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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死生由命 ...

  •   时夕的周末特别忙。
      各种平时要上班的客人都集中在这两天来到他的店里。有的就算不看运势,也喜欢在立一旁听他给别人讲解卦象。
      时夕本想多添置几张椅子,让围观的客人有地方可坐,但周文彪鄙视了他一眼:“你傻啊,那些人站累了才会回去,若是个个都舒舒服服地坐着,你是要开讲堂还是咋搞?”
      时夕想想,也在理。就作罢了。

      这天断完了最后一位客户的卦,众人都准备散了,门口出现一个熟面孔。却是早前刚预测过女儿婚姻大事的程女士。
      此时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满眼的红血丝,一见到时夕就扑了上来:“时老师——有件事儿想请你给看看。”
      众人发现有戏,又围拢过来。
      时夕巡例给她倒了杯温水,端到桌上:“您别急,慢慢说。”

      “嗯,”程女士嗓音有点哽咽:“我父亲……昨天突发脑溢血,被送到医院抢救。现在,危险期已过了,但医生说……可能会引起半身不遂。并且对寿命……也有很大影响。”
      “是这样啊,”时夕心中有数,问道:“那我给您起个卦,算算他的健康状况?”
      程女士难过得再也发不出声,连连点头。
      人命关天,为了慎重起见,时夕决定用最古朴的铜钱占卜。这一回,他抛币十二次。在旁观者没察觉的时候,已排出了两个卦。他希望能从两个方面的卦象着手,互相佐证,然后给出万无一失的答案。

      沉眸寻思,神色越来越凝重。用常规的套路问道:“你父亲属猴,是一九三二年生?”
      程女士低低应了声。
      时夕暗道不妙,继续问:“在九八年的时候,查出患有高血压?”
      程女士仔细回想了下年份,忽然止住了伤心,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是的,您可断得真准。怎么样,这病……不打紧吧?”
      时夕苦笑:“我倒希望自己断错了。程女士,对不起。”

      这话一出,包括程女士在内,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有人插嘴:“大师,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时夕按着额头,叹了口气:“医生说得没错……也许年内,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怎么会?”程女士不敢相信,激动得全身发抖:“手术是成功的啊,最大的危机都撑过来了,最多留下后遗症而已,又怎么会对生命构成威胁呢?”
      时夕安慰她道:“先别慌,我替你放放生吧。也许,能出现转机也不定。”
      程女士忙追问:“放生有用吗?”

      时夕还没作出回应,又有人抢着开口:“有用,有用。上次听到一个客人专门过来反馈,她家之前有爱宠生病,后来求了一卦,就让大师作主代为放生。最后,那狗从鬼门关里又活过来了。论时间,和大师断的相差无几,可够险的!”
      程女士听后,无比欢喜:“原来如此。时老师,那就有劳您了。一共要多少钱,我这就给您。”

      时夕算了笔帐:卦费两百,放生一百。本想照实回答,但一看到对方高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变成了:“不用——我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您那是急事,我要是再收费,心里也过意不去。”
      程女士着急:“那怎么成,总不能叫您破费吧?”
      时夕低头沉吟,回道:“干我们这行的,对社会上某些没良心的事见得太多。有些为人子女的,为了得到更多遗产,在老人垂危之际消极治疗。听到医生的建议,也不管不问、不配合。当然,也不排除个别医生违背职业操守,过渡治疗、大捞提成的。您这样的人,很值得我尊敬。看您这样的病理卦,理当作为一份义务。”

      程女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时老师过誉了。”
      时夕见她应了下来,又开始心生后悔,很是肉疼那笔做善事的费用。趁对方情绪稍好,忍不住提议道:“您要是明天方便,不如跟我一起去放生?这样,更容易修来功德。”
      程女士正愁不知如何感谢,闻言忙不迭地答应:“好,好。”
      有她同去就不怕没人出钱,时夕松了口气,总算没做赔本的买卖。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时夕默默关上店门。
      断完别人的生死,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事不关己,尚未能置之度外——事若关己,则更加乱了分寸。时夕始终不敢相信,他的情路会艰难多舛。
      大部分人遇到困境,常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来聊以自/慰,而作为命理师的他,却绝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他要逆天,要改命。要运用手头所掌握的一切资源,避开那可以预见的风险。

