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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雾里看花 ...

  •   第五章雾里看花
      她沙哑的声音方落,一道轻飘飘的黑影以鬼魅的速度飘落眼前,一身黑色的劲装显出女子绝好的骨架,黑亮的长发高束在脑后,额前几缕青丝飘扬,柔和了鹰眼深处的犀利。来人弓着身,似有一声怜惜的轻叹自耳边划过。
      “殿下”低沉的轻唤,让叶恒朦胧的意识渐渐回笼,摇头拒绝她手中的药丸,久未出声的喉头困难的滑动着,吐出一段低哑模糊的的音节“扶我起来,我要出城”她可以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畏孤身奋战,但是她讨厌心中这种身处迷雾的恐慌,这种犹如笼中困兽的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失控感。
      在一切未明前,她无法像原主一样无条件去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即便记忆中,她与这个人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她也绝不会见稀里糊涂的交付自己的信任和生命。
      鹰眼染上一丝怔然,之前便知她对那人用情至深,不然何至于一见倾心后,便是长达数十年不管不顾的痴心纠缠,一向毫无争斗之心的人,为其身困朝堂从中斡旋,甘心自此一生俯仰由人,更为那纷争落得今日求生不得的地步。如今那人琵琶别抱,掉首无情,她却只是作践自己,多日滴水不沾、自困宫中,不问世事,连她这唯一的亲近之人也被拒之门外,十五年生死相随,尽心开导才得她对人心的信任、对生的希望、留恋,就这样被一纸婚书击碎了。
      垂眼间一丝苦涩漫上心头,伸手扶住那犹如垂危老妪般岣嵝颤栗的身子,心下一片担忧,如今朝堂风起云涌,杀机四伏,凭她此刻的心力,如何全身而退,目光含苦的落至那一身病痛之人。也许,时至今日,她已无须再退,早已视死如归之人,如今怕是心如死灰,退往何处,才能求生?她不是早就存了这生死相随之心吗,既如此,又何苦在此自寻烦恼。
      “九妹”一声不确定的轻唤,止了二人的脚步,一身利落的白衣公子,笑意满满的挡在两人面前。夜躬身一礼后,才惊觉原来她竟随着自家殿下一摇三晃的步子走到了宫门口,与这似要出宫的四皇子撞了个正着。
      夜意止了她的礼,目光落至那一身狼狈之人上,见她赤着双足,只着一身皱乱汗湿的里衣,瘦弱干瘪的身子似一口气便能吹散,那长至脚踝的长发凌乱的散落身前脸上,却难遮挡其濒死的灰白脸色和紫的诡异的双唇,岣嵝着身子的她吃力的抬头,望向他的神色也是一片恍惚。
      他压低身子,似怕一口气吹散眼前的人影,轻声道“九妹大病未愈,这一身狼狈的是要前往何处啊”
      原本垂首静立的夜,经他这一问,慌忙望向叶恒,这一望之下眼珠子险些掉下去。她这主子一贯不喜旁人服侍,平日里便是再无力也会自个收拾的干净利落,今日心神慌乱下,也忘了殿下几日未净身梳洗,便任她一身脏乱的晃到了宫门口,这后宫中最是藏不住事,只怕此刻宫中已是流言四起,猜测不断了。
      “白叶寺” 叶恒早已精神涣散,只余迷蒙的眼中那一片散不去的倔强和执拗,她要去找白叶,弄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沙哑得几近无声的回答,惹得男子眉头紧蹙“那白叶寺,远在洗莲山,且不说终年白雾弥漫、寒气不散,只你这幅样子,到了洗莲山半条命都去了,还如何岂神求愿,你且想清楚,那人可值得你舍命相求。”
      叶恒颤着腿,绕过他堵在眼前的身子,“你不懂”白叶说过,当她不知该如何举步的时候便去寻他,只有他能让她拨云见日,不管是不是真的,为了解开那些环绕心头挥之不去的过往和阴霾,她都要一试。
      夜意身子一震,为她眼中的荒凉,他确实不懂她的情,却懂了她为爱痴狂的心,忍不住羡慕那人的好运,惋惜那人的不珍惜。目光落在她颤巍巍的岣嵝的身子上,心中竟忍不住生出敬意,世间如此敢爱之人有几个?何况他们还身在皇家,此心难能可贵,可惜,给了个势力之人“既然九妹决意要去,做兄长的便稍你一程”
      城外
      洗莲山脚下四皇子装饰淡雅的马车缓缓停下,待叶恒二人下车后,四皇子边取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叶恒身上边道“白叶寺远在洗莲山顶,马车只能行至此处,四哥便只能送你至此了。山顶寒凉,这披风虽是单薄了些,好歹能御些寒,本该方才停车为你置办些上山御寒之物的,可京城人多眼杂,母皇脸面薄,你这番扮相传至母皇耳中,母皇定要怪罪,你且放心上山,四哥着人在这候着。晚上宫中设宴招待西延来使,你二人记得早些回宫,哥哥身负皇差,已是耽搁甚久,即刻便得回宫了。”
      叶恒轻咳着应了。护卫她身后的夜掩去眼中的幽暗,躬身代叶恒行了一记谢礼后,蹲下身道“属下背主子上山”叶恒俯身被她背起,垂眼间一道流光划过眼底。
