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林枫番外】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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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个盛夏，无力哭闹了的母亲终于答应同父亲协议离婚。
我和哥哥林林，第一次在那个将要成为父亲第三任妻子的女人面前，大打出手。在佣人们的惊叫声中，我踢歪了他的鼻子，他扭伤了我的右手。
父亲大发雷霆，叫了我们各自的母亲前来训话。
就这样，哥哥被他的母亲捉去了美国，而我则被母亲强行塞进了K市的寄宿高中。
“同学，要我帮你抄笔记吗？”晓晓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好似有些怕我，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戳我的胳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目光落在我包扎严实的右手上。
我扬扬眉不置可否，甚至懒得搭理。
十五岁，我已开始懂得并且讨厌别人的刻意靠近。
她像是没看懂我的表情，自顾自伸手抽走了我胳膊底下的笔记本就开始认真抄写起来。
中午又自发自觉的拿过我手上的饭盒，替我打饭。
我坐在学生餐厅，一边吃饭一边悄悄打量她。
白且瘦，身上的校服就显得空落宽大，脖颈纤长，一把黑黝黝的头发高高竖起个马尾，柔顺的自一侧肩膀上垂下来。不论什么时候，肩膀都有些散漫的微垂着，脸上有浅而自在的笑意。
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为什么会狗皮膏药一样的粘上我来？？
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抬头，和我目光相撞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却又迅速露齿一笑。黑漆漆的大眼闪耀着，让人觉得炫目。
“我帮……”
“我帮……”
“我帮……”
不过几天时间，我就发现，这个女孩在全新的人群里，紧张的有些过度热情和善良，甚至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有时候，别人分明偷懒指使她跑腿打杂，她也是一副并不觉察的样子，笑嘻嘻的应声好就去了。这让我莫名的烦躁起来。也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帮我抄笔记，打饭，做值日是对任何人都会做的，对她来说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并不因我是林枫，也并非因我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
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感。就像发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又白又软的兔子，刚想要抱回家来饲养，却发觉她根本就是闲庭阔步，淡眼落花。
我不喜欢看她为着别人的事情忙忙碌碌，也瞧不起她柔软可欺的个性。所以……
“帮我做完这套试题。”
“这些衣服全部要手洗。”
她过分的迁就、任劳任怨的个性，无需我给出任何理由，就可以轻易的‘奴役’她，让她除了我，无暇顾及任何别人。这样最好。
母亲结束了富家太太的生活，重新开始了她的职场生涯，无暇顾及到我。将我塞进学校便不再过问。
在这新的环境里，宋晓晓便成了我枯燥生活里的大玩具。除了她那个粘人而超级恋姊的弟弟宋萧赜来看她，她才会有种小鸟出笼的嫌疑跑出我的视线，其他时候，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高二的时候，老师甚至找我两谈话，拐弯抹角讲许多大道理。在班主任滔滔不绝的时候，宋晓晓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样子偷眼瞟我。见我面无表情，更加的不安，低头用脚来来回回的蹭着地板。
赶在老师口干喝水的时候，她终于有了机会，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截住了他的话头，说“老师您不用辛苦了，我俩真的没有早恋。”
这原本是我想要说的话，可是被她抢先这样说出来，我却十分的不爽。很生气，很生气。
回头瞪她，她却好脾气的又冲我抱歉似的笑。
“再说，我们俩——怎么可能。”这句话她说的很小声，但我还是听到了。
接到哥哥电话，说父亲考虑送我去美国留学。问我什么想法。