      再次静下心来,好好给自己占了一卦。
      没想到,今天竟然成功了。卦象里显示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辞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原来,失察之下,他早已身处劫难里了!时夕心头剧震:怪道先前怎么算都算不出,却不料事情已偏离预期了。
      他一向自问是玩一/夜/情的高手,在床上滚得再你侬我侬,下了床也是各行各道,各回各家。有缘相聚首,无缘不联络。
      无论怎么Happy,都不会跟感情扯上半毛干系。

      可最近被个多金的帅哥砸昏了头,后来虽及时抽身,难道还是掉入陷阱里了?不可能吧。
      思来想去,此事却只能跟那个人有关。时夕琢磨着:既然自己这卦总断不好,倒不妨换个方法,直接占占对方的天命。
      是冤是孽,一看便知。
      然而,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三道官鬼重重邢克,喜神帮扶恰不逢时,动爻休囚无功有过,用神持世绝无生路。本该作过衰论断,有物极必反之势,偏又日生月助,至此,命格翻盘不成立!
      不论从哪条线索分析,都可以总结归纳成一句真言:天不假年。
      开什么玩笑?!

      时夕不信邪,又扔了六次铜板。仍然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不能当作没事发生,马上从客户薄里翻出桑灵的手机号,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桑灵正在对着电视吃晚饭,咽下嘴里的食物,抓起手机:“喂——”
      时夕也不啰嗦,直接道明意图:“桑灵,我是时夕。听着,你赶紧换份工作吧,你那Boss,靠不住了。”

      桑灵虽无饭可喷,却也差点呛到:“什……什么?”
      时夕耐心解释道:“我说,你们千总,是尊泥菩萨——自身难保啦。你呀,得早作打算了。”
      桑灵忍无可忍,抱怨起来:“时夕大师,你说清楚点不行吗?千总怎么就自身难保了?你是不是一个人在那瞎捣鼓,算出些什么来了?”
      “他——”时夕刚想解释,忽然感到胸口一闷,什么话也答不出来。

      桑灵察觉到事态严重,收了脾气,平心静气地重复着又问了一遍:“时夕,你算出什么来了?”
      时夕几分钟前的那个猜想,却死死地憋在心里,说不出口。掌心里全是汗,湿滑得要命,他紧了紧手中的话筒,深深吸了口气,狠下决心,却仍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算了,这事不该跟你提起的。我还是……自己告诉他吧。”
      “哦……”桑灵若有所思:“也行。你是有事找他对吧,我这里有他的电话,你拿笔记一下——”
      时夕断然道:“不了。你们公司在哪?我星期一过去一趟。”

      桑灵惊讶:“什么事这么重要?你不是——想躲着他么?”
      时夕语气中有着倦怠的无力感:“别问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桑灵一颗心被猫爪挠一样难受,但也不得不放弃刨根究底的念头,正色道:“那我把地址发你吧。名片上那个邮箱可以撒?”
      “嗯,谢了。”时夕如释重负。

      周日,时夕带程女士到市场买了九只待宰的鸽子,寓意“久”和“救”,打车来到郊区山间的一座寺庙。
      这所佛寺很小,主持加僧弥一共才七八人,因常来常往,大都见过时夕。名为西隐寺。
      时夕熟悉这里的环境,进去后直接找到后堂,把鸽子交给一位负责的斋堂的执事。嘱托他代为喂养照顾一段时间,等到羽毛长齐了再行放生。然后又捐了些香火钱。

      僧人认得时夕,全都应下,并招待他们用斋饭。
      时夕笑着谢绝了:“的士司机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与程女士一同离开。
      经过院中一塘水池的时候,时夕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纸盒来,蹲下身子小心地打开,轻轻抖了抖。一只小乌龟从里面缓慢又笨拙地探出了头,爬至沿边,“咚”地一声,跳进水里,游走了。
      时夕在心中静静地默念:千越,祝福你。

      程女士奇道:“咦,你带了只乌龟来放生?”
      时夕转头微笑:“它是我从渔民贩子那儿买来的小生命,我一直舍不得,养在家里。”
      程女士问:“那你今天为什么把它放了?”
      时夕大言不馋地回道:“为您的亲人祈福啊。”答得仿若天经地义。
      程女士眼角一酸,大为感动:“时老师,谢谢你……”
      时夕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的感激:“这没什么。”装作无事人一样站起身,把纸盒塞回口袋里,拍了拍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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