      待二人身形消失在迷雾中时,一直静默赶车的小厮抬头出声“一个将死之人,何至于主子如此费心?”这九公主虽有些势力,却是被个侍卫把持着,寸步难行成何气候,为一个将死的药罐子费心,可不是他家主子的性格。
      夜意掀唇一笑,若真只是一个心中只有儿女私情之人,是不足为惧。本皇子倒要看看,当年的夜莱国的天才是否真的中途夭折,成了个只顾风花雪月的废物。 “那白叶寺可不是什么人都进的去的,派几个利落的影卫跟去,仔细她那个护卫,那人可是有些手段的”小厮点头应是,那护卫代九公主在朝堂周旋多年而未落下风,其心智手段自不必说。
      伏在夜的背上,目之所及皆是渺渺茫茫的白雾,云雾缭绕中似有丝丝寒气夹杂其中,雾色朦胧中,脚下之路变得模糊不清,夜依旧健步如飞,直至行至山巅,昏昏沉沉中一座恢弘大气的宅院出现在眼前。虽不像她印象中的寺庙,但远远望去,颇有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夜见这宅门大开,四下环顾也不见有人把守,背起叶恒方要迈步入内,便被一阵凌厉的掌风逼至门外。两个身着灰色道袍的道童守住了宅门,齐声道“来人请止步,家师今日已有尊客,两位请回”
      夜稳住身子,侧首,脸上难掩窘然道“殿下,属下不是他二人的对手。”叶恒压下胸口的不适,哑声道“这二人并非凡俗,无需计较,你且告知他们,我与白叶有约”夜刚要张嘴传话便被那二人打断“家师一贯守信重约,但今日之客,身份特殊,着实不便接见二位,还请两位莫再纠缠,明日再来”
      后山之上,原本执棋对弈之人闻得前门的动静,指尖微顿道“白老,慕名而来的求贤之人到了,看样子在下该告辞了,还请恕在下叨扰之罪”白叶面上笑意不减道“老道无心世俗,留在此处,只为一人”那人听得他一贯的托词,浅笑着起身告退,边冲身后紧随之人一招手,示意其出去探探来人身份,便自侧门离去。
      且说这守门的道童好言相劝无果后,恼意渐生,却在见得院中来人后停了手,齐齐躬身一礼“左将军”。叶恒吃力地侧目,云雾缠绕中似看到一抹修长硬朗的身形,一身白衣似要融入这云雾缭绕中,腰间一抹翠绿甚是显眼,那是?玉笛,叶恒眼中瑟然一闪,阻了夜要上前的身形,颤声道“夜,放我下来。
      鹰眼微瞠,从进山开始,她这单薄的身子就因受不得寒,不停地打着颤,若是赤足立于地上,她这虚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无奈,鹰眼对上她的坚持只得妥协,伸手扯下自己的外袍,终是将她放下了。叶恒轻笑,目光投向那白衣之人“可否借阁下腰间玉笛一用”那人望向二人的目光一怔,为叶恒的装扮,也为她的要求,刚要拒绝,便听得她道“只这一曲,若是白叶认不出我,就说明眼前的不过是南柯一梦”道童见她如此不敬,便要发怒,却听那左将军道“希望姑娘是个守信之人”
      言罢玉笛直接飞向叶恒面门,叶恒微微侧首,那凌厉的劲气全数被夜接了去,白衣之人受到夜的怒视,望向叶恒的目光染上歉意。眼前虽是雾气腾腾,她却也看得见女子立于黑衣上嫩白的双足,心想能不畏山上寒意定是功法高神之人,本是出于试探,不想身为女子,那人竟是毫无功力,这样羸弱无能的女子当真是世间罕见。
      玉笛发音本就深沉低厚,眼前女子也不知奏的何曲,让人如坠身浓雾难以自拔,心生迷惑困顿,只觉生无可恋,遍寻出路而不得。直至,玉笛自叶恒僵直的手中脱落,一曲被迫中断,她虚弱的身子似风中落叶,颤巍巍的倒向地面。
      夜慌忙伸手去扶,却有人先她一步将那羸弱的身子带离了地面。目光落至她冻得赤红的双足上,白叶面上带笑,目光慈爱道“如此逞强,是看不上这残破的身子,还是不要这条烂命了”手下绵柔的真气却是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
      怀中之人一声嗤笑,粗喘道“身陷混沌,无物不可,叶恒此刻生死无畏”
      白叶一声怒斥“胡闹,小小磨难便觉生无可恋,那你咬牙苦撑的那些时日,又图何物”。
      叶恒经他一问,只得闭目苦笑“我也想知道,所以不断自问,最后就只觉我这一生所求,无物不可舍,无物不可脱,无物不可忍,今日前来,也就是想问您,我若还活着,这一生何物我所欲,何物我所求呢”
      白叶听她一言,心中是又惊又怒,面上却是笑意盈盈“谁让你自问了,倔丫头,不是说,难以举步便来寻我吗,你又当老道说话是放屁了”
      白叶的疼宠之态让紧跟他身后的几人顿时傻了眼,却让一向坚强的叶恒湿了眼眶,一股灼热顺眼角而下,异世醒来后她的眼前皆是前世的种种曲折磨难以及玄衣一家的甜蜜画面,她并非沽名钓誉之人,名利金钱更不曾入她的眼,可是抛开这一切,她始终想不明白前世的种种又算什么?
      硬撑的坚强退去,叶恒喃喃轻语“爷爷”白叶步子加快,嘴上强硬道“别唤老道,老道没你这种窝囊孙儿”竟然硬生生将自个逼的入了绝境,着了魔,世间笨蛋何其少,偏生让他遇见了。气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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