“我不会去的”。他在一边笑，说，你能拧过他吗？除非你考到清华北大，不然就由不得你。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我就想到了晓晓。想到她陪着我做题目，陪着我跑步，看我打球，和我一起上课一起下课。每一分钟，都那么自在的样子，没有一丝不耐。
可是晓晓的成绩虽不算差，但也不是太好。清华北大对她来说，还是很有些难度。
那个家伙看似乖巧顺服，其实行事随性散漫。上课的时候常常听课十几分钟，然后便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笑嘻嘻自书包里摸出一本小说来，压在课本下看的津津有味。
我有几次试图提醒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终于有一天，我将自己的笔记本再次推到她的面前，说“喂，帮我抄笔记。”
她莫名的看看我早已痊愈的右手，再低头看看摆在她眼前的笔记本。
我生怕她反问一句，“你自己为什么不抄。”那样，我真的会觉得藏着的那点小心思的自己很丢脸。
结果，她也只是看了看我，很是无所谓的样子“哦”了一声，伸手顺了一下头发，就开始抄起笔记来。
那些笔记本我还留着。翻开来，全是娟秀的，微微有些倾斜的湛蓝小字。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有意逼迫她‘陪我’做各类试卷复习题的作用，还是那本认真抄写的笔记的作用，晓晓的成绩在高三的后半学期一路直上。终于在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只以三分之差，位我之后获得年纪第二名。
在同学们的惊讶的唏嘘声中，她还有些迷糊的样子摸摸头，说“咦，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考这么好。”
我从她身后走过，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有天我故意同她说“家人希望我读清华。”
“清华啊，好远啊——”她望着窗外，手指上绕着原子笔一圈一圈的转。说“我妈妈希望我读K 大，离她近点。”
我那么明显的暗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一点点都没觉察到。内心无比懊恼的为她的纯、苯和木呆而咬牙切齿起来。
我只能继续亲切的笑着循循善诱，“以你现在的成绩来看，读K大实在有些可惜。”
“清华，我可能考不上。”她终于像是明白了点我的意思，可是依旧对自己突然一路扶摇直上的成绩表现的没什么自信。
“没问题的，何况有我的特别指导。”我几乎有了些故意煽动的意思，说着话，无意识中抬了手，差点就像安抚一只兔子一样，想要拉拉她的耳朵。
高考很快结束，我对自己的成绩很有把握，可是内心依旧不能平静。
放榜前几天，我就央人早早帮我们查了成绩。我是全校第一名考入清华，她也以全校第三名成绩成功进入清华。比我预料的结果还要更好一点。
放榜当天，我其实没想着去学校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到了校门口。远远的看见宋萧赜骑了单车载着她来，她似乎有些微微的紧张，缩着肩膀，被宋萧赜推着，缓慢的朝人群里走去。
只一会儿，就见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毫无形象的样子跑出来一边和宋萧赜紧紧拥抱，一边大笑着叫嚷“萧赜，我考上了，清华，清华——”
宋萧赜已高过她一个头，喉结凸显，双臂紧紧扣着她的腰身将她抱离地面旋转一圈，说“晓晓是谁啊，最厉害了。”他那样眼含笑意，低头看着她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具体哪里不对劲儿我又一时说不上来。
看他们毫无忌讳的拥抱笑闹，我就有种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
“你同学。”宋萧赜看到我，脸也立马拉了下来，他不待见我，就和我不待见他一样明显。
“林枫，我考上了清华，清华呶，和你又是同一所学校。你是第一名，我是第三名。”她笑的眉眼弯弯，忘乎所以似的，伸手一把拽了我的胳膊摇晃着有些卖乖的样子向我夸耀。
宋萧赜脸色立马又黑了几成，伸手她的手给拽了回去攥自己手心里。
“和他一个学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晓晓的亲昵让我心底顿然阳光灿烂起来，在宋萧赜龇牙咧嘴的怒视下，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想象过许多次那样，揉一揉她的头发，说“嗯，没想到你也报考清华。”她便不好意思的样子，搓着手指嘿嘿的笑。
她的头发软而且滑，跟我想象中完全一样的手感。待我再要揉揉她的头发时，宋萧赜抬手啪的一声拍落了我的手，瞪着我。
“脏手拿开。”他说。
“萧赜！！”晓晓吓一跳，立马捉了他的手，回头抱歉的看住我。连连说“对不起，你别生气。萧赜还小被婶婶叔叔惯的脾气有点大，其实跟他熟悉了就知道他人挺好相处的……”
我看都不看他，径直冲晓晓挥手再见。其实心里特别讨厌她为萧赜冲我连连道歉的样子。
