。现在正是日光最盛的时候，青天白日，可是李玉涵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一般。
　　“你，看到什么了？”斯特林扶住她的肩，又不敢太用力。
　　李玉涵两只手在空中瞎抓，一边叫着：“老爹呢，我要找老爹。”
　　“老爹他不在这里，你到底怎么了？”
　　李玉涵脚下一软，斯特林赶紧蹲下去扶她。她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纵身扑入他怀中，瑟瑟发抖。
　　斯特林见她居然怕成这样，心中十分迷惑，但轻拍她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你瞧见了什么？”
　　这声音温和而坚定，李玉涵慢慢镇定下来，抬头看了斯特林一眼，突然又惊惶起来，哇一声哭起来。
　　斯特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说道：“你别哭，你先说说到底怎么了？”
　　李玉涵抽抽噎噎地哭了一阵，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四处张望了一番，这一望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又转眼看向斯特林，见他神色并无不悦，低声说道：“你能让我走吗？”
　　斯特林问：“回驿站休息？我让迪兰送你回去。”
　　“不，”李玉涵摇头：“我要离开这里，我，我不能再帮你。对不起，我要毁约了。”
　　斯特林万万没有想到李玉涵在这个时候要跟他毁约，这个时候真的是个糟糕时刻，他想拒绝，可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已经是濒临精神错乱的边缘。
　　“好，我让你走……但你能解释一下是为什么吗？”
　　李玉涵听得可以走，便道：“我方才看到……我看到那个在我眼中下刻印的人了。我这只眼睛。，”她指着左眼，“方才看到了……好清楚，连发丝都好清楚，就跟从前一模一样……我无法面对这个人……要我面对他不如让我去死……我浑身冰冷，想起那个在树林的夜晚，谁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人躺在那里。我的血，在漆黑的树林里……你让我走吧……”她哀求道：“我真的不行了。我知道我毁约了，但是求你让我走，我不要，我不要再被他抓到……”
　　她想起了在无月无光的黑森林里，绝望地看着头顶微弱的星光。那个时候她不敢闭眼睛，怕眼睛闭上就死定了……
　　“……”斯特林沉默了一阵，最后说道：“……既然，你一心要走，那你走吧。”
　　听了这话，李玉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抱着斯特林，忙放开他，站了起来。虽然仍止不住在发抖，但比方才慌乱的样子已经好了很多。此时李玉涵一门心思就是要赶快离开无月之城。她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自己能走出去吗？”
　　李玉涵点头，她平日的冷静自持恢复了一二成，可是那都是假象，不安和恐惧始终缠绕着他，唯一支撑住她的理智，便是离开这里，离开总督府，离开无月之城。
　　此时又‘叮——’一声，到了底楼，电梯门又开了。李玉涵走了出去，她连头也没有回，就这样走出电梯门。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