暑假的一个月我都没有主动再联系过她，却天天期望她有电话打进来。
像我当初一样，找个借书，问作业的借口去见她。
事实结果却相当令人失望，她连一通普通的同学间的问候短信都没发来过。
直到开学前两天，我才忍不住打电话给她。
知道她要乘坐火车去学校，我就鬼使神差的将机票给退了。因为学生开学，车票紧张，买火车票可是花了一阵功夫。
母亲眼神奇怪的看我，说“我又不缺钱给你花。”就懒得再来理我。
在车站见她。她笑的无比开心，身后跟着长长一串送行的亲人。
而我却只有一只不大的行李和我自己。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学校呢。”
“嗯？”
“你不是说暑假可能会去美国看你哥吗？还以为你直接飞北京了呢。”
我看着她的脸，说“没去。”
其实我特别想问，如果你知道我这一个月都呆在K市，在家里无聊的快要长毛，你是不是会主动联系我？
进了大学，大家一副恋爱比学业更为迫切的样子。
而宋晓晓的桃花也在入学不久迅速开放了。
先是听人说她被高年级的学长堵在饭厅门口告白，后来居然被我碰到和一个满脸青春痘泛滥的男生，月下散步。
“你就那么想谈恋爱？”
“啊，没，我也没有特别想！”她立马脸红辩驳，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我。
我上下打量她几眼，问“你眼睛呢，难道没有带着眼睛出来？还是天黑得了夜盲症？你看看那人的脸，长的多古典，都成一句古诗了。还敢在这里糟蹋月光。”
“古诗？”她惊讶到，她这个人，听话总能听到最无关紧要的那一句。
“横看成岭竖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看脸上那痘长的都成丘陵了。”我懒洋洋瞪她一眼说。
“嘿嘿，”她先是小声的抿了嘴巴笑。忍了忍，实在忍不住的捂了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没见你说话这么损人过。他我们系的同学，和我借笔记来的。”
又是笔记。
“借笔记居然挑这么个花好月圆的时间出来，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过些日子，我又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见到那位对晓晓‘告白过的’仁兄。
“宣布一件事情，”会长说，“林枫，学生会新任秘书长！”
散会后，我跟在那位仁兄身边走，闲聊似的开口“师兄喜欢晓晓？”
他转头微微‘仰视’我，然后嘿嘿的笑起来。
“晓——晓晓？宋晓晓，呃，那个——嘿，早被拒绝了。不过你小子，她是你女朋友也不早说，害我们一帮人白白惦记了那么久。”
“哦，我还以为师兄是故意的。”我认真说完，抬头看他，就见那仁兄脸颊上挂着一滴汗，尴尬的样子，将落未落。
“迎新生的时候，不就是师兄帮晓晓拎了箱子，将我丢马路上不管的吗？”
“啊，有吗？我不记得。呵呵。嗳，对了，晚上要吃什么东西……”
体育部的人，难怪这么好打发，整个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施施然走人。
这样几次之后，我总结出来，在大学校园，一个女同学想要不谈一两场恋爱是多么的困难，何况那个女同学不光长得好看，性格还特别讨人喜爱。
一定要阻止事情的再度发展，制定策略，我想。先制造舆论，杜绝一些‘有行为道德观念的人’，知难而退。
另一方面，制造假象，将晓晓匡进我的范围里来。
不论当初我是否有那份弄假成真的私心，之后的实事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不久之后，晓晓就被我诳进了学生会秘书部，再次沦落成为我的小跟班。
除了上课时间，她又再次无怨无悔的被我奴役着。
我们形影不离，几乎比一些情侣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
大三的有一天，升任为秘书部部长的宋晓晓，失落的样子爬在桌上看我处理文件。
“你说我长的丑吗？”她突然问。
我心底一动，手下的动作停下来，装作一本镇定的样子抬眼看她。今天，她终于要向我告白了吗？
“还是我性格不够好？不够个性，不够外向？”
我皱了皱眉，等着她前奏之后的结论。
“为什么就是没人追求我？”她无比哀怨的双手拍着桌面说。
办公室里，一群人迅速而直接的，向我投来同情的视线。
我无言的低头不在理她。连同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压了回去。心底曾经笃定的，她对我的那份感情突然让我无比怀疑。她或许只是习惯了我，就像她和宋萧赜一样。
“呃，我知道了。”她突然直起身来，指着我的脸说“你。”
闻言，我一个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都怪我平时和你呆一起太久，害的没人敢来追我。”
……
没被她告白，而我想要告白的心思也蔫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林枫番外】窃心
